“攸攸...抱歉我之前說了那樣傷害你的話，我...對不起。”紀憲東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她，激動到說話有些磕巴。
  他想過去擁抱她，緊緊的抱在懷里，可他受傷的腿，再加上腹部的刀口，疼的幾乎讓人喘不動氣，根本無力站起來。
  許攸看出了他的窘迫，快步跑到他的身邊，半跪在地上與他相擁，又不敢太使勁，他的腹部還插著一把刀柄。
  鮮紅的血液暈染在她的白裙子上，白色與紅色形成強烈的對比，刺目而鮮紅。
  她單手緊緊捂住他腿上的槍口，溫熱的血液瞬間染濕了她的指尖，一張小臉擰巴在一起，滿是絕望，“紀憲東，好多血...你流了好多血...”
  紀憲東緩緩抬起滿是血跡的手撫上她的小臉，想幫她擦掉眼淚，可許攸的眼淚跟他傷口流的血液一般，越擦越多。
  他臉色煞白，隱約透著一股灰青色，聲音中透著嘶啞，“攸攸別怕，我沒事。”
  許攸感受到他的手心冷的像冰，“你堅持住，馬上帶你去醫院。”
  許仂眸色沉沉，也主動上前幫忙把人架起來。
  “去死吧！”昂多發瘋似的嘶吼一聲，不知什么時候，他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把短小的金色手槍。
  “許攸！小心！”慕風急聲道。
  經過這么一吼，紀憲東和許仂兩人都下意識將許攸護在身后。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
  槍聲四起，頃刻間，昂多被宋逾白開槍打成了篩子，無數個血窟窿在他身上暈染開來，猶如盛開最妖艷鬼魅的花。
  與此同時，慕風也身中數槍，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阿風！”紀憲東痛心疾首，眼看著人緩緩倒地。
  就在剛剛，慕風眼疾手快、義無反顧地撲過來，擋在了許攸的身前，擋下了昂多射出的所有子彈。
  紀憲東拼盡全身力氣，一瘸一拐的走到他跟前將人扶起來，看著他身上的槍口，有一處落在心臟的位置，喉間一哽，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阿風...”
  慕風輕輕啟口，“哥...以后我再也不能給你添麻煩了，再也不能惹你生氣了...”
  紀憲東緊緊握著他的手，仿佛怕死神就此帶走他，交握的手因為過度用力，突出了泛白的骨節，“阿風，你會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我們兄弟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慕風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別安慰我了，中國有句古話叫‘大羅神仙也救不了’，我能感覺到那枚子彈已經深深扎進我的心臟。”
  紀憲東緊緊抱著他，試圖捂住他胸口的血窟窿，可血水不住地噴涌而出，仿佛要流干他身體的所有血液。
  “阿風...你別嚇我，我們幾個說好同生共死的，你不能自己先走。”
  慕風的胸膛忽起忽落，呼吸間斷不續，費力地蠕動著蒼白無血的嘴唇，“東哥，我們兄弟的緣分就到這了...以后多多保重...”
  許攸蹲在地上捂著嘴有些泣不成聲，“慕風，你堅持住，一定會沒事的...”
  慕風臉色煞白，透著一股將死之人的青灰色，他顫抖著手伸向許攸滿是淚痕的臉頰。
  想告訴她不要哭，哭了會變得不漂亮。
  停頓一瞬，他的手緩緩下移，最終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小家伙...叔叔還沒見到你就要跟你道別了，你以后一定不要欺負你媽媽...”
  因為，她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所見過的最好的女孩兒。
  最后那句話，慕風終是沒有說出口，也無法說出口。
  起初他對她的惡意確實太大了，也確確實實做過傷害她的事情。
  臨了，卻發現自己竟然會下意識地去保護她。
  如果可以，他希望當初沒對如此善良單純的她做那些壞事。
  慕風呼吸微弱而艱難，碎劉海下的眸子空洞無神，腦海中卻是她穿著一身卡通睡衣在自己病房嚇唬自己要給自己扎針的畫面。
  “許攸，對不起...”
  “哥，我死后，請把我的骨灰撒在硯南山上...”
  慕風說罷，突然感到一股腥咸的液體從嗓子涌出，血污順著從嘴角流淌，淌進他冷白的脖頸里。
  他微笑著緩緩閉上了雙眼，打打殺殺一生，現在終于可以休息了...
  寂靜的夜，一顆明亮的星星瞬間消失，仿佛是宇宙宣告著某個生命的離去。
  “阿風！”紀憲東發出一聲如困獸般的嘶吼，透著股子麻木和絕望之色。
  “慕風！”許攸急聲喊道。
  她不明白慕風會跟自己說對不起，腦海中是他在酒吧那次救了她，還有替自己擋下盛夏潑的濃硫酸。
  他說自己是個壞人，可許攸卻覺得紀憲東的這群兄弟哪個都有情有義，有血有肉，不畏懼生死。
  “阿風，你醒醒！阿風！”
  紀憲東眼前漸漸發黑，世界眩暈而狂亂  ，蒼白的嘴唇微微干裂，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憑借著自己最后一點意識，他伸手從沾滿血跡的西褲口袋中摸出一朵紙折的玫瑰花。
  “不好意思攸攸，壓扁了...”
  那朵紅玫瑰早已被血水打濕，分不清是原來的紙張是紅色的還是被血水染紅的，皺皺巴巴地擰在一起。
  許攸顫抖著手接過，眼淚混著鼻涕流下來，不可控制地大哭著，“紀憲東，你一定要堅持住，為了我們未出生的寶寶你也要堅持住。”
  紀憲東想抬手給她擦眼淚，可是身體絲毫沒有力氣，手臂像注了鉛一樣沉重，壓根抬不起來。
  許攸的輪廓在他眼里漸漸模糊，直到她的輪廓與黑夜融為一體，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見了。
  耳邊只剩下許攸的哭喊聲，“紀憲東！你醒醒！別睡。”
  最后，耳邊連許攸的哭喊聲都聽不見了。
  他想告訴她別哭，別害怕，可意識像游離般脫離自己的身體...
  隨著紀憲東的倒下，傾盆大雨猶如無數銀色細絲，紛紛揚揚地從天空中垂落下來，毫不留情地打擊著大地。
  雨水混著鮮血蜿蜒流淌，連帶著空氣中也彌漫著血腥味。
  雷聲滾滾，震耳欲聾，宣告著即將到來的巨大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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