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人飛遠，一名身穿青衣的年輕人才從一處酒樓中走了出來，正是逛完街景的蘇玄。

蘇玄看著天邊消散的三道遁光，和遠處逐漸飛遠的千紙鶴，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蘆，瞇眼笑道：“今日收獲頗豐啊。”

“哦？小友有什么收獲，說來聽聽？老夫甚是好奇。”

“呃。”

蘇玄悚然一驚，猛地抬頭，一名身穿灰色法袍的老者，正端著酒杯與蘇玄遙遙致敬。

又是在別人的心湖漣漪中直接炸響的說話方式，這些金丹修士就不會好好說話的是吧。

被對方的神識鎖定，逃是逃不了了，蘇玄只好硬著頭皮縱身一躍上了對面酒樓的露臺之上。

對比起蘇玄所在那處寒酸酒樓，旁邊這家就顯得高端多了，觥籌交錯間，達官顯貴絡繹不絕，各個穿得雍容華貴沒有一個像是兜里沒銀子的。

蘇玄翻身露臺而上，奇怪的是人來人往間竟沒有人目光投向他的，仿佛是當他不存在一般。

“你動的手腳？”

老者端起酒杯輕飲一口，微笑道：“小小的月隱術罷了，不值一提。”

靈力波動如此微弱的法術，蘇玄倒是第一次見，這個法術的靈力消耗似乎連最低階的小法術都比不上，蘇玄抬頭望向天邊皎潔的月光，月隱術？應該是借助了天時之利。

“不知老前輩找我有什么指教。”

灰袍老者伸手示意道：“蘇玄小友，不如坐下再說，老朽年紀大了，老是仰著頭看人，脖頸疼。”

他能說出自己名字蘇玄倒是不奇怪，事實上蘇玄也隱隱猜到了這老者是誰，本來按蘇玄的推演，此人不應該出現在這里才對，真是奇怪，哪里出了紕漏。

蘇玄猶豫了一會兒才坐在了他對面，雖然此人對他沒什么惡意，但還是小心點好。

“是不是很奇怪，老朽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被猜中心中所想，蘇玄心中一驚，面上卻保持鎮靜裝糊涂道：“蘇某都不認識前輩，怎會作此想，前輩多慮了。”

“別裝了，故意放跑了我兩個外孫，不就是想要引蛇出洞嗎。”

蘇玄呼吸一滯，既然被看破了，那便坦誠點好了，蘇玄微笑道：“前輩這話就說得難聽了，蘇某只是想獨善其身罷了，從結果上來說還為晨家掃出了不少陰溝里的老鼠，算上這個，我也算有一份功勞的不是？”

“這么說老朽還要感謝你嘍？”

蘇玄嘿嘿一笑，“不敢不敢。”

一老一少兩只狐貍相視一笑，竟是心有靈犀地舉杯相碰，一口飲盡。

美酒入喉。

如吞了一口烈焰入體，在胃中不停翻涌蔓延，最后炸成一團團暖流流向四肢百骸。

蘇玄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涼氣，用靈力壓制酒氣外泄，這杯酒算是他生平喝過最烈的，就是張道游前輩的珍藏，只論烈性都比上眼前這杯。

“好酒。”

蘇玄豎起大拇指贊道。

灰袍老者撫須笑道：“當然是好酒，老朽閉關這些年，酒窖里的酒都沒有動過，這壇烈玉正好是品飲的最佳時機，算你小子有口福。”

蘇玄點了點頭，“這么好的酒給我喝，確實可惜了。”

說著蘇玄又不客氣地倒了滿滿一杯，一口飲盡。

爽！

一回生二回熟，等蘇玄眼疾手快，就要倒出第三杯時，眼前的灰袍老者終于忍不住，伸手強按在酒壇邊沿，扯著嘴笑道：“美酒雖好，但也要慎飲，多飲傷身！”

蘇玄微微加力，露齒一笑：“沒事，前輩，我年輕力壯，身體吃得消，多多益善。”

這一杯酒頂得上他七日苦修，蘇玄怎能不眼饞，雖說第二口效果就減半了，但這么好的機會，不喝到效果全無，豈不是大虧。

灰袍老者雖然沒修煉過煉體功法，但金丹境的身體自然不會比蘇玄要差，兩人一時間僵持不下，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見抽不回來，蘇玄撇了撇嘴暗道一聲“小氣”，隨即眉眼含笑著收手，“晨前輩，您現在不應該是在城頭守株待兔么，怎么有閑心在此處飲酒的？”

晨宴不動聲色地收起好酒，微笑道：“我的本尊確實在城頭，這里的只是分身。”

“神通？！”

能分身的法術只有在道術之上那傳說中的神通能辦到，人族能稱得上是神通級別的法術可不是像妖族那樣良莠不齊的天賦神通，需要后天修煉提升等階的，是貨真價實的凌駕于道術之上的。

據蘇玄所知就連雨花宗也只是有一個小神通撐著門面，整個涼州蘇玄知道的也就只有那排名第一的天宗可能有大神通。

“呵，不是什么神通，只是我的本命法寶比較特殊罷了，遠遠達不到神通那樣創造真正意義上的分身的能力，我這具身體最高只是煉氣修為，而且早就達到瓶頸了。”

這是能說的？

聽晨宴解釋得這么詳細，蘇玄不禁有些心惶惶，不會等會兒就殺人滅口吧。

“不必緊張，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早就是人盡皆知的事了。”

晨宴想了想，繼續說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一定就在城頭？”

蘇玄心思微動，回道：“我有特殊的途徑，從古藤幾人中得到了他們的行動計劃。”

他的共情神通絕對不能暴露，蘇玄自然不會說實話是從那個叫赴曲的漢子身上讀心才只知道的，最關鍵的是這個計劃，那個叫晨眠的男子居然知道的更加詳細，晨家同樣在引蛇出洞，古藤三人大概率是被算計了，被晨家與晨家的幕后黑手當槍使，他們雙方借此機會都在互相試探，這也解釋了為何晨家這邊為何遲遲不動手，而是一直拖在這里。

蘇玄深深地瞥了眼桌前的老者，看來這位晨家家主很是自信啊，那對晨家兄妹關系到一處秘境秘石的下落，如此大的利益，晨家居然都舍得放出去當誘餌，若是沒有絕對的自信，他們絕不會如此冒險行事。

晨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是從天霖閣那邊得到的消息？那群家伙果然像是臭水溝里的老鼠，哪里都能聞著味兒來，真是令人生厭。”

蘇玄含笑不語，甩鍋給胡執事倒是不錯的選擇，反正天霖閣家大業大，債多不壓身，不差這一樁。

突然晨宴神色一變，周身虛幻了幾分，竟是有些維持不住月隱術。

“抓到他們了？”

蘇玄問道。

“好小子，溜得真快。”

晨宴淡淡地說完，兩只手指一搓，月隱術恢復，之前看到兩人的酒客兩眼一花，之前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一老一少再度消失，他只當是自己喝多了眼花，再度與眾人一起嬉笑喝酒。

“那個叫古藤的有些本事，而且很是聰明，居然提前察覺到本尊的存在，給他跑了，蘇小友有沒有在天霖閣得到他的什么資料？我可以出錢買。”

蘇玄搖了搖頭，奇道：“晨前輩為何不直接找天霖閣買？一個筑基修士應該花不了多少錢。”

晨宴面色一黑，“早年與他們閣主結了個小仇，如今晨家弟子是進不去天霖閣了。”

偏偏在汜水城中，黑道上的資料還是天霖閣收納的最為完整，否則他也不會厚著臉皮與蘇玄討要。

蘇玄輕咳一聲，十分貼心地換了話題問道：“前輩今夜引蛇出洞，應該收獲不菲吧。”

晨宴笑了笑并沒有回話，而是伸出食指勾了勾，“蘇小友，如今我兩個外孫也平安回來，你該把我那個傻女兒的遺物還給老朽了吧。”

蘇玄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份雪白的信紙遞給了他，上面的水墨嶄新得像是新寫上的一樣，粘連處的樹膠還未完全凝固，顯然放的時間不久，被那位母親用秘術封入晨陽身體中的東西不只有那份天魔契約，還有眼前這份信封，或許對晨宴來說，這個東西的價值還要更高一些。

晨宴接過信紙，小心翼翼地收入儲物戒中，雙眸緊閉，心情復雜。

“我那丫頭聰明一世，最終也逃不過一個為情所困，偏偏眼光也不好，看上的男人是個垃圾，與她娘親一樣，運道都差啊。”

蘇玄默然，不敢打攪前輩懷念往昔。

“我外孫欠你的靈石我會送到你府上的，或是你自己來晨家拿都行。”

蘇玄雙臂環胸，搖了搖頭，“不需要，那筆靈石是我與晨陽的契約，和晨家沒有關系。”

“哦？！”

晨宴轉頭神色微冷，“你是想以此錘煉晨陽的道心？那小子天賦不行，不值得蘇先生多費功夫。”

兩人之間。

殺氣漸濃。

如水的月光漸漸在蘇玄頭頂凝實，化作一桿閃爍著銀光的長槍，若隱若現。

蘇玄毫不在意，劍眉微挑，笑道：“那可不一定，那小子說不定會出乎前輩的意料也不一定。”

晨宴神色稍緩，蘇玄頭頂的長槍漸漸融化開來，重新化作淡銀色的月光，潑灑在蘇玄肩頭。

“那孩子十五歲了還只是煉氣初期，這輩子哪里還有什么出息？”

“前輩此言差矣，修道之路漫漫，煉氣期不過是修真路上的小小一階，如何看得出來往后的成就，我看晨陽就是個大器晚成的料子，再加上有前輩悉心教導，現在是煉氣期的晨陽欠我一百萬靈石，往后說不定就是金丹境的晨陽欠我一百萬，天道淼淼，往后的事誰說得準，您覺得呢，晨宴前輩。”

蘇玄的馬屁拍得恰到好處，足可讓人神清氣爽。

晨宴捋了捋胡須，哈哈大笑道：“要不是雨花宗捷足先登，我指定要搶你來晨家當個首席供奉。”

晨宴的身影逐漸消散。

蘇玄拱手笑道：“前輩慢走，若是下次再見還能有幸嘗到前輩的美酒，那可真是天大的美事。”

晨宴身影融于月光之中，化作點點熒光消散不見，金丹風采，果然不同凡響。

蘇玄嘖嘖稱奇，單手一揮，將那壇不知何時出現的酒壇收入儲物戒中。

還沒開封的。

金丹前輩出手就是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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