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敬
劉樂陽眼睛晶晶亮。
想到李瓚到時的臉色,劉樂陽已經(jīng)期待上了。
劉樂陽又望了一眼窗外,見外面日頭快要午時了,應(yīng)是要到了,當下對坐在左邊車窗的阿冬吩咐道:“我要如廁。”
阿冬領(lǐng)命,轉(zhuǎn)身告知外面的車夫和仆婦。
二人得令,一人勒韁停車,一人跳下馬車,找護衛(wèi)管事交代此事。
不一時馬車再次行駛起來,阿冬也從車門口重新坐回來,稟道:“前面二里之地,正好有一處官驛,縣主可以下車休息一下。”
又安撫說,“稍等片刻,馬上便到。”
阿冬是“春夏秋冬”四人中年齡最小的,剛滿十四,臉上有兩個小酒窩,看上去憨態(tài)可掬,性子卻似阿秋頗為沉穩(wěn),交代的事情不管大小都辦得仔細。
聽到阿冬詳細的回稟,阿秋不由含笑褒獎地看了一眼阿冬,才對劉樂陽笑道:“雖有帷幕和盥洗之物,但戶外到底不如驛站便宜。”
阿秋說著也看了一眼車窗外,估量著,“看時辰是快要午初了,前面又有驛站,護衛(wèi)那邊多半是打算在驛站打尖了。”
說完,又念及劉樂陽今早起來就頗為反常,也是見劉樂陽看上去人和精神都還不錯,這才沒有多問,但言語間就不免挑了好的話來說,這便捧道:“所以還是縣主周到,得虧讓早點啟程,才能剛好午時前就到驛站。”
劉樂陽聽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這可不是她周到。
前世的今天,她于午正一刻途徑驛站,本欲在驛站打尖,但聞夏云川因回京述職,正好途徑此驛,并早在半個時辰前入住了。
夏云川可是個極惹爭議的人物,她當時不想有牽扯自找麻煩,正好又遇李瓚的人來接應(yīng),索性再連趕了近兩個時辰的路,直達李瓚的莊園,然后就有了前世那遭李瓚算計的一系列事情。
所以今晨她提早出發(fā),不過想在夏云川之前,搶先一步抵達驛站,然后讓她和夏云川的結(jié)識顯得更自然,至少不會讓人以為她是故意去結(jié)識夏云川的。
二里路不遠,不一時到達官驛。
這里是西出洛陽的第一個驛站,距洛陽城約十里,行人一般會直接進城,加之官驛非平頭百姓能住,是以當下驛站并無其他人。
出示了身份度牒,劉樂陽一行人就被周到得招待進驛站。
這會兒時辰才午初一刻,離夏云川抵達還有半個時辰。
時間不長,但已足夠她準備妥當。
無論世人常以貌取人,還是容易先入為主,初見感官都至關(guān)重要。
此無關(guān)男女,僅是個人從小受到的教誨,像儒學(xué)就有言道:不修儀容與人相見是一種失禮之舉。
是以,當時刻以最好的狀態(tài)面對他人。
今早出發(fā)匆忙,又沉浸在死而復(fù)生的巨大喜悅中,只簡單梳洗了一下,現(xiàn)在沐浴是來不及了,梳妝卻是可以的。
要一間客房,重新凈面上妝。
時人重貌,以貌取人之風盛行。如朝廷銓選官員,就實行四條“擇人之法”,分別是身、言、書、判,其中“身”即指“體貌豐偉”。是故,劉樂陽從小知道自己長得好的時候,就格外珍惜自己的容貌。
外人都道她是天生麗質(zhì),誰知她背后的付出。
要當一個舉世無雙的大美人,天生的長相,后天的形姿風儀,乃至學(xué)識眼界,諸如此類都缺一不可,而這只是大方面,還有更多的細節(jié)不甚枚舉。
試想,一個人若生得好,卻弓腰駝背,或一口黃牙,再美也不過了了。
又或是足夠的美貌,匹以足夠的風儀,的確能短期贏得他人贊嘆,道是一個難得的美人,但若胸無點墨,腹內(nèi)空空,也只是個木頭美人,久了同樣不過如此。
所以引圣人言《論語》:風清則氣正,氣正則心齊,心齊則事成。
于她就是,內(nèi)外兼修,方得風清氣正。
如此事成。
當然內(nèi)外兼修,自有偏移,她就更側(cè)重內(nèi)。
像在讀書習(xí)字上的勁頭上,她可不比生徒、鄉(xiāng)貢這些為考功名的舉子少。
至于形姿這類外化上,她花費的精力雖略少一些,卻也是若無棘手的意外情況,每日練形體不綴,每晚香脂護膚不怠,且皆至少半個時辰以上,這些也只是最基本的。
是天道酬勤,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經(jīng)年下來,她擁有了一身凝脂雪膚,整個人白得似在發(fā)光。
她去年及笄,今年正值二八芳華,本就是花一般的年紀,加之精心養(yǎng)護,臉上肌膚細嫩得如稚兒,可見極淺的細軟絨毛。
這般臉上敷粉,倒不如素面朝天來得好。
自然也不能真就完全素面。
凈面之后,月季花蒸餾出的精華水輕拍于面上,再將加入了珍珠粉的香脂抹勻在臉頰,簡單的護膚,襯著年輕的肌膚,越發(fā)飽滿光澤,仿佛能掐出水來。
她的眉本就是精修過的,用石黛沿著眉形精細雕琢就好了,但仍嫌過濃,再拿一支似毛筆的細毛刷過一遍,讓眉色暈染得更加自然,仿若天生如此。
又《楚辭·大招》在描述美麗的女郎時,就有有三處寫到眉眼:“嫮目宜笑,娥眉曼只”、“曾頰倚耳,曲眉規(guī)只”、“青色直眉,美目媔只”。
可見眉眼的重要性,不僅是女子,男子也是,眉眼就是一個人的神韻。
如是,除了眉要精心的畫,眼睛也是一樣重要。
《詩經(jīng)》則言:美目盼兮、美目清兮、美目盼兮。在這里,對于美目的標準已然說得很清楚了。
如今最時興的眼妝是血暈妝,乃眼睛上涂以丹、紫二色。
她要仿若無妝,自然不能涂這類明艷的顏色。
用極淡的嫣粉色掃在整個眼窩以及下眼瞼的面頰處,此嫣粉是她以往親自調(diào)試的,和她臉頰處天生的紅暈相似,就仿佛像皮膚自然透出來的紅潤。
再以略深一線的肌膚之色,加深上下眼瞼的顏色,并微微勾勒向上挑的眼尾,眼睛也隨之越發(fā)有神了。
近乎看不出痕跡的眉眼妝就畫好,而眉眼這一步已用了一刻有余。
劉樂陽對著銅鏡左右照了照,終是滿意點了點頭。
捧著脂粉跪坐在一旁的阿冬,性子再是穩(wěn),到底才十四歲,看著劉樂陽越發(fā)佳色出塵的面龐,饒是已不是第一次見這素妝了,還是不禁再次嘆服道:“縣主好一副玲瓏心腸,怎就想到讓阿秋姐給您這樣上妝。”
說著一絲疑惑閃過眼底,“可縣主為何……”
納罕的話未說完,阿冬已止了話頭,領(lǐng)錯般低下頭。
主人的事,婢不當問,只需聽命而行。
劉樂陽看著阿冬謹慎的乖覺模樣,“撲哧”一樂,抬手捏了捏阿冬猶帶一分稚氣的臉蛋,笑道:“我平時也未虐待過你,你怎就這般小心翼翼。”
主人的手軟綿溫膩,捏在她臉上的那份觸感,竟是比她的臉還要軟嫩,阿冬笑出兩個小酒窩,“縣主雖厚待阿冬,但阿冬卻不能因此僭越。”
自己身邊四個婢女什么性子,她都是知道,劉樂陽也就不和阿冬繼續(xù)適才的話多言,另就阿冬沒問出的話,好心情地回應(yīng)道:“我們是在趕路,你見誰趕了好幾日的路,還能每日紅妝翠眉的瞎折騰。”
阿冬語塞。
張了張口,想說現(xiàn)在難道不是瞎折騰,但到底未再多言。
劉樂陽不用想,就知道阿冬咽回去的話是什么。
她這可不是折騰,現(xiàn)在所畫素妝和今早提前啟程都是為了一個目的,不讓夏云川發(fā)現(xiàn)在自己是在等他。
稍后他們會認識,一切只是巧合。
又略暈掃了一下顴骨和鼻翼兩側(cè),讓整張臉更加分寸得宜,這個妝就成了。
至于口脂就不用了,聽說夏云川十五六歲就隱瞞身份投入其父營下,在抵御奚、契丹等外族的東北戰(zhàn)場上屢立奇功,更在二十歲那年深入敵營擒獲奚王,至今戎馬也有十年了,算得上是行伍出身。想來他縱使是幽州節(jié)度使夏宗的嫡長子,身上多少也有些底層武將的粗糙,估計以為涂了口脂就是濃妝了,再認為自己是有心接觸就不好了。
總之,謹慎一些沒錯。
妝畢,眼看夏云川一行人就該到了,劉樂陽信手拈來一句屋子里悶,就帶了阿秋和阿冬二人去驛站大堂用午食。
大堂依舊無其他客人。
她的十數(shù)余護衛(wèi)都是家丁,便是時下男女再無大防,也有主仆尊卑,他們就在驛站外的草棚子下三三兩兩的打尖休憩,也方便照顧馬車行李等物。
選好位子入座,吃食還在廚房烹飪中。
并非驛站怠慢,此乃她刻意為之。
讓同行的庖人給她做一些慢工細活的吃食,自然這會兒就還用不上午食。
劉樂陽耐心地坐著,只想到李瓚不但打算落空,還將被回敬一份這樣的禮,她就不由暗樂,也越發(fā)有耐心地等著。
已是午時,太陽當空。
南向的大堂里,上午明媚而不灼人的太陽光已大片撤到了堂外,只留幾許金色的光縷還在門口內(nèi)側(cè)。
驀地,門口一暗。
堂內(nèi)的陽光被遮擋了。
一個高大男子的身影逆光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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