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長安
“這就是樂陽縣主,真真是漂亮!”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驚艷地驚呼了一聲。
時人好貌,望著劉樂陽行云流水般舒暢有儀的下車動作,正似有訝然于怎會有人連一舉一動都這般好看時,乍然聽見有人感慨的驚呼出來,一時也從微怔中回省了,嘆然聲此起彼伏:
“這豈止是漂亮,怎么連下馬車走路都好看極了!”
“就是奇怪了,也說不上來這動作哪兒好看,可看著倒讓我有些嫌自己粗鄙。”
“你這是自慚形穢!”
“樂陽縣主不愧為劉公之后,這周身氣派可不是金銀玉石堆砌得出來。”
“今日看著,的確和傳聞中一樣,可怎么就和那軍漢一起從外面回城的?”
“每年三月乃樂陽縣主生母忌日,已逝的前劉二夫人又葬在洛陽,樂陽縣主每年這個時候就會不遠舟車勞頓去祭拜,想來就是在路上遇到了。”這人顯然是劉樂陽的擁躉,不但熟知劉樂陽的事,還不乏為其說話,“再說剛才不聽見了么,劉公和對方祖父乃至交,樂陽縣主至孝,怎會因為對方名聲不好恐連累自己,就不予理會?”
一時說來,越發覺得是這個理,不禁又是熱情地贊嘆道:
“樂陽縣主,果然不是沽名釣譽之輩!”
“原來如此,樂陽縣主竟是如此純孝之人!
世上總不乏人云亦云之輩,更不缺以貌取人者,尤是斯時此等風氣正是盛行。
轉眼間,關于劉樂陽的風評就又往好的方向轉了。
聽到四下傳來的議論聲,劉樂陽幾不可察的微吁了一口氣,為了回敬李瓚,把自己搭進去,就得不償失了。
心里更為安然下,劉樂陽面上也越發寵辱不驚。
她挽著白色的帔子施施然走到李瓚一步之外,叉手一禮,道:
“于公,太子是君,兒是臣民,豈有君送臣之理?于私,太子乃兒的姨母表兄,這些年對兒視如胞妹,兒更受皇后照拂,兒對皇后和太子都甚是感激。但兒已及笄,非當年的幼女,實是不好再勞煩太子了。”
說完,深深地長揖一禮。
語氣平淡,態度落落大方,不見一絲有情人之間會有的異樣。
再聽一句視如胞妹,儼然是否定二人間的流言。
甚至這一句及笄之后的事,在場一些文武官員確實有幾分印象。
好像是這樣,從去年開始劉樂陽不但少入宮了,和太子的聯系也少了很多。
而那時,夏云川還沒有乘勢作亂,太子地位依舊穩固。
所以,莫不成以前真誤會了太子和劉樂陽的關系,二人只是兄妹之情?
吃不準情況,但劉樂陽現在這一番話,顯然是要和李瓚劃清界限了。
李瓚謙和含笑的臉上一僵,看著眼前疏離有禮的劉樂陽猶如當頭棒喝,有明顯的難以置信,但街道兩旁人頭攢動,四下又圍了十余名中層官員,只能僵硬地維持著笑容,卻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劉樂陽也不給李瓚回應的機會,轉身就面向了夏云川。
同樣叉手一禮,道:“夏將軍看在祖輩間的情分,一路護送兒回長安已經足夠,今日又是夏將軍進京述職的大日子,如果夏將軍還要再親自送,便是祖父也會怪責兒的。”
言語亦是客氣,但語氣極誠,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又聽劉樂陽再三提及二人祖輩間的情分,很明顯二人會一起回長安,就只是祖輩間的交情之故,至少在劉樂陽這里是這樣。
如果剛才對夏云川的話還有一絲質疑,哪怕劉樂陽沒有否認祖輩交情,但聽見劉樂陽明確的說出來,還提了劉公的名諱,這下是徹底相信劉公和夏云川祖父乃至交了,不然縱使夏云川敢信口開河,劉樂陽也不敢如此信口雌黃。
念頭之下,眾人看向夏云川和劉樂陽眼底隱藏的那一絲曖昧也終是淡去。
夏云川看著第二次婉拒自己的劉樂陽,都不惜用劉公來擋他了,他到底對劉公也有一份敬重在,遂擇中劉樂陽之前的提議,頷首道:“那好,我讓手下送你。”
聞言,劉樂陽面上可見的松了一口氣,是片刻不愿再多耽擱的向眾人道:“兒就先離開了,不打擾諸位了。”
說罷,看了一眼阿春,主仆二人相繼上車。
片刻,“啪”地一聲,就是車廂門窗齊齊一關,將所有人的視線隔絕門外。
一番言語和動作可謂一氣呵成,眾人就眼睜睜看著劉樂陽突兀闖入這場朝廷和地方的會見,又不及眾人反應之時便急忙地兀自離開。
雖有些怔愣于事情的突然,但不妨從中窺出一些東西來。
看來劉樂陽并不愿卷入今日這場事情中。
畢竟今天這場迎接戲碼暗中刀光劍影必定不少,只要不是愚笨就不會愿意跟著出這么一個風頭,而顯然劉樂陽還是長安貴女中算得上才女的一位。
尤其劉樂陽可是受皇后大甄氏半照拂長大之情,今日和夏云川一起堂而皇之地出現,且不論二人是否有私情,多少都讓太子李瓚面上不好看了,這不是明擺著讓皇后大甄氏一方不悅么?
是以如何看,劉樂陽今日和夏云川一同回城,都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一時間,眾人倒對劉樂陽有了一絲同情。
不過今日的重頭戲依舊是夏云川這位封疆大吏回京述職,劉樂陽再是出身名門,又有長安第一美人的盛名,在今日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最多淪為好事者編出一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流言罷了。
這邊劉樂陽馬車的車廂門窗一關,在場的十余名中層官員就將注意力放在了接下來的洗塵宴上。
便是太子李瓚也不得不斂下滿腹心思,應對接下來的事。
甚至于張仁同都來不及后悔一下把劉樂陽扯進來,只暗惱了一聲最毒婦人心,竟然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直接否認了和李瓚的過去種種,隨后便也暫丟過不提,隨李瓚應對接下來的接風洗塵宴。
這話劉樂陽自是聽不到,不然必要禮尚往來的回一句無毒不丈夫!
當下,只在關上車門的瞬間,看見李瓚猶自難以置信又似大受打擊的目光,很是不以為然。
現在還一副受害者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怎么忘恩負義了。
而且既然敢設計她,那就要有和劉家劃清界限的準備。
“呼——”
劉樂陽在馬車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今天總算把重生以來憋著的這一口惡氣出了。
不過今日這一出還不夠,她終歸只是一個小娘子,哪怕是嫡出,甚至有縣主封號,仍不足以代表家族,若換成她那長子嫡孫的大堂兄還差不多。
所以今天也就占了一個出其不意的便利罷了。
從生母小甄氏走后,劉樂陽八歲開始跟著祖父劉公習字起,八年來她每日早晨練習書法半個時辰的作息幾乎從未間斷過。
對付李瓚,她不缺耐心和毅力。
劉樂陽搖著手中的團扇,聽著馬車外左右街道上的喧嘩聲,緩緩閉上眼睛,腦海里已經浮現了長安城人山人海的畫面。
小娘子、小婦人們,或穿紅著綠帔子飄飄,或一身胡服女扮男裝,無論哪個裝扮模樣,都是又嬌又俏。
坊門之西一家店門口,高鼻深目的虬髯大漢正在一個鐵爐子前賣力干活,這一定是家胡餅店。
愛吃胡餅的不少,有紅頭發藍眼睛的波斯人在爐子前站著,還有一身白衣的文人,即使不年輕了也要大紅大紫的披在身上的半老徐娘形形色色的人排了老長的買餅隊伍。
牛肉和羊肉才是肉,雞鴨魚肉可是算不得什么葷腥,豬肉那更是上不得臺面。
可牛要耕地,吃牛肉怎么可以?
就是要吃,也要背地里躲著吃,不然便是皇親國戚,明面上還是得按犯法被抓到武侯鋪去。
吃不得牛肉,總要有葷食,轉過一個十字大街,就是一個吆喝著“羊肉湯啰!剛出爐的羊肉湯啰!”
對了,現在已經是午時了。
東、西市的市署應該已經擊鼓三百下了。
她離開朱雀門下時,依稀就聽見了開市的聲音。
肯定是沒聽錯,畢竟離那么近。
朱雀門往東過三個坊就是東市,往西走三個坊就是西市。
小娘子們喜歡的胭脂花粉鋪、布坊衣帽肆,郎君們愛的騾馬行、刀劍鋪,白衣讀書人最常去的書肆
任你是誰,想買什么,東、西市都有。
這就是生她養她的故土——長安。
每一個喧囂的聲音,都是她為之熟悉的人、事、物。
這種人間煙火,這種無以倫比的繁華,劉樂陽真是太喜歡了。
一個情不自禁,劉樂陽就脫口而出:
“阿春,走,我們去逛西市!馬上入夏了,得去置辦些衣裳首飾才是!”
話音甫落,一直緩緩而行的馬車穩穩當當地停下。
夏云川的手下在馬車外稟告道:“樂陽縣主,劉府到了。”
“呃”
劉樂陽臉上的興奮一僵。
阿春抿嘴一笑,“逛西市是來不及了,如果早得話,東市還可能晃蕩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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