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啊立冬。”閻正旭站起來，把玩著自己的手指，悠閑地踱步到跪了滿地的幾個人中間，用腳趟了趟二當家，又踹了一腳唐瑛，才來到立冬面前，“城主也算過來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人家清明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這么在乎他呢？”
　　立冬彎著背，頭都塊埋到地里了，聲音顫巍巍地，“城主，求您答應我們去救他，只要能救他出來，立冬愿承擔罪責。”
　　“立冬！”閻正旭一拍桌子，照著她肩膀上去就是一腳，“這個不識好歹的丫頭！你究竟懂不懂，他不喜歡你，那你為他做什么，他都不會感動！”
　　“城主，立冬做的不需要清明知道。”
　　砰！
　　閻正旭不知從哪出的手，立冬立刻朝一旁倒去，頭嗑到地上，再起來時，一邊臉頰腫得比二當家的還高還紅。她依舊不敢出聲，繼續跪好在那里。二當家也壓低了頭，悄悄用余光看她，眼里充滿無奈和痛苦。他拳頭握得緊緊的，幾乎要出手，但還是沒出，咬牙隱忍著。
　　“哎，真是個傻孩子啊……”閻正旭又伸出了手，直覺敏感的四個人都渾身一抖，最終手落到立冬頭上，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像是長者恨鐵不成鋼一般。那樣子，幾乎令人想不到與剛剛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惡魔他是同一人，“你呀，早晚會后悔的。”
　　立冬被撫摸比被打還害怕，渾身顫抖著，汗毛都豎起來了。
　　“哎！”閻正旭嘆了口氣，放下手，“罪魁禍首呢？”他雖然在問，但目光已經鎖定到寒露頭上。
　　寒露倒是比立冬鎮定些，跪在那里，回道，“城主，寒露在。”
　　“寒露”閻正旭目光瞟向她，重新坐回到座位上，聲音一字一頓拖著長音，像是邊思忖邊在喚她，“那伙山賊，是你殺的？”
　　“是。”
　　“你膽子不小啊？”閻正旭聲音還是壓得低低的，像是在積蓄憤怒，隨時都會爆發，“教你殺人的本事，沒讓你殺的你也敢殺，你還想殺了誰？”
　　“寒露不敢。”寒露聲音始終淡定，與二當家和立冬截然不同，她是抱了必死的決心。
　　“不敢？”閻正旭冷笑，“為什么不敢作敢當呢？現在這個結果，是你滿意的？你姐姐愛清明，一直保護他，你倒是恨他，這么害他？”
　　“城主！”寒露并不回答，反而向前膝行幾步，蹭到閻正旭面前，抓著他的腿，“城主，寒露知道錯了，求您同意我們去救清明，寒露愿意承擔任何后果。”
　　“哦？”閻正旭一挑眉，目光中變幻著色彩，手伸到寒露臉頰上，似有若無的撫摸著，“你說的可當真？”
　　寒露被碰了一下，便猛抬起頭，驚恐的目光看著閻正旭，她從那張老臉上看到了很明顯的情色。她當然明白，這句“可當真”指的是什么。閻正旭自然是不喜歡她的，但說是占有了她，之后的每一步，都會順理成章，她知道自己的下場。
　　下一刻，寒露嘴唇一抿，牙齒用力咬了下去。
　　“嗯？”
　　閻正旭目光一凜，手像憑空長長了，伸到寒露的脖子處，力道加重。寒露一聲干嘔，但嘴又緊緊閉上了。閻正旭胳膊一揚，將她整個人甩了起來，寒露在半空中飛起來，破布口袋一樣被拍在桌子上。閻正旭的手刀在她后腦上一砍。
　　“嘔”一粒黃豆大小的毒藥包掉落在地上。
　　整個過程，跪了一地的四個人一個也沒有敢抬起頭來看的，他們不是不敢，只是這種情形以前不是沒有過，正是發生在吉祥戲班的老大，住在監牢里的女大哥身上。
　　“告訴過你多少次了，哪天不小心被抓了，被人逼供時才可以用毒，是為了不把城主我供出去，因為你們在對手那里死，比在我這里死要舒服得多。”城主看著已然昏倒在桌子上的寒露，又將目光調轉向地上的三人，“像清明那樣的，現在才可以死，不過我知道他也不會死。”
　　“嗯……”躺在桌上的寒露雖受重創，但沒暈倒多久，就幽幽醒來。
　　閻正旭冷冷地看著她的樣子，歷聲道，“下去！”
　　“啊！”寒露連滾帶爬地下了桌子，如其他三人一樣跪下，喘著粗氣。
　　“你的命，什么時候由得你自己了？”
　　“城主，我愿代表清明受罰，山賊真的是我殺的。”寒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表明自己的態度和愿望。
　　“寒露啊，寒露！”閻正旭冷哼一聲，“你太不懂事了。”
　　“城主！”寒露繼續喚他，“是寒露錯了，我只是想給那個丫頭一個教訓，是她……”
　　“她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東城一個賣藥的開醫館的。”閻正旭說，“我乃堂堂一城之主，是當年跟了打仗的副將，我還不至于嗜血如命，見人不順眼就想殺！我每殺一個人，都要掂量考量，你倒好，給一殺一窩的山賊，這已然驚動京師了，現在你叫我怎么收場？”
　　“城主，寒露知錯！”
　　“哼！這錯，你不知也得知。”閻正旭并不拿正眼看他，“你們都是翅膀硬了，我也知道，你們怕的不是我，更不是尊敬我。你們想救清明有的是方法，你們怕的是我因此而不給你們解藥，屆時救出了清明你們也是一起死。”
　　“城主，一切都是寒露自作主張，是我公報私仇，差一點害了城主的大事。寒露愿一人承擔，求城主放了其他人，放了清明。”
　　“城主！”立冬也跟著喚他，向前膝行一步，求情。
　　其他兩人，也是如此。
　　“你們什么時候心這么齊了？”閻正旭看向二當家，“你以前和清明唐瑛不是死對頭？雖然都是從我這城主府邸出去的，可你們一向不共戴天，今天這是怎么了？”
　　“回城主，我們愿意一起為城主做事。”
　　二當家的回答太籠統，也太敷衍，并不太會蒙騙住閻正旭，但他并沒有在意，一拍桌子，“也好，一起來，也好……城主現在正有件事，要你們一起做，有個人，要你們一起殺。”
　　四人跪在那里，等待他發號施令。
　　他提起筆，寫了一張條子，又桌上隨意拿了三個銀袋，丟到地上，將條子遞給唐瑛，“看好了。”
　　四人四顆都湊在一起，看那張條子，上面寫了兩個字伊澤。
　　“這個人還未在城里露面，應該暫時住在城西郊外那個邪靈卦館里，和那里的館主有私情。”閻正旭輕聲說完，又從袖間抽出一張紙，展開，一副畫呈現在四人面前，是一張過分英俊且氣質透著富貴的面孔。
　　唐瑛點了點頭，現在無論讓他殺誰，他都只能接受，他挺直身子，舉起紙條，放到燭火下，燒掉了。
　　“等一下！”四人正欲齊齊跪下磕頭，被閻正旭阻止了，“寒露不用去了。”
　　寒露一驚，抬起頭，眼里充滿了恐懼。
　　“別怕，你想的不會發生，但你一定也不想面對。”閻正旭說，“你這么自作主張，我是決計不會再讓你做殺手的任務了，你去衙門認罪吧。”
　　寒露面露驚喜，跪下磕頭，“謝城主！”
　　“哎，可惜了，以后只能吃毒藥，吃不了解藥了。”閻正旭一臉假惺惺，像是在憐憫，其實作惡者正是他自己，“別忘了，這可是你自己的選擇。”
　　“城主？”立冬一驚，倒吸一口冷氣，看著閻正旭。
　　“怎么，你也想和她一起？”
　　“不，立冬一切聽城主安排。”立冬明白，自己在外面，才可能有朝一日救寒露出來，就如二當家在大哥被關進監牢后，一直在外做事，執行暗殺任務，就為了給大哥送藥二當家偶爾會把自己得到的金色的上等解藥和大哥的紫色毒藥丸交換給大哥，這樣還可多維持大哥生命一段時日。
　　唐瑛已燒掉條子，自己先拿了一包銀子，面無表情地先離開了。
　　立冬和二當家也拿了，寒露兩手空空，但心里是欣喜的，他們先后都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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