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求親
六月十日,丁府蜿蜒曲折的溪流旁,婀娜多姿隨風飄搖的柳樹下。俊逸倜儻的少年君王真誠的向江月伸出了手:“雖說帝王面南稱孤,但我不是薄情寡義冷若冰霜之人。端午夜你醉了,我沒有,我的情是真的。”
楚天佑面上不動聲色穩如泰山,唯有耳朵尖偷偷的紅了,像是通風報信的內鬼。江月怔然的看著眼前人,有些恍惚,端午夜里的一抱一吻,是醉酒縱情,也是暗渡陳倉。
這一個月里,江月的心無時無刻不在被滾油烹著,既怕他將一晌貪歡當成情真意切,又怕他將她那點微弱的真心踐踏的粉碎。
此時此刻看著他伸出的手,竟不知該如何反應。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樣的寬厚溫暖,她遲疑著猶豫著,緩緩后退了一步。
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江月低頭揉著帕子,思襯著脫身之法。正巧此時,不遠處響起了女子尖利的呼喊求救聲:“來人啊!非禮啊!救命啊!”
“秦娘子……別跑啊,給爺親一口。”
“救命啊!”
楚天佑眉頭一皺,丁府雖不及同生軒有御林軍留守,但也家丁護院眾多,不至于光天化日發生這種欺辱女子的事。
江月聽出這是悅來客棧秦娘子的聲音,連忙向她呼喊的方向跑去,擋在她面前質問著欺辱她的惡徒:“你是何人?竟對秦娘子不敬,秦娘子可是百川哥的貴客!”
這名惡徒不是別人,正是丁府家丁天冬。他見自家大小姐來了,剛才的囂張氣焰全無,跪在她面前支支吾吾:“郡主……小人……小人。”
江月從余光中瞟見楚天佑緊跟其后,心生一計,就近從路過侍女的手中搶過一根沾著泥的大白蘿卜,劈頭蓋臉的打在天冬身上,直將天冬打的連連求饒。
“敢調戲百川哥的客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膽!”
“哎喲,郡主。小人再也不敢了,您高抬貴手,饒了小的一次吧。”
苦心經營多日的溫婉賢淑毀于一旦,江月越打越上癮,干脆一腳踩在天冬心口上。名門貴女不都是溫婉賢淑足不驚塵嗎?我偏就做出刁蠻任性的樣子給你看,看你喜歡不喜歡。”
“叫小姐。”
天冬跪在地上連連叩首:“小姐,小姐,您就饒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是老爺身邊的天冬,前兩日,還是小的給你奉的茶呢。”
“天冬?”江月把手中稀巴爛的大白蘿卜扔到地上,指著天冬罵道:“打的就是你!就知道跟著百川哥學壞,他精湛的醫術你怎么不學學?仗義疏財的良善怎么不學?”
天冬縮著脖子不敢答話,云靜風輕尋了可乘之機將她拉開,云靜勸道:“小姐,親自教訓家奴,有失您的身份。還是讓我來吧,綁了送官還是發賣?”
江月一把將兩人甩開,故作刁蠻的頤指氣使道:“趕出府,本郡主眼里容不下這種人!”
天冬臉色一變,涌出了眼淚:“小姐,別趕我走,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全靠我的月俸過活。前些日,我兒高燒垂危,要不是太老爺施針賜藥,我兒就沒了。丁府的恩情我還沒報,死也不能走。求小姐高抬貴手,饒過小人這次吧。”
與此同時,丁百川身披棕紅色披風滑著溜索從天而降,口中朗朗的喊著:“秦娘子別怕,有我在,無人能傷您分毫。”
百川美滋滋的想著自己的出場是多么的英俊魁梧氣宇不凡,定能把湘蕓迷的神魂顛倒。凝神一看,河邊比他想象的,要喧囂的多。眾人紛紛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面上皆是了然的神情。
尤其是他的‘好兄弟’楚天佑,此時正站在他的‘妹妹’丁江月身邊,玩味的看著他。
“糟了,這么多人?楚老三和江月怎么來了?”百川這么想著,一不留神,腰間繩子斷了,他直勾勾的摔了下來,十分尷尬的摔了個狗吃屎。
眾人冷眼看著他,楚天佑江月艱難的憋著笑。唯有忠仆天冬膝行了幾步將他扶起,百川被天冬從地上薅起來,深覺丟人之余,還不忘關懷著鼻青臉腫的下屬:“天冬,誰把你打成這樣了?秦娘子呢?”
“我……我……我在這。”
湘蕓和百川中間隔著七八個人,艱難的扯出一抹尷尬的笑。百川一看到湘蕓,瞬間兩眼放光,又想起剛才的丟人現眼,振作的精神萎了一半:“秦娘子,你……沒事吧?”
“沒事。”
湘蘊搖了搖頭,百川心灰意冷,扭頭便將矛頭指向了叉腰看戲的江月:“丁江月!看你把秦娘子嚇成什么樣了?讓你去秋明山禮佛你不聽,跑這里來壞我好事,回頭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月無語的翻了個白眼,譏諷道:“我說你怎么巴巴的給我安排馬車和齋飯,還以為百川哥是想喝住持的六安茶。原來……是要強取豪奪啊。”
“什么強取豪奪,這叫英雄救美。”百川氣的直跺腳:“要不是你壞了我的好事,我早就得了秦娘子芳心了。”
江月哼了一聲:“說的輕巧,萬一把秦娘子嚇到怎么辦?傷著人怎么辦?”
百川反問道:“我傷著誰了?誰被我傷著了?”
“哎喲,哎喲,哎喲!”天冬很上道的坐到了地上,抱著腿抑揚頓挫的喊:“老爺,我的腿,好像斷了,這是工傷啊老爺,老爺您不能不管我啊!”
百川上前摸了一把,拿出一錠銀子塞到了天冬嘴里:“行了,別嚎了,沒你事了。”
天冬喜的一蹦三尺高,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健壯的身姿差點沒把百川頂一跟頭:“多謝爺的賞錢,小的告退。”
百川沉吟片刻,重整旗鼓,從懷中掏出了一根簪子,笑著的走向湘蕓,深情款款的說:“秦娘子,您沒嚇著吧?這是鄙人尋遍京城名匠,親手為您打的鴛鴦牡丹白玉金簪,正好給您壓驚。”
“這……”湘蕓遲疑著不敢接。江月一眼看出這是內務府給她的,在她妝匣里躺了好久。氣的江月又抄起了一根大蘿卜在百川身后高高舉起:“好啊,丁百川,偷我首飾追媳婦。”
云靜風輕眼疾手快的攔下了她,念念有詞的勸道:“郡主郡主,小姐小姐,算了算了,老爺就算有萬般不是,也是您哥哥啊。前兩天您不小心絆了老爺一下,被他訛了一個月的俸祿,一個月啊!今日這根蘿卜要是打下去,不定訛你多少錢呢。”
江月憤憤的把蘿卜摔在地上,摔了個稀巴爛。
湘蕓沒接簪子,施施然對百川福了福身,很是認真的說:“丁大人,這些日子,您千方百計給我送東西,作畫寫詩,賜金送玉。湘蕓明白您的心意。”
“那……你愿意……嫁給我嗎?”百川小心的問著,眾人也豎起耳朵,等著湘蕓回話。
江月覺得此情此景,跟逼婚也差不多了。搶先勸道:“秦娘子,您可要想清楚啊,哪怕被強權壓迫,也要遵守自己的本心……”
百川捂住了江月的嘴,笑道:“舍妹言行無狀,讓秦娘子見笑了。您繼續說,是愿呢還是非常愿呢?”
湘蕓撇了一眼在場眾人,低頭不答。百川立刻趕走了圍觀奴仆,甚至連江月的云靜風輕,隨行在楚天佑身后的十二名玄衣侍衛也一并趕走了。
湘蕓依舊是低著頭,絞弄著手中的帕子,極為小聲的問:“你……不嫌我是寡婦,是不詳之人?”
“不嫌。”
“你不嫌我出身商賈,不能給你的仕途爭光添彩?”
“不嫌。”
“你不怕流言是非,人心可畏?”
“不怕。”
百川收起了往日嬉皮笑臉的模樣,答的十分認真。正經的不像他。堅定不移一往無前,一字一句,像春日的霞光,染紅了姑娘的芙蓉面。像開山的斧頭,劈開了湘蕓厚重壓抑的心門。
“你不怕……那我……也不怕。”湘蕓答的極為小聲。百川怕聽錯了,又問了一遍:“你這是……同意了?”
湘蕓綻開了一個極美的笑,輕輕的點了點頭:“嗯。”
百川大喜過望,歡喜的上躥下跳,像極了那年春游時,峨眉山上的猴子。楚天佑亦是眉開眼笑:“本王聽見了,秦娘子,您是抵賴不得了。”
湘蕓這才認出他身份,急忙行禮道:“參見陛下,民女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抵賴。”
“嗯。”楚天佑含著笑對遠處的宮人招了招手,吩咐著:“去把波斯進貢的并蒂蓮花玉如意取來,賜給百川和秦娘子,以賀訂婚之喜。”
湘蕓喜不自勝,連連謝恩。百川的反應就平常多了,松松垮垮的拱手行禮,笑道:“楚老三,算你給我面子。”
江月笑著拉上了湘蕓的手,替她撩了撩額前碎發:“嫂嫂。”
百川擠到姑嫂中間,對著湘蕓說:“那咱們都定親了,我說一件事,你不許……盡量別生氣。”
湘蕓和江月都提起了一顆心,這個家伙,不會有什么隱疾吧?湘蕓狐疑的問:“你說。”
百川不好意思的撓著頭:“今天你一來,我就讓家丁去悅來客棧下聘了。”
江月松了一口氣,問著:“都有什么?”
長貴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說道:“聘雁兩只、白銀萬兩、黃金頭面十套、金鐲二十對、玉鐲二十對、銀簪百支、珍珠一箱、各色錦緞百匹、玉如意四柄、龍鳳呈祥琺瑯盤一套、地契三十間、田契百畝……”
“不要念了。”
湘蕓目瞪口呆,嗔了百川一眼:“哪有你這樣不經人同意就直接下聘的?我要是不答應你,你怎么辦?還是你覺得我是水性楊花的人,只要你丁大官人一說,我就會上趕著嫁進來?”
百川指天誓日的說:“絕無此意,我要是有一點輕賤秦娘子的意思,就讓我掉水里淹死。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一直求,求到你愿意嫁給我為止。”
“你,你,你。”湘蕓終究是拿他的沒臉沒皮沒辦法:“客棧的院子那么小,怎么容的下那么多東西。”
長貴笑道:“秦娘子放心,小人奉命留了二十名家丁在悅來客棧。”
百川緩緩的牽起了湘蕓的手,見她沒有反抗,心中狂喜:“湘……湘蕓,走,陪我去見父親,父親可喜歡你了。我找道士算過,下月十八是吉日,在那天成婚的夫妻,定能白頭偕老,恩愛一生。你要是不嫌太急,咱們,就定在下月十八可好。”
湘蕓一張俏臉漲的通紅,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都聽你的。”
目睹了一場求婚鬧劇的江月悵然若失的站在原地,百川的愛,熱烈又坦率。不僅融化了湘蕓的心防,也照出了江月的瞻前顧后如履薄冰。
楚天佑目送著百川和湘蕓遠去,笑著牽起江月的手,用明黃色的絲帕為她擦拭著手中的泥污。江月有些怔然,剛才手持蘿卜打人的樣子他明明看在眼里,卻一點不嫌她輕狂無禮,反倒為她擦著在蘿卜上沾染的污水?
江月扯過絲帕后退了兩步:“……多謝陛下,臣女……自己來。”
楚天佑向她走了兩步,不由分說的握住了她的手:“月兒,你叫我什么?”
江月心跳如鼓,磕磕絆絆的說:“陛……不……楚……天……天佑哥。”
“我叫您天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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