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烏云蔽日
離開問題兒童收留所后,墨泠來到了隨便面館,照舊點了一碗清湯面,來給她送餐的人正是宋以寧。
“您的清湯面!”嘭的一聲,盛著清湯面的碗重重的落在桌上,宋以寧看向墨泠的目光中,暗藏著熊熊燃燒的小火苗。
“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墨泠看著被湯汁濺到的手背,語氣隨意,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她神態看似輕松愜意,眼中卻找不到半點笑意。
可惜的是,宋以寧注定不會留意到這一點,他先是語帶不爽的切了一聲,而后終是沒忍住,開口詢問道:“你為什么一直不肯答應跟我打一架?”
墨泠拿出消毒好的筷子,再平靜的回答了宋以寧的問題:“反正就算我打贏了你,你也不會善罷甘休的吧。”
宋以寧這種性子,除非被他打敗,否則,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因此,對于墨泠來說,答應宋以寧的請求,就等于接受了沒完沒了的對戰,實在是沒有必要。
宋以寧聞言,表情更臭了:“你就這么有把握打贏我?”
墨泠并不直接回答宋以寧的問題,而是用了另外一番說辭告訴了對方自己的想法:“我可以答應你的請求,但我只會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覺得你現在能夠打贏我的話,等我吃完這碗面,我們倆就出去干一架,如何?”
說完這段話后,墨泠對上了宋以寧的目光,一股無形的壓迫力自她周圍,悄無聲息的鋪展開來。
一種挫敗感不可抑制的蔓延至宋以寧全身,墨泠表現的愈平靜,就愈發顯示出他的急躁。
宋以寧看向墨泠的眼神,終是由不甘轉化為了虛無,他無意義的輕哼了一聲,而后便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了。
對此,墨泠的做法是,繼續專心致志的埋頭吃面。
隨便面館今夜依舊處在一片忙碌的狀態中,嘈雜的人聲中間或夾雜著碗筷與酒杯的碰撞聲。
細看下來,就會發現,來到隨便面館的人大致上可以分為兩個類別。
一類是慕名而來的人,他們來到此處,為的就是一睹魔羅城第一強者的風采,但這種新鮮感并不足以支撐太久,于是他們來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另一類則是普通的食客,對于他們來說,褪去那些繁復的頭銜,光環之下的鄭衍森,其實與其他的面館老板并沒有什么不同。
魔羅城第一戰隊的響亮名號留不住他們,能留住他們的,只是這一碗普通的面。
按理說,墨泠現在應該回家和隊友們討論調查結果的事才對,但如果你問墨泠,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在回家途中改變主意來到隨便面館,她似乎說不出什么具有說服力的理由,因為她來到這里,本就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目光無意間觸及廚房的位置。
墨泠突然就覺得,那一瞬間究竟發生了什么改變,或許也不是完全無跡可尋。
靜默中,她的目光悠悠的注視著走道盡頭那個半掩著的房間,嘴巴一張一合,無聲的吐出了三個字——
鄭、衍、森。
鄭衍森走出廚房,來到廳堂時,目光淡淡的掃了一眼角落的位置,那里只余下一個空碗,和整齊擺放在旁邊的一雙筷子。
看樣子,以后來他隨便的食客,就要少一位了。
*
墨泠回到魔羅火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曙光全員,臨時開個內部會議。
“什么意思?楚云煙她死了?”夏炎的表情顯然是還沒反應過來。
夏炎的驚詫換來的是墨泠的沉默,后者無聲的回答了他這個問題。頭頂的燈光打落下來,她的眼神如同藏匿在深幽之處的古井一般,冰涼刺骨,無波也無瀾。
“你們不覺得這件事,巧得不像是一個巧合嗎?”洛生的話,如同落石墜入湖面,驚醒一池漣漪。
但問題是,即便知道巧合不是巧合,這個局,他們還是得入。
偌大的室內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默當中,明明是全員到齊的場合,卻安靜的仿佛空無一人。
大家都在等待墨泠的表態,畢竟,她才是曙光的風向標。
但對于墨泠來說,今日這場會議的主要目的,便是告知大家關于肖雪事件的最新進展。
至于其他的事,都還不到下決定的時候。
會議結束前,墨泠做了幾句最后總結:“我們并不知道,隨便戰隊在朵兒那件事中,究竟處于一個怎樣的位置,但不論如何,我希望大家能夠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時刻小心自身的安全,隨時做好應敵的準備。”
*
凌晨時分。
推門的動靜打破了會議室內沉寂的畫面,墨泠尋聲望去,就對上了余還沉沉的目光。
“這么晚了,還不準備休息?”余還溫聲問道,而后將手上那杯剛溫好的巧克力牛奶放在她面前的長桌上。
自白天的會議結束后,墨泠已經在會議室里呆了一天。
墨泠無聲的搖搖頭,在她面前的全息屏幕上,展示著阿喪給她提供的各種信息,她今天一天的時間,也都是花在了這上面。
簡單的詢問過后,余還留了下來,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默默的陪伴。
隊友的到來緩和了會議室內冷凝的氣氛,心中的疲憊與焦躁也慢慢減少了不少,墨泠點開了一個視頻,繼續專注的看了起來。
那是楚云煙臨死前的視頻。
楚云煙是在單獨任務中喪生的,按計劃原本是對付一個三階喪尸,結果,計劃生變,三階喪尸竟然恰好處于突破期,導致實力一下子變得懸殊,眾目睽睽之下,楚云煙被高階喪尸活活殺死,同時喪尸還一并擄走了她的尸體,手段殘忍而又血腥。
楚云煙死后,鄭衍森震怒,幾乎將那一帶的喪尸都屠了個干干凈凈,據說隨便戰隊后來找到了楚云煙的尸骨,但傳言虛虛實實,難辨真假。
墨泠放大了局部的細節,從視頻中可以看到,楚云煙受了極為嚴重的傷,氣息奄奄,命懸一線。
“鈴鐺,關于隨便的事,你有什么線索嗎?”如果墨泠回答沒有,那么余還這一問便是隨意的問。如果墨泠回答有,那么余還這一問便是必要的問。
墨泠轉過頭來看他,而后又垂眸沉默了小片刻,才道:“余還,你還記得,之前我掉進虛妄海的事嗎?”
“自然。”余還意識到,墨泠說完這句話后,氣氛陡然間變得有些不同尋常,這不由使得他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墨泠放下手上那杯巧克力牛奶,指腹不輕不重的擦凈杯子邊緣殘留的水漬,緩緩道:“當時我在回來魔羅火山的路上,無意間碰到了一個人,我跟著這個人去到了魔羅大橋,而后在橋上遇到了幻覺,墜入海中。”
余還下意識想要開口詢問那個人的來歷,墨泠卻率先一步把目光投向了他:“這個人,你也認識。”
注視著余還的眼睛,墨泠道出此人的名字:“是鄭衍森。”
有那么一瞬間,余還震驚到反應不過來。
與之相對的,是墨泠平靜到極致的神色。
“當時,鄭衍森不知道為什么受了傷,但最令我感到在意的,是我在橋上看見的幻覺。”
那個幻境其實并未展現出什么實質性的內容,但墨泠卻從鄭衍森身上感覺到了一種熟悉感。
危險且致命。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一個危險的念頭在墨泠心中萌生,就此扎根。
先前墨泠之所以猶豫著不肯告訴隊友實情,是因為她覺得鄭衍森或許并不愿意讓別人知道他的事,但眼下,事情的走向已經越來越撲所迷離。
雖然不知道在肖雪事件中,隨便戰隊到底扮演了怎樣一個角色,但此事事關隨便已經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或許,墨泠此時將當時隱瞞的那件事說出來,會成為他們打破僵局的一個重要線索。
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可以佐證墨泠的想法是正確的,但這并不代表她不可以在信任的隊友做出一個大膽的猜測:“我懷疑,鄭衍森是喪尸。”
*
大片郁郁蔥蔥的綠色在眼前綻開,微風拂過,地面上葉子形狀的斑駁光影也在輕輕搖晃,枝葉沙沙作響的聲音不絕于耳,像極了它們背著人類在偷偷說悄悄話。
經過余還這段時間的靜心照顧,魔羅火山的花園已經初見成效。
余還將以前收集到的種子,都種在了這個植物園中,讓它們在此處扎根,就像他們一樣。
余還的目光悠然的落在左手邊一個小小的盆栽中。
這座小房子里,住的是一株簡單的四葉草。
他的手輕輕落在這株四葉草身上,小家伙仿佛受到了什么驚嚇一般,搖身一變,變成了觸目的深紫色。
這株四葉草,會根據一個人的運勢變幻出不同的顏色。
看樣子,他今天的運氣不太好。
*
墨泠坐在大廳的沙發上閉目養神,腳隨意的架在面前的矮桌上,黑色的長款牛仔褲繃成一條筆直的線。
在她面前的沙發上,韓寧知正在和圖南一起打撲克牌,隊友們三三兩兩環繞在她的周圍。
自從那天面談過后,韓寧知儼然就把魔羅火山當成了她的半個家,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這里,但奇怪的是,她和曙光的成員相處起來并不生疏——如同河流匯入大海一般,她的存在毫無隔閡的,不受阻礙的,融入了曙光成員的生活之中。
曙光的成員日常活動的空間主要是魔羅火山的頂部三層,最底下的一層是活動大廳,向上直接打通了三層的空間,抬頭便可以看到天空。
站在二樓和三樓的圓環形走道上,可以直接看到底下的大廳,往里走就是成員的房間。
整體望去,魔羅火山的裝修風格帶著股工業化的冷硬和不近人情,卻并不因此顯得單調,反而在細節處倍顯溫馨,兩種看似矛盾的特質恰到好處的融合在一起,這似乎與主人們的性格脫不開干系。
不知為何,墨泠今天,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這幾日他們一直在追查隨便戰隊的事,卻沒有得到什么實質性的進展,局面一時陷入僵局。
說實話,墨泠現在對于隨便戰隊的情感很復雜,一方面,她希望真相快點查清,另一方面,她又不真的希望和隨便成為敵人。
隨便戰隊無疑是一個出色的戰隊——只要是了解過隨便的人,都不會對隨便戰隊成為魔羅城第一戰隊這件事感到意外。
在鄭衍森的帶領下,這個戰隊以強大的姿態占據在了魔羅城的頂端,成為他人必須仰視才能夠看到的存在。
但隨便戰隊的強大并不是墨泠不希望和他們成為敵人的原因。
墨泠更在意的,是隨便戰隊給人的感覺。
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和相處,墨泠認為,隨便戰隊的人,并不是那種會躲在背后指使肖雪殺害朵兒的人。
他們強,強的光明正大坦坦蕩蕩。
至少,墨泠能夠從隨便戰隊的人身上感受到這種自信——這不是身處黑暗的人可以表現出來的。
但墨泠也知道世事難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
只是,難免還是抱有期待,純粹的希望,事情不會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你們有誰知道,余還去了哪里嗎?”
洛生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墨泠的思緒,她下意識皺眉,朝著洛生的方向看過去。
洛生幾個小時前發給余還的消息,到現在都沒有得到回復,且今天一天,余還都沒有出現在魔羅火山。
雖說中間間隔時間不長,但這并不符合余還的行事作風,即便真的有事,他也不會不留音訊就離開的。
洛生的擔憂都寫在了那緊緊蹙起的眉頭上,一種強烈的不安感縈繞在她的心頭,揮之不去。
就在這時,一封傳入墨泠電子郵箱的視頻郵件沒有任何預兆便自動彈出了全息界面,播放了一段視頻。
余還的慘叫聲一瞬間響徹整個室內,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什么東西鉆進了你的體內,在用力敲打你的心臟一樣。
視頻中,余還被繩子捆綁在一把椅子上,黑布遮蓋住他的雙眼,他身上穿著的那件白襯衫,幾乎整個都被血跡染紅。
這一幕何其觸目驚心。
更令人難過的是余還的樣子,像是在隱忍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被折磨的幾乎要發了瘋。
而視頻外的眾人,此刻也徹底瘋了。
得知余還被抓,魔羅火山的氣氛一下子沉重到了極點,所有人,都開始瘋狂的尋找余還的蹤跡。
大家紛紛打開光網查看余還最后留下的信息,卻發現余還今日并沒有給任何人發過消息。
焦躁和不安寫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嘭——”就在大家準備出門找人時,魔羅火山內部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轟鳴聲。
眾人皆是一驚。
墨泠下意識看向了希真,希真現在擔任魔羅火山的智能總管,能夠準確的洞悉魔羅火山里的每個角落。
希真很快給出了答案:“是底下的花園。”
眾人腳步匆匆趕到了花園,就發現平日里被打理的井井有條的花園此刻一片狼藉,且不知為何,植物們都處在一種很焦躁不安的狀態,像是在預示著什么。
墨泠蹲下身把一個掉落的盆栽重新立好,而后發現植物們的葉子紛紛四散開,讓出一條可供他們前行的道路。
道路的盡頭,縛骨草周身散發著淡淡的白色熒光。
注視著縛骨草,再聯系上現狀,墨泠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猜測。
在l市時,余還就對墨泠說過,之所以給它取名縛骨草,是因為縛骨草能夠通過纏繞在某個人身上的骨絲去感知此人的位置。
但使用縛骨草有一個限制,那就是骨絲只能纏繞在喪尸身上。
喪尸——
墨泠幾乎立馬就想到了前天她和余還在會議室聊的事情,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注意到墨泠的反應,隊友們關切的詢問道:“鈴鐺,怎么了?”
墨泠走到縛骨草面前,縛骨草似乎等候已久,主動將骨絲伸了過來。
墨泠一言不發的用手輕觸縛骨草的骨絲,骨絲纏繞在墨泠指尖,緊接著,墨泠腦海中閃過了數個畫面。
陰森潮濕的地下室中,余還低垂著頭,似是昏迷了過去,身體被捆綁在椅子上,但他看起來并沒有視頻中的那么痛苦。
而余還的面前,還站著一個人。
墨泠是背對著大家的,以至于大家無法看清她的表情,卻能聽到她那略帶沙啞的聲音,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喉嚨口擠出來的:“我知道,抓走余還的人是誰了。”
她轉過頭來面對大家,目光沉沉,表情麻木到極致,“是鄭衍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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