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媽媽，我們要文理分科了，班主任叫我問問你們的意見。”陳爾還是撥通了電話，即使這樣做就像完成老師交代的任務一樣，張碧琴也沒有什么文化，和陳爾的父親在外工作多年，終于在家鄉的小鎮上買了房子，還是借款買的，她知道自己幫不了孩子學習方面，只有在電話那頭細聲細語對陳爾說“小爾，你自己做選擇吧，你不是文科成績還不錯嗎？你又說你不喜歡數學，文科數學又會簡單一點，你就看著辦吧，媽媽在外面很忙也很累幫不了你什么。”陳爾聽著那頭熟悉的講話語氣，她只有回答好，知道自己這次還是得由自己做選擇，這通電話毫無意義。

        陳爾突然很想出去透透氣，她覺得每一次和父母的通話都讓自己難過，總帶給她一種無能無力的感覺，像溺水一樣，總是拼命往上想要呼喊救我，可是自己卻慢慢在下墜，她不敢和任何人說自己的感受，怕別人覺得她矯情任性，在外打工的父母已經夠辛苦了，而自己還老是胡思亂想多對不起他們啊。

        下了寢室樓，初夏時節，天已經黑了，學校的燈光總是舍不得開一樣，四處昏暗，看不清人。陳爾走過操場邊的樹叢，看到星星點點在一人的手間晃動，是煙……陳爾心下跳動，這個人膽子也太大了，怎么敢在這些地方抽煙，不怕攝像頭？她想原路返回，剛想轉身，前面那人丟了煙頭在地上輕輕踩滅，然后用紙包住站起身來，陳爾才看清來人是誰，居然是他——顧辭，她怎么也想不到這個大膽在學校操場附近抽煙的人會是好學生顧辭，那個總是一身白衣黑褲，走路筆直如松，寫著一手好字，身上有好聞的洗衣液香味的顧辭……她其實有點害怕，害怕自己發現了別人的秘密，可是對面那人好像毫不在意被人發現了這件事，微微笑著走向陳爾，輕輕彎了彎身子，“同學，別告訴別人啊，這是秘密。”她知道顧辭很高，只是沒想到他會彎下身和她說話，她彷佛還看見了他嘴邊狡黠的笑，她不知道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也不知道他為什么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告訴她不要說出去。陳爾突然覺得其實顧辭從來沒有讓人看懂過，他不是人前那副乖乖學生的樣子，他有不為人知的一面，而這一面卻被自己知道了。

        陳爾不敢抬頭看他，她知道他是笑著說這話的，此刻她臉又紅了，要是有別人在場或是白天肯定會認為她是害羞吧，但是陳爾知道自己不是，她是害怕，甚至都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那么怕這個人人都想靠近的男生。還好感謝黑夜和學校不愛開燈的習慣，他應該看不見自己臉紅了。顧辭就這樣站在那兒看著眼前這個女生，總覺得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或許是同班同學？那更好了，最好讓她不要亂講話，他捏了捏手里的紙，嘴角輕輕揚了揚，深夜根本看不清的弧度，“同學，剛剛的話你聽到了嗎？希望這是我們倆的秘密，不要告訴別人好嗎？”

        陳爾像是聽到了什么奇怪的話，猛地抬頭卻看見那人眼中的冷漠和不屑，可卻是笑著的，她想這人真奇怪，明明在求著我，卻一副好像是別人犯了錯的態度，真是令人討厭，原來心里僅存的那丟好感都在這一瞬間蕩然無存了。她對顧辭點點頭，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不會的，我一定不會說出去，你放心。”對面的人“嘖”了一聲，要是不仔細聽，根本來不及捕捉那個字的意味，他好似感謝地笑了笑，“謝謝你啊。”可是陳爾知道他的謝意不是真的，她總覺得他的謝意帶著壞，看著他帶著那丟紙團的背影遠去……

        到了下周上課，住宿的同學們都乖乖交了手機。李老師在上課之前也告訴了同學們關于選科的程序，到時候在這學期期末考試前會填一張表，下學期基本就會按照那個分班了。李老師已經開始講物理課了，可是陳爾還是沒有進入上課的狀態，她對那天晚上的事情耿耿于懷，那人是怎么做到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求人辦事態度……陳爾的走神讓上課追求極致狀態的李老師很不滿，“陳爾你來說說這道題選什么吧。”李老師嚴厲的語氣和表情讓陳爾嚇了一跳，才發現同桌段玲玲也用一種你好慘的眼神望著她，陳爾慢吞吞站起來的瞬間好像撇到前面那個挺直的背影探究的眼神，“老師……這道題選b。”

        她半蒙帶猜地回答完了這道題，但是李老師還不打算放過她，“好，那你來說說原因”，

        陳爾知道自己完了，“老師，對不起。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吧，不知道還不認真聽講，不要以為你快分科了就不用學物理了，對于老師上課的基本尊重還是要有吧？”李老師用力敲了敲黑板，班上的人也被嚇到了，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陳爾覺得很委屈，但是她知道是自己的錯，不該上課走神，連忙道歉“老師，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我沒有那么想。”

        看著眼前這個講話低聲下氣委屈地不得了的陳爾，李老師覺得自己可能說話也太過分了，于是點點頭叫陳爾坐下了。

        李老師發火的事情引起班上的一時轟動，大家下課了還在討論這件事，只有陳爾覺得自己好像更難融入這個集體了，會被討厭吧，在最嚴厲的老師課堂上這樣……

        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的陳爾就像生病了一樣，突然感覺到桌子被點了點，陳爾抬起頭就看見一雙深不見底的眼，原來真的和段玲玲說得一樣呢，那晚沒有看清他的眼，今天倒是看清了，顧辭嘴角彎了彎，眼睛像一池湖水，“陳爾同學，李老師叫你去一下辦公室。”說完就轉身回了自己的座位，彷佛他今天第一天和她講話一樣陌生，明明那晚還笑著拜托她不要講出去。

        李老師在辦公室跟陳爾耐心講了講學習態度等等并且跟她道歉說自己不該在課堂上那樣，希望陳爾不要往心里去，上課態度一定要端正。陳爾都一一記在心里，她知道李老師沒有惡意，也是自己在課堂上走神讓老師發了火，所以她都很仔細地聽了老師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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