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曾經(二)
因為自己沒有音樂天賦,但是又很佩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人,所以童聞格外佩服傅源清。
也因此平日里不想和顧小侯爺闖禍以及在謝靳那里遭遇挫敗的時候,便縮在傅源清的菊園聽他吹笛撫琴。
她有時會在那里遇見謝靳,她總是前一秒還下定決心不理謝靳,下一秒見到他就又會湊上去。
她太稀罕謝靳了。
而且她從來不是愚鈍的人,相反她聰明的緊,她能看出來謝靳對她矛盾的態度,她猜測謝靳是因為自己的身體,認為自己活不久了,不想耽誤她,所以對她疏離又親近。
她不是小氣的人,愿意等他自己想通。
他們從前一直是她單方面追求謝靳,她以為她遲早有一天能讓這個人不再執著于耽不耽誤這種無聊的問題上,可是在花朝節那日,她去尋父皇母后的時候,在外面聽見了謝靳回答母后說:“我不想耽誤她。”
她是個直爽又灑脫的人,唯獨對謝靳,她做不到干凈利落,所以縱然被拒絕多次,還厚著臉皮死纏爛打這么久已經是她的極限了,所以她當即沖了進去,直接問道:“謝靳,你真的不喜歡我嗎?”
他清楚地看到謝靳撇開眼睛后才道:“不喜歡。”
“你撒謊。”她纏了這人這么久,多少也是了解他一些的,于是她望著他的眼睛道:“你敢看著我的眼睛說嗎?”
而后謝靳竟真的望著她的眼睛說:“確實不喜歡。”
那時她確實被他斬釘截鐵的話有些傷到,可是她不想落了下風,逞能道:“謝靳,無論你說什么,我都要嫁你。”
之后她便轉身匆匆離開。
后來她三日沒有再理他,她不想讓自己那樣卑微,但是在第四日她沒有忍住,還是去了寧王府,那是她給自己的最后一次機會,若是再被拒絕,她會說服自己放棄。
那日她沖進謝靳的院子,對著坐在海棠樹下的謝靳說:“謝靳,我們一月后成婚吧。”
她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可沒想到謝靳只是一頓,隨即竟笑了,然后她聽見他說:“公主,我們成婚吧。”
聞言,她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還是謝靳站起身,主動擁住了她,在她耳邊再次重復道:“永朝,我們成婚吧。”
從前除了紅谷眾人,其余人都喜歡喊她永朝的,她很喜歡這個名字,尤其喜歡謝靳在她耳邊溫聲喊她永朝。
她后來總是忘不了這日的謝靳站在漫天飛舞的海棠花下回應了她的心意。
那天的陽光和謝靳死去那日的陽光一樣溫和。
婚后,他們幸福了一段時間。
謝靳還因為她聽著傅源清的笛聲入神而吃醋,說是自己也會,還會制玉笛,而她信以為真。
直到后來,她見他偷偷留出府找師傅教他吹笛制笛,她才知道這人其實什么也不會,跟他一樣不通音樂。
她沒有拆穿他,每日期盼著謝靳拿著親手制出來的玉笛來跟她炫耀,為她吹曲子。
婚后的相處中她早就摸透了謝靳的真實性子,被她抓包那日,這人才坦白。
原來他早就喜歡上她了,但他見她總是和傅源清一起玩,便以為她喜歡這樣溫潤舒朗的人,他最開始想的只是做個朋友便好,所以便學著傅源清的樣子,他其實本性和溫潤舒朗相差極遠。
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為謝靳調理身體,可是沒有幽蘭叒一切都是徒勞。
可是幽蘭叒十年才開一次花,上一次已經毀在了大漠的風沙里,謝靳等不到下一朵。
童聞從來沒有那樣崩潰過,她只能看著謝靳一日日虛弱下去。
到最后,她能感受到謝靳撐不住了,可是他卻硬是扛到了玉笛制成。
那日他們靠在謝靳院子里的海棠樹下,樹上還有成婚那日掛上后沒有解下的紅紗。
謝靳已經沒多少力氣了,他拿著玉笛同她炫耀,“永朝,這是我親手制的,我還譜了一首曲子。”
童聞笑著問道:“什么曲子?”
“扶風。”謝靳道:“求愛的曲子。”
“同我求愛?”
“想要預定你的下輩子。”
“從前拒絕我的是誰?現在知道我好了?”
謝靳輕笑道:“我的錯。”
童聞不敢去看謝靳,而是望著虛空處輕聲道:“你吹完《扶風》,我就原諒你。”
謝靳其實吹的不好聽,他沒什么力氣,吹的也斷斷續續的,可她聽得認真,甚至在用心記住調子。
可是聽著聽著,她感受到了頸間落下了濕潤,而后是溫熱,隨后她看見那把阿暄親手制作的玉笛脫手落在石凳上,而后斷成兩截落在地上。
那清脆的斷裂聲,讓她忍不住發抖。
她抬眼望著被海棠花遮住一半的太陽輕聲道:“阿暄,你沒有吹完,我不原諒你。”
童聞一個人待了幾日,慢慢消化了所有記憶,收拾好了心情,才出來面對眾人。
畢竟這一世,她已經為謝靳解毒了,逯迦也活著,皇兄還是有些冷有些呆的皇兄,父皇母后依舊是活力四射的帝后。
既然她已經能改變謝靳毒發的結局,那么其他人的結局她都可以。
見到她恢復眾人皆無比開心。
童聞的日子又恢復到了皇宮、寧王府、隨人歸、吟松風四點一線的生活。
只不過在面對謝靳的時候總是會有點……
童聞形容不上來那是什么感覺。
很復雜。
有前世的悲傷,也有前世喜歡,更有前世的埋怨,然而還摻雜著這一世的慶幸、失而復得的喜悅。
“公主殿下,有件事想討教一下。”謝靳看著再次對著他的臉發呆的童聞,微微一笑。
童聞收回偷偷摸手腕的手,正了正神色,“寧王殿下,請講。”
“殿下是不是喜歡我?”
“嗯?”童聞面上鎮靜,心里卻一顫。
她不想把上輩子的阿暄和這輩子的謝靳混為一談。
兩年前剛重生回來那會兒,她太過悲傷絕望,才會渾渾噩噩,不愿分清,生出執念,導致失憶后被那些濃烈的情緒左右。
可是現在不一樣,她把自己關在朝陽宮那幾日,冷靜的思考了許多。
她想開了。
謝靳不記得上一世,便算不上是上輩子的阿暄,然而雖然這樣想,心中難免有些分割不下,所以依然會有些牽連的情感,她這些日子已經盡力在分開阿暄和謝靳了。
對她來說,阿暄是阿暄,謝靳是謝靳,他們的經歷不同,就連她這輩子的經歷也有了很大的不同,所以他們都是算不得同一人的。
再加上,這輩子或許是因為他們一開始的相遇并不如上輩子那樣令人驚艷也不如上輩子那樣平和,所以他們并不是像上輩子那樣對雙方一見鐘情,反而是互看不順眼的狀況,所以捫心自問,童聞對謝靳只能談得上當做了朋友。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因著上輩子的影響,童聞不可避免的對謝靳帶了一點濾鏡,所以導致她現在格外吃謝靳的顏,比之前還要吃。
“您難道沒有發覺,這幾次您總是盯著我的臉發呆并且總是摸我的手嗎?”
童聞裝傻,“有嗎?”
謝靳放下自己的衣袖答:“有啊。”
“大概是最近看了些話本的緣故。”童聞站起身,掩飾住被揭穿的窘迫,“寧王殿下也愛看話本,您應該能理解我,話本里的少爺小姐描寫的又帥又美,難免心生向往。”
謝靳耳尖陡然紅了,“你偷看我的話本?”
童聞一邊朝外走一邊朗聲道:“謝公子,天地證明,我沒看,那可是您曾經在陳州時自己親口承認的。”
她沒有說謊,這一世她沒有偷看謝靳的話本,她是在上一世偷看的。
說偷看其實不準確。
當初她實在好奇謝靳到底對什么感興趣,后來發現他喜歡看書,她便想看看謝靳喜歡什么類型的書,到時候給他搜羅幾本,也算是投其所好,于是她有日趁著謝靳在午睡,就去翻了翻他放在外間軟塌上的書。
這一看給她驚住了。
她沒想到外表正經的書皮下面竟然都是各種話本。
她是真的沒想到表面清雋朗潤的阿暄竟然愛看話本,還在表面裝上那樣正經的書皮。
也是從那時她才看到阿暄朗潤下的另一面,她是有些竊喜的,好歹他們也算是有點共同愛好。
謝靳聽了童聞的話想起來在陳州劉府的那一晚,又想到了童聞當時那兇殘的樣子,想說些什么的嘴巴忽然閉緊了。
那天的陰影還在。
“童大夫。”
眼見著童聞要走,謝靳嘴巴快過腦子先一步行動。
童聞側頭,“還有事?”
謝靳見她停住的時候就后悔了,他喊住她干嘛?
見他不說話,童聞雙手環胸,調侃道:“謝公子不會是舍不得我吧?”
謝靳一聽這話,就知道童聞在報復他剛才那句“是不是喜歡他”,他冷嗤一聲,“誰會舍不得你,只是想提醒你,別忘記把藥方交給姜韞。”
“還有嗎?”
“沒有了。”
童聞好以整暇的望著他道:“謝公子,您可能忘記了一件事。”
“嗯?”
“昨日才換的新藥方,今日只是例行把脈。”
謝靳端起茶杯的手在空中一滯,而后淡定道:“是嗎?那大概是我記錯了。”
然后緊接著便道:“童大夫慢走。”
童聞輕笑,轉過身后,看見了院子里落下的海棠花,下意識的,她瞥向上輩子阿暄靠在她肩頭失去呼吸的位置,她輕聲道:“謝公子,你院子中的海棠花真漂亮。”
跟上輩子他們二人離去那天一樣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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