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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零章 舌戰顧黃


  孫荻學習唯物辯證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思想與思維方式早被李信改造了過來,聽了顧炎武的結論,不禁秀眉微擰,按自己的方式組織語言暗中反駁,還不望偷偷看著李信。

  柳如是也是一邊記錄,一邊思考。

  李信不置可否道:“陽明先生乃一代大家,良知一說,發人深省,但后世子弟,良莠不齊,正如禪宗,元明之前,尚多精義,而元明之世,多野路出身的狂禪亂語,如著名的祖師禪。

  所謂祖師禪者,以作用見性,諸公掀翻天地,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釋氏一棒一喝,當機橫行,放下拄杖,便如愚人一般,諸公赤身擔當,無有放下時節,故其害如是,狂妄無羈。”

  事實上,現世流傳的一些佛門段子,源頭大多可追溯到元明時期,正是在那個時代,禪宗漸漸失去了精義,變得功利化,世俗化,各種偈語層出不窮,淪為了一種辯論工具。

  黃宗羲眉頭一皺道:“李司令的意思是指,后人參悟心學,失了陽明先生本意?”

  李信謙虛道:“陽明之學我只通皮毛,不敢妄論,但陽明先生曾和弟子薛侃論花草,薛侃除草見花,嘆為何善難顯,惡難除,言下之意把花定義為善,草定義為惡。

  陽明先生認為,花草本天生,無謂善惡屬性,只因人之所好,方有善惡,薛侃于是問道:既然草不能以惡論,那又何必除草?

  由此可見,善惡因人而異,有用為善,無用為惡,再可引申出,善惡乃相對,并無絕對標準。”

  黃宗羲臉一沉道:“善即是善,惡即是惡,豈能模糊視之?”

  李信駁道:“韃子有害于華夏,我們殺韃子,是為惡,但反過來,韃子亦有家人父母,我曾得到情報,在圖爾格全軍覆沒之后,沈陽全城慟哭,對于滿人而言,他們的壯士死于臨清,是為惡,劫掠大批財富回沈陽,方為善,故我堅持善惡因人而異,因事而異,不能等同一致。”

  顧炎武道:“李司令,善惡自古以來皆有定論,否則歷代先賢何必勸人一心向善?”

  李信擺擺手道:“我先前就說了,善惡不能一概而論,因此存在一個普世的問題,什么是普世?即秩序!

  凡有利于維護當前秩序者,又為大多數人所認可,即為善,亦謂道德,凡有害于當前秩序,即為惡,顧兄所說的善惡皆有定論,是為人處世的最基本倫理,幾千年來不斷完善修改,成為善惡的總綱,人從一出生,就接受了這樣的觀念,因此才有大是大非的說法,而大是大非之下,還有小是小非,依次類推。

  從中可以看出,善惡非天成,即不是天定,也不是一成不變,而是隨著文化社會的變遷而變遷,比如先秦,以人為殉是當時的禮儀,而英宗廢除殉葬卻得朝野稱頌,說明時代不同,禮亦不同。

  我再舉個例子,如仔細推敲大明律,世上最省力,最賺錢的法門都寫入了大明律中,令行禁止,以免撈偏門、發快財不加扼制,致使人心崩潰,進而秩序崩潰,二位以為然否?”

  “這……”

  顧炎武和黃宗羲相互看了看,都沒料到李信如此難纏,他們登門的目地,是想弄清楚唯物辯證法是怎么回事,別是什么歪理邪說,被李信以權力強行推廣,釀成大禍,可這倒好,唯物辯證法還沒弄清,自家的心學已經挨批了。

  “咳咳~~”

  黃宗羲清咳兩聲,問道:“李司令,善惡之辯,是否可以看作人欲?”

  “可以!”

  李信想了想,點頭道。

  “那好!”

  黃宗羲精神一振道:“陽明先生主張,人欲與天理并存,這也是心學的基礎,而依李司令所言,人欲隨遇而變,理當居于天理之下,即人欲可滅,天理長存,與朱子主張不謀而合,可李司令推出《大義覺迷錄》明顯是反朱子之說,這豈不是自相矛盾?黃某……不理解啊!”

  “嗯~~”

  顧炎武眼里現出了贊許之色,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妙!

  李信卻是微微笑道:“大聲希聲,大象無形,圣人以萬物為芻狗,天道本無情,無所謂善惡,善惡來自于人心,人心多變,故道德多變,黃兄莫要曲解,我的意思是,因善惡標準難定,故以良知斷善惡不為行,二位先別急于否認,我有幾個問題先要請教。

  其一,大明官場上,心學門人以良知打壓對手,理直氣壯,凡事給人扣上一頂道德不足的大帽子,在民間,也以良知為由,組織鄉民,沖擊官府,其皎皎者如何心隱、又如號稱布衣宰相的張溥,這些人假借良知之名,行私欲之事,全然不顧他人指責與道德約束,世風日益敗壞,未嘗沒有心學推波助瀾,我想,此絕非陽明先生本意,我對二位也仰慕已久,望二位如實答我,心學是否如禪宗一樣,正逐漸濫化,低俗化?”

  “這……”

  顧炎武與黃宗羲相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尷尬。

  自萬歷以來,心學逐漸擁有了與理學相庭抗禮的根基,但是負面影響正如李信指出,非常明顯,成了攻擊對手的一塊招牌,不分善惡對錯,只要你站在我的對立面,你就是錯的,是惡!

  李信得勢不饒人,又道:“我們再回到薜侃與陽明先生的花草之論,對于薜侃的提問,陽明先生給出了草又妨礙,理亦宜去,去之而已的答復,既然沒有善惡屬性的草,妨礙到了花朵的時候,都理亦宜去、那么對于人或事,一旦妨礙到了自己,是否也該去之而已呢?

  在每個人的身邊,都會有不同的聲音,如果針對不同的聲音,不是虛懷若谷,求同存異,而是簡單粗暴的抹殺,那和暴君獨夫有何區別?天下會亂成怎樣?善惡本難界定,倘若再以有用沒用、是否妨礙自己作為判斷依據,兩位不覺得太功利、太可怕了么?

  陽明先生好歹還對這個問題有過反思,但據我觀察,當下的王學門人直接以有用沒用作為善惡的標準,這是徹徹底底的功利行為,與儒家仁者愛人,重義輕利的道德觀何其悖也。”

  顧炎武與黃宗羲現出了凝重之色。

  柳如是則是眼前一亮,目中射出奇光望向李信,孫荻站李信背后,也是連連點著小腦袋。

  李信繼續道:“我們再來說說知行合一的問題,知行合一強調知行并重,行解并重,詮釋的是知識對道德的內化作用,這是在非常理想化狀態下的對圣人的標準。

  其極端化的體現,便是道德至上,用求善統攝一切,只要人是好人,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正確的,而人又有附炎趨勢的天性,引申為只要有權有錢,他的言行就成了金科玉律,心學的良知判斷,是不論真善美的區分,把一切問題歸納為善惡的價值判斷。

  但是人的秉性各有不同,不是所有人都要當圣人,也不能以圣人的標準要求別人,而是應擇材錄用。

  比如二位合適寫文章,上陣打仗肯定不如我,而我乃一赳赳武夫,動刀動槍我在行,論起筆桿子,卻未必如二位,這本是很簡單的事實,可是從目前來看,知行合一有濫用化的趨勢。

  當然,我不是否定知行合一,這是圣人的標準,只能律己,不能及人,而且在立意上,心學也要高于理學,心學的根本問題,是對人心多變估計不足,心學門人又視若不見,一味的唯道德論,從道德上打擊對手,結果淪為僵化的教條,以赤果果的功利主義作為行事準則,這絕非陽明先生于九泉之下所愿見之。”

  顧黃二人,端作不動,面色數變,李信對于心學的指責,毫不客氣,卻切中時弊,大明的亂像,有相當一部分的責任要由心學承擔,他們都是浸淫心學的老手,并不是不清楚,只是沒有李信整理的那么系統化,也因此無從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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