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瑰寶
林菁先進(jìn)了帳篷。
沒什么好矯情的,當(dāng)住在亭臺樓閣、水榭小筑里的大家閨秀還因?yàn)榕加隽艘粌蓚表兄而臉紅的時候,她住在有幾萬名漢子的軍營里,跟他們朝夕相處。
名節(jié)什么的,若是在意,只怕跳江都洗不清。
進(jìn)軍營之前,她給自己定了一個底線,這個底線是個秘密,因?yàn)榈偷昧钊税l(fā)指。
“除了死亡和榮譽(yù),任何事我都可以承受。”
當(dāng)然,這個底線,她希望永遠(yuǎn)不會被碰到。
裴景行跟在后面,有些訕訕的,“我出去找個地方睡。”
林菁道:“不必,免得他們起疑心,還是正事要緊,我們不能在這里呆太久,否則韋胥起了疑心就糟了。”
“那我出去打探消息。”
但裴景行很快就折回來,他搖頭道:“這里的居住區(qū)有人監(jiān)管,我剛走幾步便被人攔下,說是讓我回去休息。”
這個山寨的防守堪比軍營了。
林菁道:“看來他們的政策是寬進(jìn)嚴(yán)查,什么人都可以上山,但是剛上山的人會受到監(jiān)視,等到?jīng)]問題的時候才能真正在寨子里扎根,如果真的有官府的奸細(xì)被殺,也是死的不冤。”
“不知道這寨主是什么來頭。”
“他的來頭應(yīng)該很好查,能做寨主的,必定是甘州本地人才能有這樣的威望,有問題的是他背后的人,我懷疑有人暗中資助他。”
裴景行認(rèn)同道:“有道理,入冬后不事生產(chǎn),一群有上頓沒下頓的逃民,居然能被管得這般井井有條,至少是衣食充足,不愁大雪封山。除了有人偷偷運(yùn)送物資,我實(shí)在想不到還有什么辦法可以養(yǎng)活這么多人。”
“這就有意思了,有人暗地資助一個與官府對立的山寨,這是要做什么?”
裴景行臉色十分不好看,他席地而坐,用手撐住額頭,低聲道:“還用問么,昆侖寨要反了。”
“如果他們真的造反,你還堅(jiān)持之前的想法,不愿意對他們動手嗎?”
“我會殺了他們。”他冷冷地道。
林菁和裴景行所設(shè)定一切的前提,都基于內(nèi)部穩(wěn)定。
如果昆侖寨真的如他們說的那般大義凜然,去與西突厥抗?fàn)帲匀皇呛谩?br />
可現(xiàn)在看來,昆侖寨不是一般的烏合之眾,他們的高層很可能早就有組織、有謀劃,他們已聚集了千人,如果將刀尖對準(zhǔn)了甘州,后果將會很可怕。
林菁道:“我出去試試。”她拎著水囊出去。
帳篷外并沒有專人巡邏,十步外有一個中年婦人坐在大樹下搓著麻繩,抬頭看了她一眼,問道:“有事?”
“水囊空了,請問娘子,哪里有干凈的水喝?”
那婦人指了指山上道:“從這里往上走,能看到一眼泉水,路不好走,仔細(xì)些。”
林菁不僅沒難度地過了關(guān),還得到了婦人的叮囑。
十五歲的美麗少女,簡直是搞諜報的瑰寶。
她順著山道往上走,兩邊都是帳篷,因?yàn)樘炖洌部床怀隼锩嬗袥]有人,整個山寨都比較安靜,但以她的耳力,能聽到兵器細(xì)微的摩擦聲,大概是在練兵,畢竟是匪,不敢像軍營那樣囂張的大吼,練得十分低調(diào)。
很好,那么這些武器是從哪來的?
不好查。
陌刀、弩這些管制兵器不允許民間擁有,但槍、弓、刀……幾乎隨處可見,只要有心,慢慢囤積兵器,是很難查到來源的。
她心中冷笑,大昭的皇帝只顧盯著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卻不知道邊境的墻角已經(jīng)被人撬了。
正走著,發(fā)現(xiàn)山上有腳步聲傳來,然后那腳步聲越來越輕,最后停住。
她抬頭看過去,有一個頭戴草帽,身材高大的農(nóng)家漢站在了路的左側(cè),似乎在等她先通過。
林菁走過他身邊的時候,還低聲說了一句:“多謝。”
對方?jīng)]回應(yīng),等她走過之后,繼續(xù)下山。
就在這時,林菁心中突然生出一種奇妙的感知,她轉(zhuǎn)過身看著他的背影。
越看越懷疑。
她出聲喝道:“赭衣奴!”
那人停了下來。
林菁瞬間發(fā)難,她將水囊擲出,從高處躍了下去,腳尖踢向那人的草帽!那人同時躬下身,“唰”地一下從懷中抽出一把匕首,直刺她的腳踝!林菁纖腰一扭,在空中急轉(zhuǎn),空手去奪白刃,對方又同時變招,撤回匕首,換手掌與她對攻!
眨眼間,兩人對了十?dāng)?shù)招!
林菁心跳得極快!她離開長安后,從來沒遇到出手這樣快的人!
在長安,如左平、裴景行這樣的貴族子弟,家中請來的武師已算得上江湖一流,他們各有所長,甚至可能是流派大家,比如初見左平時他使出的那一套“雪中尋梅”,極有可能是由前朝大內(nèi)高手閻鳳雙的親傳弟子所授,這已經(jīng)是了不得的師承了,對付姜泓級別的武者,輕輕松松地就能打他個半死。
可左平在她手下,連一招都過不了。
因?yàn)檫@些一流高手之上,還有超一流的不出世高手。
比如她師父所教授的武學(xué),比如眼前這個赭衣奴所展露的功夫,水準(zhǔn)都逼近超一流。
兩人過招探知深淺之后,幾乎同時收手。
那人終于摘下草帽。
黑色的半長卷發(fā)被妥帖地束在腦后,臉上的胡須依舊濃密,眉間的傷疤貫穿大半張臉,正是在幽州大營馬廄做馬奴的赭衣奴。
只不過這次,他的眼睛清晰地露了出來。
那一雙幽藍(lán)色的眼眸,令林菁想起她小時候見過的一只雪原狼,它被裝在金碧輝煌的籠子里,等待著進(jìn)貢給皇帝陛下。
她至今還記得那只雪原狼的眼睛,跟她面前這個男人的一模一樣,所表露的不是孤獨(dú)不是空曠不是野性也不是力量。
它傳遞的信息只有一個。
如果給它機(jī)會,它會撕碎這一切!
林菁脊背的汗毛幾乎都豎了起來,凌厲的殺意鋪天蓋地而來,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忘了呼吸,緊張感令喉嚨有一種要嘔吐的感覺,她的手因?yàn)閯偛诺膶?zhàn)而發(fā)麻,幾乎快要感知不到身邊的世界。
可她還是沖上去了。
一個軍營馬奴,在守營大戰(zhàn)的時候詐死不說,還突然出現(xiàn)在邊境的匪窩里。
這樣的人,不能生擒,便只能就地格殺!
那赭衣奴扭住她的手,沒用任何技巧,單憑他高大的身架,便把她撲進(jìn)了旁邊的林子里。
林菁受體質(zhì)局限,學(xué)的是精巧的功夫,奉行的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碰上這種仗著身體優(yōu)勢的攻擊,躲不開的話只能硬捱,好在對方身架大,空門也多,她抽出一直藏在后腰的龍雀,準(zhǔn)備把他捅個底朝天!
“真兇!”那赭衣奴看穿她的意圖,就地一滾,同時扔出一個物什,剛好是林菁丟下的水囊。
無論他說什么林菁都充耳不聞,有什么話,先死一死再說。
她追了過去,卻沒想到腳下突然一滑,耳邊只聽到一聲細(xì)微的“咔嗒”聲便知不好,這地方居然有陷阱!
她縱身一躍,急忙抓住旁邊的一截樹枝,腳下土地瞬間塌陷,下方是一個兩人多高的深坑。
好險!
可是下一瞬,她便看到那赭衣奴站在樹杈上對她微笑,右手反拿著匕首,刀刃已經(jīng)對準(zhǔn)了她的脖子。
在匕首投擲的剎那,林菁拼命下壓樹枝,借著彈力在空中騰挪,靈巧得如同林間穿梭的鳥兒。
就連那赭衣奴也忍不住喝了一聲彩:“好身法!”
林菁落地的時候,腳下踢出一塊石頭,射向赭衣奴面門,他大笑著跳下,兩人再次纏斗起來。
她已經(jīng)許久沒達(dá)到身體的極限了,對武道的感知一旦全面打開,整個人就好像進(jìn)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tài)。這也是為什么武學(xué)狂人都喜歡找高手對戰(zhàn),只有讓自己進(jìn)入這樣的狀態(tài),才能令自己進(jìn)步。
林菁越戰(zhàn)越勇,可怕的是,對方的力量似乎也是源源不絕,赭衣奴的招數(shù)雖然沒那么精妙,卻很有效,而且許多招數(shù)都是她不熟悉的外域打法,總是令人防不勝防,如果不是因?yàn)檫@個,林菁有把握在五十招后將他拿下。
人體是無法一直保持高速的,肌肉、感知、意識、意志都會影響速度,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赭衣奴的速度有緩慢下來的趨勢,立刻決定做一個扣。
她背對著陷阱,像是沒注意到一般,慢慢后退。
終于,在腳跟臨近陷阱的時候,那赭衣奴的攻勢突然凌厲,在她主動賣了一個空門的情況下,想將她踢進(jìn)陷阱。
林菁突然向后一仰,腰肢彎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脊背幾乎與地面平行,躲過這一擊之后,她挺身而起,龍雀已架在赭衣奴的脖子上,將他撲到在地。
兩人過招時間看似很長,其實(shí),也不過是一只被嚇掉了松塔的小松鼠,從樹上跳下去又爬回來的時間。
經(jīng)過劇烈打斗,兩個人的喘息聲都十分急促,她跨在他胸口,龍雀毫不留情地壓下去,低聲喝問:“你到底是什么人?”
“火煉還好嗎?”他突然開口提起她的馬,那雙藍(lán)色的眼眸甚至還無辜地眨了眨。
林菁握住龍雀的手緊了緊,“托福,等你跟我回軍營受死的時候,讓你再見它一面。”
“那太遺憾了,我很想活著多看它幾面,所以……給我一個用條件打動你的機(jī)會,好嗎?”他笑了笑,“看在我曾精心伺候過你的馬的份兒上。”
林菁冷笑著抬起頭,林間灑落的細(xì)碎光芒點(diǎn)綴著她的輪廓,只有生殺予奪的神,才有這樣的光芒。
“說說看。”她舔了下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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