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亞，跟你弟弟告個別。”路易大公爵笑呵呵的喊來站在一邊的索菲亞，索菲亞扭頭看了索亞一眼，冷哼一聲別過頭。

　　就算這樣，也沒有妨礙索亞的好心情。他撫摸著身上連夜改造的鎧甲，時間太趕，路易大公爵只能讓鐵匠用索亞以前打獵用的鎧甲修繕一下，就算這樣索亞也很滿足了。他還牽著一匹棕紅色的小母馬，腰上別著鑲著寶石的匕首，一晚上興奮地睡不著的他，如今一點都不困。

　　“有什么好高興的。”索菲亞嗤笑道，“你這樣的愛哭鬼，很快就會被趕出來的。”

　　“索菲亞。”沒等索亞反駁，路易大公爵已經低聲喝斥。索菲亞朝他吐了下舌頭，抱著雙臂轉身背對他們，堅決不肯認錯。

　　索亞期盼的看向路易大公爵，想要他給自己做主，可惜路易大公爵讓他失望了。盡管已經習慣，索亞還是覺得很傷心，他看著父親明明是要訓斥姐姐，轉眼間又安慰起她，好像對方才是受了大委屈的人。

　　每次都是這樣，明明被欺負的那個人是我。

　　索亞別開臉，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抓緊了牽著小馬的繩索，好像這樣做能給自己帶來力量。路易大公爵哄完女兒后，看到小兒子這個樣子，心里起了點愧疚，他推了推女兒的肩膀，柔聲道：“索菲亞，你以后很難有機會見到你弟弟了，不和他告個別可是會后悔的。”

　　“我才不會后悔呢，我巴不得他快點走。哦，別說以后見不了面的話了……”索菲亞掙開父親放在肩膀上的手，“如果他不能通過圣軍營地的選拔，也只能夠灰溜溜的跑回來。我們索亞這樣的愛哭鬼，連劍都握不穩，很快就會回來了。”

　　“你胡說！”索亞含著眼淚大聲的吼道，他們是在花園的角落告別的，這里只有他們三人和幾個仆人，似乎察覺自己聲音太大，怕被圣軍們聽到，索亞又馬上捂住了嘴巴。

　　這讓索菲亞看著他的目光更加輕蔑了。“你瞧，你連大聲說話的膽子都沒有，還是算了吧索亞，你去跟他們說，你是個膽小鬼，直接讓你回家才不會浪費大家的時間。”索菲亞露出一個刻薄的微笑。

　　“索菲亞！”索亞打斷了索菲亞的話，他又一次看向了父親。

　　路易大公爵有些為難，他看了看鼻子都哭紅了的兒子，心里有些嫌棄，板著臉說：“索亞，你姐姐說的話不好聽，可她也沒說錯，你太愛哭了，不像個男子漢。”

　　“對啊，我說話不好聽，但我是關心你呀。”索菲亞走向幾步，伸手要去摸索亞的臉，被索亞避開。

　　索亞喊道：“夠了！你們都不相信我，父親也只是幫姐姐而已，我會證明給你們看的！我會成為一名勇敢強大的教士！”

　　他再也承受不了這些了，今天這一幕其實在往日里發生過很多次了，但這一次索亞覺得遠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讓自己難受。他要離開家了，他才九歲，要進入圣軍營地，或許一輩子都無法與家人想見，可他的姐姐依舊在說風涼話，他的父親對于他的離開喜悅遠遠多于難過。

　　他跑開了，跑向了圣軍那邊，這時還沒啟程，大家已經排好了整齊的列隊，索亞不知道自己該站在哪里，眼睛紅的，臉也是紅的，站在原地手都不知道怎么擺。

　　更糟糕的是，他牽著的小馬看到周圍這么多人，還有那么多比它高大的大馬后，鼻子不停噴氣，馬蹄顫動，一副受驚的樣子。索亞手忙腳亂的拉緊了韁繩，費了全身的力氣才讓暴躁的小馬待在原地。

　　“你跟著我。”這時候，一個留著大胡子的教士高聲道，“跟緊點小姑娘，別連跟都不知道怎么跟。”

　　“我……我不是小姑娘。”聽到其他人的大聲嘲笑，索亞的反駁只能咽進肚子里。他憑著一股氣跑進來的，進來后又不安，怯怯的看向自己原來的方向，那里是索菲亞和他的父親。

　　索菲亞被父親抱在懷里，他們不知道說了什么，時而笑出聲來，父親看著姐姐的眼神里滿是深切的柔情和愛意。索亞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好像就只有他一個人沉浸在離別的悲傷之中。

　　他看到姐姐朝他看過來，應該是察覺到他的視線，然后，惡劣的姐姐嘴唇動了動，無聲的朝他喊著。

　　索亞看出了她的口型，知道她在嘲笑他，嘲笑他是個膽小鬼。

　　他吸了吸鼻子，難堪的別開臉快走幾步，站在剛才喊他的那名教士身后，再也不看那邊一眼。

　　圣子坐在馬車里，她比啟程的時間更早的坐進了馬車，待在寬敞又舒適的車里等待著啟程的號角。

　　車廂里坐著好幾個人，并不顯得擁擠。

　　車廂里坐著好幾個人，安靜得像是只有一個人。

　　坐在主座上的圣子一手一個拿著木偶，一個木偶是祭司，一個是教士。她讓兩個木偶打架，這個打那個一拳，那個踢這個一腿。時不時的，圣子會咯咯咯的笑出聲來。

　　等到號角響起了，圣子才從游戲中回過神來，她將木偶扔進了西莎懷里，朝著一言不發的約雅道：“約雅，你來唱歌吧。”

　　約雅點了點頭，他展開歌喉，剛唱了兩句教歌，被圣子打斷了。“約雅，唱吾望的歌。”

　　約雅頓了下，點頭開始唱《圣子歌》。圣子看著她唱歌，露出一個牽動眼睛的微笑，約雅的聽話讓圣子的心情很好。

　　在少年清亮雌雄莫辨的歌聲里，隊伍終于動了。

　　馬車緩緩地前進著，旗幟在風中飄揚，儀仗樂隊吹起響號角敲響腰鼓，隊伍沿著大道前進，偶爾會看到路邊聚集著一些人，他們摘下帽子，跪伏在地上，沒有人發聲，大家都很安靜。

　　在這片安靜里，坐著圣子的馬車緩緩從他們面前經過，有個人突然抬了抬頭，他側著耳朵細聽，聽到了歌聲。越來越多的人聽到了歌聲，那歌聲并不響亮，在樂聲中飄蕩著，在雜聲中頑固停留著，要仔細聽才能聽清。

　　第一個人開始跟著唱，然后的第二個，第三個……

　　平民們的合唱聲越來越響亮，蓋過了車里頭約雅的歌聲。相比之下，約雅的歌聲要更好聽，他接受過專門的聲樂訓練，但圣子伸手示意約雅停止歌聲，在西莎的驚呼聲中，將窗戶拉起。

　　寒風從窗戶灌進來，將圣子的長發吹得往后甩，她微微瞇起著一雙像陽光一樣溫暖的金眸，里面盛滿了笑意，看著外面的平民們仿佛被激勵一樣，面紅耳赤的越唱越大聲。人們幾乎是嘶吼著唱了起來，他們的雙眼是撐大的，里面爬上了血絲，他們張大嘴巴，歌聲嘹亮。

　　明明是像用盡全身力量在角斗的蠻牛，卻露出乖順服帖的表情，像渴望被關注的孔雀，用一生的勇氣展開絢爛璀璨的尾羽。

　　歌聲蓋過了儀仗樂隊的聲音，在圣子從窗戶里伸出手，朝他們輕輕搖擺時，就連馬蹄聲馬的嘶叫聲都聽不到了。

　　神圣瑟迦聿，神圣瑟迦聿

　　圣神的光輝照耀我心

　　我化為手中鋒利的刃

　　恭捧身心降服于您

　　軟弱無助的信徒

　　禱告祈求您

　　仁慈的圣神啊

　　挪開高山，劈開熔漿

　　神的愛子降臨大地

　　神的國度在圣子手中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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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隊伍的最后面，墜著一個小小的尾巴。索亞騎在小馬上，他的心神已經沒有放在跟進隊伍上面了，他眼睛瞪得極大，微微張著嘴巴，目瞪口呆的看著、聽著，他看到房子里、樹后面、陰影下走出越來越多的人，有男有女，大人抱著小孩，子女扶著老人，在靠近道路邊上時自發的跪下去，在這個過程里他們沒有停止歌唱，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像大石從山坡滾落，轟隆隆、轟隆隆……耳朵都要被震聾，響徹天際的歌聲，能讓天地震動。

　　他遲鈍的伸手要拉住被風吹到背后的披風，幾下都抓不住衣角，他應該會冷得發顫，手腳卻還是穩穩的定住。他目光熾熱的看向了前方最華麗最高的馬車，還能看到一只戴著金鐲的小手在輕輕地揮舞。

　　揮動著的小手，像引來火神的種子，讓他在這個寒天里，躲過風雪的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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