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陸唐陡然雙腳懸空，驚呼一聲還沒來得及掙扎，腦袋頂上傳來一陣低沉暗啞的聲音，“別動，先進去再說。”

　　站都站不穩，自然也走不了，陸唐正好安分地窩在他懷里不動了，悶聲悶氣說：“謝謝。”

　　走過老頭，小老兒沒見過世面，驀然遭此變故一時也緩不過來，抱著小孩依然瑟瑟發抖。

　　只不過聽見了剛才兩人對話，自覺雖說沒有誤會，但自己也一定要還救命恩人一個清白，勉強撐著力氣半跪在地上，顫抖著嗓音連連叩謝：“恩人，菩薩，感謝救苦救難的神仙出手相助，要不是您，小寶就真的沒了，那我可怎么有臉見他的爹娘啊。”話未說完兩行濁淚先是掉了下來。

　　“老人家，不用怕。”他悲戚的聲音哭的陸唐心頭不忍，小心翼翼探出來一顆腦袋，和孫悟空對視一眼之后安慰道，“他們都死絕了，不會有人再來找你麻煩的。”

　　孫悟空：“……”一個和尚，為何說話恁大戾氣。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陸唐抿了抿唇，補充道，“你們家命不差，只要以后安分守己，勤勤儉儉，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孫悟空大跨步路過，小手指略微動了動，原本跪在地上的老漢似是被一股無形力道拉拽起來，這力道強勁但卻完全沒有弄傷他，甚至沒有弄疼他。

　　老漢看著兩人進屋的背影，額頭冷汗漣漣，一陣涼風吹過。小孩拽著他的衣角拖著哭腔叫道：“爺爺，爺爺，我怕。”聞言立刻回過神來，他連忙摁著小孩的腦袋，沖著黑夜鞠躬，“不怕不怕，我孫兒是有福的，那可是神仙，神仙救了咱們哪。”

　　小孩聽不懂，茫然地隨著爺爺不斷彎腰。夜風吹得樹葉漱漱作響，周遭蟲鳴鳥叫，縱使剛才害怕的幾乎要暈倒，現在卻另有一種安靜籠罩著山間小屋。

　　孫悟空抱著人進了屋，直接放到了床上，余光瞄見桌上已經收起的針線和堆疊的虎皮……裙，眼角抽了抽。

　　陸唐抱住被子，將自己裹成蠶蛹，使勁往墻角縮，后怕地說：“呃，今晚是徹底不用睡了。”他抿著唇抱怨道，“下下次不要這么血肉模糊了，稍微見點血那我還是能接受的，但那一坨一坨的肉是不是就過分了點。”又不是包餃子，你把他們剁成肉餡是幾個意思。

　　或者說，是金箍棒砸成肉餅的？嘔！

　　陸唐被自己的想法震得臉唰地白了：“你，呃，算了，我還是不說了。”真的吐出來就不好了。

　　孫悟空瞄他一眼，冷笑道：“什么勤儉，作為和尚，你竟然騙他？”如此困窘，又住在不見人煙的山腳下，就算不吃不喝也不可能大富大貴。

　　“不是啊。”陸唐瞪大眼睛，“我可是和尚。”

　　“……”這句話更不可信，孫悟空狐疑看他，“難不成，東土大唐的高僧，都有預知能力不成。”

　　“當然不是。”陸唐摸了摸下巴，訕訕笑了兩聲，“其實還都是你的功勞。”

　　孫悟空：“？”非親非故，之前從未接觸過，以后也不打算救濟，如何有關？

　　這小和尚越來越離譜了，但卻也和那些寺廟里枯燥乏味的和尚，甚至于漫天只知道談經論道的神佛不一樣，好似多了些什么東西。

　　而這些東西正是他缺少，但卻需要，甚至是渴望的。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陸唐裹著被子，稍稍向床邊蹭了蹭，仰著臉看他，“前段時間我在山下的鎮子里住了幾天，對這片形勢也算了解。”

　　“這處山清水秀，人杰地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日子也絕不會差，更何況這老兒心腸善良，兒子兒媳也不像是敗家的人，但長久以來的生計卻一直慘遭山中那伙暴虐的匪徒威脅殘害，所以才落魄至此。”他嘿嘿嘿傻笑道，“但現下可好了，他們死了，可不單單是這老漢，就是這個鎮子的百姓都要感謝你，讓他們有機會能安居樂業，何愁日子會過不好？”

　　他說的慷慨亢奮，眼底滿是崇拜：“你這哪是救了一戶人家，分明是救了整個鎮子，不，是這座山！”

　　亮晶晶的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孫悟空幾乎要沉淪在那璀璨的顆粒中，他緩緩瞇起眼睛：“我，救了整個鎮子？”

　　“嗯吶。”陸唐努了努嘴，“不過這事也不算完。”他面有菜色，深吸一口氣問道，“那些，額，你是怎么處理的？得跟大家伙吱個聲，不然民眾不知道，還是放不開買賣貿易。”

　　孫悟空下意識說道：“可以扔到鎮子入口，憑借衣物就能認出來，再加上這戶人家，大家理應會相信。”

　　“那你一定要找個膽子大的人。”可別跟他一樣，見到尸體腿都軟了，再給嚇壞了，陸唐伸出一根小手指小心拽了拽他的衣袖，“大圣，還是天亮再說吧。”他轉臉看向外面已經漸明的天色，吞了吞口水，“這會不管是誰，突然那么多尸體從天而降，也得嚇尿。”

　　雖說不知為何，自己竟然會答應這等事，但頭一次聽有人將自己的殺人說成是救人，內心甚是稀奇，即便以往最看不上眼的行為現下做著也不覺得是受迫，倒也莫名樂在其中。

　　他點了點頭，示意聽他的，踱步到桌前，拿起自己已經瞟了上百次也沒看出形狀的亂七八糟的虎皮，“這是……”

　　“哦，虎皮裙哪。”

　　孫悟空：“……裙？”不是虎皮抹布？！

　　陸唐手撐著床爬起來，邀功似的說道：“做的還行啊，不過不知道能不能穿。”

　　孫悟空：“……”應該是不能的！

　　“不過本來也沒奢望能穿，就留著當個紀念唄，好歹也算認識一場。”陸唐倒是看得開，嘿嘿嘿笑著說道，“對了，你可以掛在花果山當個裝飾，蠻好看。”據說很多有錢人家里都是用野生動物的腦袋皮毛做裝飾的，流行！

　　穿是絕對不可能穿的，掛，他也要考慮一番。孫悟空面上嫌棄之意盡顯，但轉臉對上陸唐期待的小眼神，手指翻動，手里的虎皮頓時憑空消失。

　　陸唐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孫悟空已經坐在桌邊，自斟自飲，完全沒有開口的半點跡象。

　　“……”陸唐目光灼灼，真的不打算夸夸我嗎，畢竟心靈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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