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潛覺得有點冷，又靠近燕赤霞肩膀緊緊挨蹭著他坐下來，貼著他的胳膊循序漸進：“如果你已經有了妻子，而且發誓說不會再娶妾之后遇見找你報恩的女鬼，你會不會收留她，尤其是在你妻子已經病重的前提條件下。”

　　燕赤霞偏過頭，看他毛茸茸的腦袋，想象著自己如果真的要娶一個妻子的話，會娶一個什么樣的人。

　　長相自己倒是不挑，像這只鬼一樣就更好，就是有點太漂亮了。

　　可和這只鬼相對兩看這么長時間，自己早就已經失去了判斷美的能力，亦或是審美水平早已提高。

　　在自己眼里，見到的不管是大姑娘還是小媳婦，雖然從未仔細看過，但大致也能知道，方圓百里，不，十里八鄉可能都沒有比這只鬼更漂亮的人了。

　　家務不需要太會做，這些自己都可以動手。自己是劍客還兼職捉鬼，膽子不能太小，最好在自己帶回來各路鬼怪還能和自己一起討論關于鬼怪的各種事項。如果對方也能了解鬼的話，那就真的太好了……

　　思來想去，腦海中千般過濾，最后似乎就只剩下了一個人。

　　“……”燕赤霞捏著水杯的手漸漸收緊，杯子里的水滴濺到手背上。

　　而且之前從未考慮過娶親的事宜，若是自己成親了，這只鬼可該怎么辦？！

　　是了，他說過要離開的。

　　燕赤霞胸腔中無端端地悶疼。

　　還是等這只鬼離開之后再想娶親的事情吧，否則姑娘家嫁進來又如何能受得了家中還有一只男鬼一起同住的。

　　或者——真的要娶親嗎？

　　陸潛不知道這短短時間他腦袋里已經過了如此多的事情了，半晌沒聽到他的答復，偏過腦袋戳戳他的臉：“哎嘿嘿，怎么跑神了，問你話呢。”

　　燕赤霞躲過他的手，微微蹙眉：“別亂動。”

　　陸潛輕笑一聲，雙手抓著他的臉蛋使勁往外拉扯，湊近了嘻嘻一笑：“就動了怎么滴吧！”

　　玩完自己還拍拍手自言自語：“小的時候就不可愛，長大了更不可愛了！”

　　燕赤霞心尖一動，問他：“命格里那書生最后收留了你嗎？”

　　陸潛皺眉毛：“才不是我。”本來就不是他。

　　雖說沒發生，但也是將要發生的事情，燕赤霞聽得格外認真。

　　有些話找不到人傾訴，憋在心里也挺難受的。不管別人是否接受，但只要是人就喜歡把自己的觀點分享給他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自己可以肆無忌憚倒垃圾桶的人，陸潛就像是忽然打開了話匣子。

　　他幽幽嘆了一口氣：“那書生在進京趕考之前就已經娶妻，多年來和自家妻子倒是舉案齊眉，那書生也早就放出話來說，此生絕不娶妾，一生一世一雙人，按理來說也是一道佳話。可……”

　　陸潛似乎有所猶豫，頓了頓還是決定說出來：“最初確實是聶小倩，呃，就說是聶小倩吧，反正不是我。”陸潛額頭上冒出來兩滴汗，不知道怎么解釋自己是不是聶小倩的事情。

　　燕赤霞倒是無所謂稱呼，也沒明白陸潛深層次的意思，只在乎寧采臣這個故事的發展和結果。

　　陸潛：“那書生的命格好，一生順遂，高中進士，闔家幸福美滿，還會有三個孩子。所以聶小倩報恩的話，必須要做到這三.點。”

　　燕赤霞點了點頭，默默記下來。這應該也是接下來陸潛將要做的。

　　陸潛有了觀眾，說的更是起勁了：“聶小倩接近他，并且已經明確告訴自己是鬼了，但稍加勸說，那書生就將聶小倩帶進了自己的家門，并且讓聶小倩去服侍自己生病的正房妻子，就連那書生的母親都覺得有所不妥，拒絕了，可聶小倩三言兩語之下，那書生竟然毫無原則可言。”

　　說著說著陸潛情緒有些激動，幸虧鬼怪也沒有口水，否則燕赤霞早已經洗了一遍又一遍的臉了。

　　陸潛：“最后，說是照顧，聶小倩身上鬼氣那么重，雖然不是故意的，但也遲早會間接害死他妻子。”

　　胸口有點涼嗖嗖的，陸潛一翻身直接趴在了燕赤霞的背上，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后續就是，聶小倩因為有了足夠的精氣，再加之她原本就是來報恩的，種種機遇下竟然可以凝成實體，那書生還娶了聶小倩。”

　　“他母親呢，原本是反對的，但反對的理由是擔心聶小倩生不了孩子，不過聶小倩說出那書生命中注定將會有三個孩子之后，書生家就高高興興地把聶小倩迎娶進門了，我覺得他娘還會感謝聶小倩，嗯，再后來就是還娶了妾，生了子，嗯，也算是闔家幸福美滿了吧，但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可能是我不太對勁吧。“

　　“嗯。”燕赤霞不做評斷，但他本能性地不想要陸潛選擇這種報恩模式。

　　畢竟——

　　那個書生在某種程度上確實做得不太對不是嗎？

　　說了不會娶妾，但卻收留了一只女鬼，還枉顧自己妻子的身體，將女鬼帶到自己家去。

　　更何況最后妻子逝去之后，他竟然還違背先前的話，不僅娶了女鬼，還納了妾。

　　雖說不在書生的立場上，但燕赤霞自己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說到他們的糟心事，帶累的自己的心情都不好了。

　　陸潛晃晃腦袋，把煩心事都晃出去：“不說他了，提起來就生氣，還是說說如何拯救村子里青壯年的計劃吧，你不是立志要當有名的捉鬼大師嗎，看著鬼怪傷害人類，挺煩惱的吧。”

　　陸潛一直跟燕赤霞一個屋，他晚上又不用睡覺，雖然燕赤霞動作放的很輕，但他還是輕易就能感覺到對方已經連著好幾個晚上輾轉反側沒有安眠了。

　　果然，燕赤霞的眉毛習慣性地緊鎖。只不過倒不全是因為鬼怪傷人的這件事，還有——

　　他剛剛心中放下一塊大石頭，這塊石頭盤亙在他的胸口已經多年了，今天忽然呼吸通暢，反而隱隱覺得有些不太適應。

　　原來——

　　這只鬼不僅不喜歡那還未曾謀面的書生，還有點討厭。

　　雖說燕赤霞也不知道自己在慶幸什么，但總覺得這樣挺好，就連連日來因為鬼怪肆虐的煩悶也消散不少，宛若一股清風吹散了心頭籠罩的厚重烏云，終于見到了久違的陽光。

　　原本還想問問他打算如何報恩，可看他是在不想提的模樣，燕赤霞也不強求。

　　話題重新回到剛才捉鬼的計謀上。

　　“你有什么好的想法？”燕赤霞偏過腦袋，讓他能靠的更舒服一些。

　　陸潛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食指彎向自己，遙遙一挑眉，水汪汪的大眼睛略微上挑，盈盈一水光，儼然一副魅惑又勾人的模樣：“那你說我是什么？”

　　“……”燕赤霞差點一巴掌把他呼出去，心思百轉后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偏過臉看向他的眼神里帶著復雜又明顯的不同意。

　　陸潛和他住了這么長時間，很容易就知道他拒絕了自己的提議，戳戳他的臉蛋收起剛才的狐貍精樣，趴在他的身上鼓著臉頰反駁道：“怎么，你不同意？難不成你要找一個惡鬼，然后跟她商量問她能不能配合你演一出戲？”

　　這當然不可能。

　　燕赤霞臉上為難。

　　陸潛瞇眼睛：“那你是覺得我不能勝任。”

　　那倒不是，燕赤霞也不知道，反正只要想到陸潛打扮的花枝招展，不，他不打扮就已經很花枝招展了，去勾引那些色中餓鬼……燕赤霞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我不同意。”

　　陸潛飄到他的面前，雙手捧著他的臉湊得極近問：“為什么？你要是有好的說法能說服我的話，我就聽你的。”

　　甚至都能看見他潔白猶如雞蛋光滑的臉上細小的絨毛，燕赤霞偏過臉不愿意看他：“不行就是不行。”

　　陸潛來了脾氣，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水蛇一樣地纏繞貼在他身上使勁蹭啊蹭：“怎么就不行了，難道這不是現下最快的方法了？”

　　似乎是，但總覺得有些不妥，燕赤霞低垂著眼瞼盡量避開和他的身體接觸，但完全不成功：“你讓我考慮考慮。”

　　陸潛氣哼哼：“還有什么好考慮的，要知道你現在猶豫，說不定今天晚上就會有人出事。”

　　燕赤霞為難：“可你終究是鬼，即便幫人，他們又不會領情，而且很有可能妖怪夜叉會盯上你。”

　　他知道妖怪夜叉是覬覦陸潛的純凈的精氣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但陸潛如此不珍愛自己精氣的行為恐怕已經有風聲傳到了妖怪夜叉的耳朵里。

　　現在這只鬼需要做的不是幫自己捉鬼，而是盡可能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盡量避免妖怪夜叉的注意。

　　等到時候還完恩情，便可以一走了之，從此徹底擺脫夜叉的監視以及他口中任務的束縛。

　　雖然心里悶悶的，但這是對那只鬼來說能走的最寬敞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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