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藥材被搶
街上人煙寥寥,偶爾有行者走過,都是神色懨懨,一眨眼就拐進屋子,重重關上大門。
城里的大夫要么在疫所,要么……死了,幾家醫館的大門早就被人砸破,里面的藥材被洗劫一空。
李荀月抬了抬眼皮,“那是張嬸子的家……”
肴娘腳步一頓。
有人從屋子里抬出了一具蓋著白布的尸體,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街道盡頭。
背上的李荀月雖然燒得昏昏沉沉,但她明白眼前發生的一切。
張嬸子,那個愛干凈、做事一絲不茍,總是愛嘮叨她的大娘,就在這么一個陰天,永遠地從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肴娘不敢停下自己的腳步,跌跌撞撞地朝安樂坊跑去。
“官爺,我女兒病了,這里會有大夫嗎?”
安樂坊門口的士兵只剩下兩人,有氣無力地靠坐在門檻上,聽到肴娘的話時連眼皮都沒抬,只伸出手指指了指坊內,“自己去。”
李荀月不肯,“娘,你別進了,這里是疫所,很危險……”
肴娘像沒聽見似的,一步一步邁入屋內。
安樂坊跟李荀月上一次來時有些不同。
里面的人多了許多,但每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角落里還有人就著藥湯玩起了行酒令,笑得爽朗快活。
“太好了,我哥哥變好了,新藥方有用!我們都有救了!”
三四歲大的女童快樂地穿梭在人群中,她笑得清脆動聽,疫所的人都被她感染,情不自禁地彎起了嘴角。
新藥方?
是薛方慈的藥方成功了嗎?
李荀月松了口氣。
眼前有了盞燈,路途再長再坎坷,也不會懼怕了。
等過了會兒,李荀月才知道,安樂坊今日如此“熱鬧”,是因為來了許多大夫。
她一眼就看到了許然之。
許然之仍然戴著白紗青箬笠,腰身又窄了些,看起來這些天并沒有好好休養。
而一向自負倨傲的薛方慈,此刻畏手畏腳地跟在女兒身后,偶爾給疫者把個脈念叨兩句,最后都會和疫者吵得面紅耳赤。
還是熟悉的說話欠打。
大家的神色,似乎比之前輕松了不少。
崔士商從門外探出頭,高聲喊道,“諸位,我們熬制了新湯藥,過會兒便來分發。喝完湯藥后兩個時辰,若是大家有任何不適,請及時告知我們。”
聞言,屋內人的眼睛都發出了光亮。
新的湯藥!
他們的病有救了!
這意味著他們不會變成寶慧寺后面的一縷青煙,而會在某一日,慢慢走出這個庭院,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
李荀月也領到了一碗。
“辛辣、苦麻,還有一點腥氣,味道有點像失敗的水煮魚。”
她點評。
謝旻抽了抽嘴角,死到臨頭了還惦記這口吃的,是不是上了奈何橋還要問孟婆湯是什么口味的?
不過,他也有點想念水煮魚的味道了。
等李荀月好了,讓她給自己做上百道菜,也算是報答他上次救了她一命吧。
這一夜,安樂坊很安靜。
沒有痛苦的呻吟,沒有絕望的慟哭。
有些躺在被褥上,與臨近的病友一同幻想著病愈后的未來。
“回去后我要去大周山泡三天三夜的熱湯,現在我都臭得像是從泔水桶里出來的。”
“我要是回去了,定要去把那套《玉面狐貍俏書生》買了。十兩銀子怎么了?錢財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快活當下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后才知道,看不到《玉面狐貍俏書生》的大結局,我死了都不甘心!”
“可不嘛!回去后俺要告訴翠花,俺稀罕她。喪夫帶仨娃怎么了,我就愛喜當爹!”
李荀月的燒已經退了,疼痛驟減,因而有精力聽完他們的閑聊,樂個不停。
當然也有患病后日夜難寐,此時終于可以安然進入夢鄉的。
“雞腿,別搶我雞腿!”
不知是誰大聲發出了夢囈,將周遭的人全部都吵醒。
“吃吃吃!還敢吃!要不是那群人貪嘴吃什么野味,我們至于受這么大苦么!”
瘟疫的源頭已經水落石出。
早在去年初秋,山林野獸之間就已經蔓延了一場悄無聲息的鼠疫。
原本這只是自然給它們設置的物競天擇、優勝劣汰,在此消彼長中維持萬物的“平衡”。
可因為人類的無端介入,將原本在自然之中野蠻生長的動物們帶到了餐桌上、口腹中。
“鼠疫”是自然對人類貪食的報復。
天香樓的宋掌柜在逃跑途中被謝旻抓回,對自己濫捕野獸、嫁禍食為天的事情供認不諱,如今關在縣衙的大牢中,等待最終的審判。
食為天得到了正名,可是已經沒人在乎了。
在這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壽縣的百姓需要慢慢療愈因為口腹之欲而留在心中的創傷。
不過那又怎樣,她李荀月有信心讓大家重新發現食物的樂趣!
民以食為天,食物的酸甜苦辣也是生活的有滋有味,吃好了,才能活好了。
思及此,她嘴角掛上了淺淺的微笑,在搖曳的燭火中慢慢進入了夢鄉。
而此時,安樂坊西側臨時搭建的木棚內,眾人卻是神色凝重。
“完了!”
崔士商跌坐在木椅上,失神地喃喃自語。
朝廷增派醫官攜帶糧草,前往壽縣支援,誰知半路卻被奇石峰上的山匪給截了胡。
醫官嚇得屁滾尿流逃回京城,說什么也不敢再來,糧草和藥材也全都被搶回了山匪的賊窩。
如今壽縣只剩下庫房的兩箱藥材,壓根無法滿足疫者的需求。
明明已經研制出新藥方!
明明希望就在眼前!
“我帶人去周邊縣城,能收集多少藥材就收集多少!”
謝旻披上大氅,一吹口哨,棕紅色的駿馬“疾風”從遠處奔騰而來,揚起滿空的塵土。
“我去寫份清單給你!”
“不用,我都記得。”
崔士商立于馬下,一字一句囑托道,“多等一日,就會多百人死亡。明日午時,務必回來。”
“玄知,拜托你了。”
玄知是謝旻的表字,只有親人摯友才會如此稱呼。
謝旻性情乖張,在京城人人避開之,都說他是“活閻王”“催命鬼”,是冷酷嗜血的洪水猛獸。
崔士商與他同窗十余載,兩人也是吵吵鬧鬧,結下了不少梁子。
在生死危難之際,旁人,崔士商不一定信得過。
但他信謝旻,一定會如期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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