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公會的飛行器結群飛來，向無關人員噴灑引誘劑驅趕，一小支價值一銀幣的引誘劑跟灑水一樣潑出去，連對金錢缺乏概念的宋樂水都忍不住感嘆公會的財大氣粗。

        陸續有駐扎在樹林中的隊伍撤離，基地附近怪物扎堆，走晚了說不定會被圍攻，他們不敢賭，也沒有實力賭，只能到更遠處等待機會。

        蕭啟敲桌，示意罵罵咧咧的宋樂水噤聲，轉而看向維德：“你有幾成把握能繞開獵人找到其他入口？”

        維德思忖片刻：“四成。”

        “足夠了。”已經遠超他的預估，讓維德在蕭啟心中的價值小幅度上漲，不枉當初為了喚醒他所支付的代價。

        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偽裝的必要，三人卸掉礙事的偽裝，以本來面目示人。為了行動隱蔽，他們連小型運輸車都沒有帶，只能徒步進入，宋樂水那小身板讓他背裝備進去指定不行，所以他的那份大部分由維德分擔。

        旁人懼怕怪物襲擊，蕭啟什么時候怕過，沒攆得怪物四處逃命就已經非常收斂了，他劃破指尖讓血的氣味散發。

        他注意到維德聞到血腥味時喉結上下動了動，和幾天前他轉化時的狀態很像，表情帶著不被滿足的貪婪……他在渴求自己的血液？

        冒險進入城市廢墟的不止他們一隊，一路上他們聽到好幾次交火的動靜，距離遠難以分辨到底是怪物還是獵人在攔截。他和公會不對付，連帶著宋樂水對獵人也沒好感。

        “傻逼獵人自從和諾亞城搭上線，一天天拽得跟二百五一樣，還有群腦殘捧臭腳。”

        維德順勢問：“諾亞城是什么地方？”

        宋樂水瞅了他一眼，頗有種嫌棄他沒見識的高貴感：“那是被遺棄在藍星上所有人類最后的圣地，他們擁有能夠前往其他星系的飛船，每個加入諾亞城的人都有機會用功勛換取離開的資格。”

        “你我是不用想咯，蕭總倒是被邀請過，不知道他為啥不愿意去。”

        蕭啟表面上從來不理睬他們‘無聊’的對話，其實一直有在聽，自己拒絕邀請是因為他拒絕虛假的希望，只要污染沒有停止他們就無路可逃。不過他不會告訴宋樂水真相，人活在世上，總需要一些希望，哪怕希望是謊言。

        前方的大樓發生激戰，碎石四濺，蕭啟摁住宋樂水好奇的小腦袋瓜，躲在石墻后靜觀其變。他一眼認出了是獵人和傭兵團，看陣勢雙方都出動了異能者。

        只見一位皮膚透著古怪棕黃色的‘蜥蜴人’從窗戶爬出，貼在外墻爬上三樓，身體的顏色漸漸與周圍的水泥青苔融為一體，讓人難以發覺。

        一隊傭兵經過靠窗的樓梯紛紛倒下，幾十秒后又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好像什么也沒發生一樣端著槍上樓支援，繼續投入戰斗。

        “他們被控制了。”維德很快反應過來。

        蕭啟點頭，領著他們快速繞過戰場，特意提醒宋樂水：“別去看蜥蜴的眼睛，跟緊。”

        宋樂水自從跟在他身邊，一直負責遠程協助，他怕好奇心會害死笨蛋，好在是笨蛋冒失歸冒失，還算聽話。

        轟，熱浪席卷后背，他回眸看見一位傭兵團裝束的女人站在天臺，她的掌心有火焰在不斷跳動，腳下還踩著燒焦的蜥蜴人。能在污染區自由行走的女人本來就少，身具異能的更是少之又少，讓蕭啟忍不住停下多看兩眼，只是一時沒想起她的名號。

        “是不死鳥顧玨，丹鳥傭兵團的首領。”

        宋樂水說完眼巴巴的轉過頭向他求表揚爭寵，蕭啟勉為其難的嗯了一聲，就讓笨蛋美滋滋的。

        天臺上的不死鳥發現了蕭啟的存在，眼神卻落在同行的金發男人身上，久久未繼續下達命令。

        “連禍星也在，這下局面要更混亂了。”隊員感嘆，他順著顧玨的視線望向金發男，疑惑道，“這人是誰？沒聽說過禍星身邊有這號人物。”

        顧玨認出了維德，她曾在遺跡核心見到過有關他的資料，在戰爭時期維德作為執政官的代言人活動，戰后銷聲匿跡，她一度認為像這種大人物的消失，要么是早早被暗殺，要么是隨著艦隊離開星系，至少不會出現在廢土上。

        隊員見她特別感興趣，提議道：“我們這就把他攔下來？”

        “不，清掃獵人更重要。”顧玨擺手，反正不久后他們會在基地內碰見。而且她不確定這位到底是不是本尊，畢竟已經過去三百年，即使是冷凍休眠也不能保證存活至今。

        等走出戰場范圍，維德問宋樂水：“不死鳥的異能大概是什么水平？”

        “比蕭總差多了，一流吊車尾，她畢竟不是天生的異能者，會受到很多限制，持續時間也短。”宋樂水邊說邊比劃，“天生異能者萬中無一，純天然無副作用，比他們強得不是一星半點。”

        蕭啟自動忽略宋樂水的幻想，如果可以他寧愿不要異能，他為了異能付出過太多代價。

        維德帶著他們鉆進林子，在小道上七拐八拐，拐到一個距基地建筑足有三里遠的山溝里，邊指揮他們挖地邊解釋道：“高等級的基地會留有一條逃生的密道，就在這附近。”

        年代久遠，地形有些變化，他們敲敲打打好半天才讓蕭啟聽出地下的回聲。

        維德驚嘆：“原來你是人形自走探測器。”

        什么怪形容，蕭啟在心里嘀咕，奈何他冷淡的人設深入人心，有時想加入對話也不知道該怎么聊，只能裝作沒聽見。把挖土的事情暫時交給宋樂水，他和維德在一旁商量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蕭啟問他為什么如此了解，得到的回答是，維德正是基地圖紙的審批人，他用樹枝在地上畫出記憶中基地的平面圖：“你認識這里嗎？”

        還沒畫完就被少爺打斷，他略俯下身子和自己平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出身在七號研究所，對嗎？”

        蕭啟覺得維德的表情有些……可憐？他嗯了一聲：“研究所已經淪為重度污染區，希望你能協助我回去一趟。”

        維德想都沒想的一口答應，哪怕重度污染區是大名鼎鼎的自殺圣地，沉默片刻后還對他鄭重道歉。

        他一頭霧水，莫名覺得現在只要自己開口，維德甚至能來一個切腹謝罪，就算少爺在戰爭中有過錯，也過去這么多年，和他蕭啟也沒多大關系。

        進入密道，往里走了大概十分鐘，潮濕的感覺逐漸消失，他抬頭發現仍有排氣扇在工作，有電對于他們是意外之喜，不然還得用上炸藥強行破門。

        蕭啟取下胸章，放在感應器前，按下一串數字，1135507。金屬門開啟，抖落的灰塵讓宋樂水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震得他耳朵疼。

        穩重的女聲播報歡迎詞：“驗證通過，歡迎您來到直屬第三生命研究所，請注意腳下。”

        熟悉的金屬墻壁出現在他眼前，在手電下泛出無機質的光澤，有那么一瞬間，蕭啟以為自己回到了家，只要他喊一聲，加西亞爺爺就會從側門出來幫他拿東西。

        可惜這里不是他的家。

        此行首要目標是收集實驗資料和日志，維德一改之前不出力的消極狀態，帶著他們繞過生活區直奔辦公室，趁獵人們尚未攻破研究所大門，抓緊時間搜刮有用的信息。他還特意戴上一雙黑手套，免得不知道多少年的灰塵污泥臟了他的手。

        一路掃過去，前幾間屋子有用的信息不多，他們挑了一些紙質文件錄入，宋樂水本來想直接從電腦拷貝，但連試了幾臺都無法開機只能作罷。

        辦公區安靜且空曠，一時間只有他們翻找東西的聲音在走廊回響。

        蕭啟在檢查抽屜時瞥見一則會議記錄，標題是《生命研究所第十一次大會關于維德·加西亞提議的探討》，他拿起記錄問正在翻書架的維德：“你姓加西亞？”

        見終于提起他的名號，維德清了清嗓子得意道：“知道就好，請稱呼我為加西亞先生。”

        蕭啟哦了一聲表示聽見了，把記錄扔給宋樂水，讓他抓緊掃描。

        “我運氣不錯，下一間屋子我來開。”宋樂水躍躍欲試，狂摁開門鍵。昏暗的光線下，一具灰白的骷髏架子倒在他懷里，與他面面相覷，宋樂水條件反射的撒手，嚇得連忙后退，失去支撐的骷髏砸在地上骨頭散了一地。

        在廢棄基地遇見骷髏干尸再正常不過，見怪不怪，蕭啟撿起落在地上的名牌。瓊·加西亞，他與西方人種打交道的次數不少，但只有與研究所相關的地方才會頻繁的出現加西亞這個姓氏。

        維德捧起頭骨，將它小心放在桌上，絲毫不介意上面的臟污塵土，摘下手套在胸前劃十字：“人來之于塵土，而歸之于塵土，愿你的靈魂在天堂安息，阿門。”

        見宋樂水奇怪的盯著他，維德反問：“你們不為逝去的同僚禱告嗎？”

        “我們會說，愿你來世投生諾亞城，嘶……好像也沒差。”宋樂水有樣學樣，跟在維德后面劃十字。

        蕭啟進門尋找資料，手電掃過房間，所見一片狼藉，電腦在地上砸得稀碎，抽屜柜子七扭八歪，正中的灰燼堆還有未完全焚燒的碎紙。

        維德扒拉了一陣碎紙，上面零碎的詞語含義太寬泛，沒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她寧愿放棄逃生的機會也要銷毀的資料是什么？當初又是什么人攻擊這座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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