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鳥傭兵團的據點藏在一個農業村鎮中，他們剛接近瞭望樓的視野范圍，就有村民奔走相告，迎接他們回歸。

        剛越過哨崗，便有一大批村民和留守據點的隊員迎上來，幫忙處置傷員安放物資，引著他們到一旁的房間凈化從研究所帶來的污染。

        像蕭啟顧玨這些異能者可以承受住高強度的污染，但普通村民就不一樣了，哪怕只是他們身上殘留的污染都有可能引發變異，不得不防。

        宋樂水望向環繞村莊的高墻后錯落有致的巡視點，疑惑道：“普通的農業村，需要這么嚴密的防守嗎？”

        幫他用儀器清除污染的大姐姐聞言笑著回答：“一看你就沒在村子里待過，現在適合種植的安全區不多了，從前村子無人保護，一到收成就會有強盜掠奪，時不時還會害到人命。”

        宋樂水自覺問了個蠢問題，撓了撓頭發：“抱歉。”

        大姐姐拍了拍他的后背：“沒事，去吧，記得嘗嘗瑪麗嬸嬸燉的菜，可好吃了。”

        蕭啟收回目光，轉而看向顧玨。

        回到熟悉的村莊，顧玨卸下屬于團長的威嚴，她沒急著談判，而是擺擺手，請他們先休息用餐。

        天邊悄然染上霞光絢爛的橘紅，村莊的選址很不錯，剛到傍晚，就刮起陣陣清涼的風。

        蕭啟看隊員們從緊繃的作戰回歸日常生活，有說有笑的好不熱鬧，連宋樂水加入了準備晚餐的隊伍，和幾位姐姐大嬸打成了一片。

        他仿佛在思考什么問題一樣，無人敢打擾他，連三三兩兩經過他的人都會不自覺的壓低聲音。

        畢竟狂犬的兇名在外，是個殺怪物如同殺雞的主，既然難以討他的好，那就離遠點至少不會讓他厭煩。

        其實蕭啟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做，總覺得他一靠近就會打破其他人歡快的交談，所以他選擇遠離，做一個人群之外的旁觀者。

        “蕭啟。”維德笑著打斷他的旁觀，遞給他一杯甜牛奶。

        牛奶冰鎮過，但也不至于太冰，剛剛好入口，蕭啟喝完，把杯子放到手邊的小桌上。

        維德伸手在他的后脖子捏了捏，像是順毛一樣幫他捋了捋頭發，要是換個人他早就一個過肩摔，讓那人吃一點苦頭，但維德的靠近，他意外的并不抗拒。

        “不用總緊繃著，放輕松點。”

        “緊繃？”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放松了。

        “嗯，很放松，就差隨時暴起把接近你的人放倒了。”維德笑，“剛才在想你會不會給我來一個過肩摔，還好沒有，不然花就折了。”

        他一搓手，從掌心變出一朵的野薔薇。

        “從路邊折的，希望主人不要怪我。”維德不由分說的將薔薇別在他胸前的徽章旁。

        野薔薇雖然很小，層數也不多，但花確實是個神奇的東西，只要見到了連心情都會變好。

        維德扶著他的肩膀，拖著他往人群中走去：“過去吧，他們很友善的。”

        “我需要做什么嗎？”蕭啟問。

        “不用，你坐在那兒等他們和你搭話。”維德指向一個正在剝豆子的大嬸，“看到她了沒，她剛才就在和別人聊起你，夸你年少有為。”

        “哦。”

        蕭啟坐在一群老頭老太太中間，無所適從的模樣看起來甚至有點乖。

        村民們當然聽說過蕭啟的名號，但他們沒在外頭闖過，自然不明白狂犬的含義，只當這個年輕人很會打架，等了一陣后，開始問他一些問題。

        比如是做什么的啦，有沒有心上人呀，外面的污染區怎么樣了，再一起抱怨抱怨世道的艱難，感嘆年輕人出門在外多不容易，問東問西家長里短，卻是想要拉近關系釋放友善的語氣，一點也不招人厭煩。

        “游商，手下四個員工。”

        “沒有結婚的打算。”

        “不太樂觀，這幾年污染區擴張加速了。”

        蕭啟一一答了，雖然話依舊很少，但總算邁出了第一步。

        大嬸越看他越喜歡，甚至說如果不是不想結婚，不然真想把侄女兒介紹給他。

        老頭老太們準備好菜，去后廚忙活了。

        他在人群中尋找同伴的身影，宋樂水正在和一群十幾歲的小朋友玩彈珠，蕭啟略過他，找到正在和村民隊員喝酒聊天的維德。

        蕭啟沒有立即靠近，而是坐在角落旁聽他們的談話，維德在打聽他們對諾亞城的看法。

        維德對于諾亞城異常執著，走到哪兒都會問一嘴。

        村民放下酒杯，示意聽他說：“別的我也不懂，單論清理失控的異能者這點，我舉雙手贊成。”

        “失控的異能者？”維德反問。

        “對，現在有諾亞城出產的藥劑儀器要好很多，早二十年總有異能者扛不住污染失去人性，見到活物就殺，有不少村莊因此全滅。”村民拿起一截烤鴨脖下酒。

        “那會我還小，記得不是很清楚，那會傭兵和獵人那邊不知發生了什么，自顧不暇，還是諾亞城派出小隊，幫助我們消滅異能者。”

        年紀稍長的傭兵也附和著點頭：“團長當初提出想要駐扎在村子里的時候，就因為這個，用了大半年時間才讓你們接納。”

        村民不好意思的嘿嘿了兩聲：“不怕你笑話，普通人對上異能者，當然會害怕啊。”

        另一位村民接著向維德解釋：“之后諾亞城的小隊也沒有解散，負責協助追捕失控者和怪物，分文不取，我很感激他們，不然外頭的局勢會更加混亂。”

        他們的談話和蕭啟想象的差不多，普通人對于異能的持有警惕乃至敵視的態度，所以他總是避免在普通人聚居的村莊和小鎮歇腳，寧可繞路而行。

        維德終于注意到他，拉著他在桌前坐下。

        晚宴開席，宋樂水看到好吃的就走不動道，當場扔下贏來的一大把彈珠，兔子一樣的竄到蕭啟身邊，因為不喝酒又不談事情，被發配到小孩那桌。

        蕭啟終于吃到了瑪麗嬸嬸的燉菜，食材本身就非常豐盛，葷素搭配，還用上了昂貴的香料，打開燉鍋的瞬間，香氣撲鼻。

        資源匱乏的現在，食物最大的美德是熟了和吃不死，能吃上正常的食物已經十分值得慶幸了，就連蕭啟也很久沒吃過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顧玨向他們敬酒：“愿以后的合作依舊順利。”

        蕭啟舉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宋樂水沒搶過小孩子，眼巴巴湊過來，叼走一只雞腿，別提多高興，就差搖尾巴了。

        “這么好吃？”顧玨問。

        宋樂水連連點頭，順帶抱怨了一下蕭啟：“蕭總不在意吃穿，連帶著我也要一起喝營養劑糊糊，也不知道他的舌頭是不是有問題，竟然也喝得下去。”

        顧玨對他的態度相當溫和：“多吃點，管夠。”

        酒足飯飽，傭兵團的人圍著篝火跳舞打牌聊天，蕭啟喝了一些酒，腦袋有些暈乎，嫌人群吵鬧，和維德一起在附近散步醒酒。

        蕭啟不自覺的摸向后頸的疤痕，以他堪稱怪物的恢復速度，按理說應該已經摸不到了，但后頸總是酸麻，提醒他印記的存在。

        維德正在仰頭看星星，他也順著看過去，發現沒什么值得新奇的地方。

        “舊時城市的夜空被燈光干擾，人們抬頭最多只能看到月亮，忽略了群星的光彩。”維德感嘆道，“現在，我卻有些懷念那時的光污染。”

        他很少關心維德是怎么想的，宋樂水一天和維德說得話就能抵得上他一個星期的量，這會卻愿意聽一聽他在想什么。

        “我只在錄像中見過戰爭前的景象。”蕭啟說。

        維德將話題一轉，拋出一個全新的問題：“你的夢想是什么？”

        “復仇。”五年前他就發誓，為了復仇而生存。

        維德聽了，卻緩緩搖頭：“這只是目標，夢想應該是真正的愿望，能讓你在很多年后回想起依舊會感到幸福的事情。”

        見他沒有反應，維德繼續問：“那換個說法，如果有一天，你復仇成功，我送你離開這顆星球，你想做什么？”

        他依舊答不上來。

        維德微笑看著他，蕭啟從他一貫的戲謔和中二病發作中，隱約察覺到些隱藏在面具下的暗語。

        為什么？會對他抱有親人一樣的關切。

        蕭啟不相信沒來由的愛，可任他怎么想，也沒想出他和這位三百年前的古人有任何聯系。

        休息了一夜，該談正事了。

        顧玨的行事風格如同她操控的火焰一樣熾烈，她開門見山道：“你說我們有共同的復仇對象是怎么回事？”

        “五年前，我所在的基地也遭受了類似的襲擊。”蕭啟頓了頓，反問道，“傭兵團受到襲擊，死者應該不止海燕一人，還有幾位異能者也被挖去心臟，對嗎？”

        顧玨點頭承認，神色凝重：“是，我的母親和哥哥也去世了，只留下了妹妹。”

        “那就沒錯了。”蕭啟繼續說：“這些年我順著相似的線索，查到了一個名為薔薇誓約的秘密組織。”

        “不可能是他們。”顧玨好似知道什么內情，當即否定他的說法。、

        “我也這么認為，所以只除掉了幾位明面上的小嘍啰。”

        蕭啟拿出了存儲有地圖的胸針：“研究所地下的資料與當時逝者托付給我的信息一致，我想順著研究所的地圖追查下去。”

        “需要我付出什么代價？”她無意識的擺弄手中的□□，視線卻緊盯著胸針。

        “陪我去一趟污染區深處，我想重新調查當年的痕跡。”

        “成交。”顧玨關上□□的刀刃，發出啪嗒一聲，她笑道，“還以為你會拿走我的傭兵團。”

        蕭啟毫不避諱：“但你不會給的，傭兵團在你手中最有價值，我搶過去也只是負資產。”

        “合作達成，作為回禮，我附贈一條建議。”

        “什么？”

        “提防維德，他遲早會害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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