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這座城市僅存的正常生物，怪物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蜂擁而上，四肢貼在舷窗玻璃上，發出可怖的尖叫聲。

        “該死！”顧玨松開按在武器面板上的手，眉頭緊鎖。

        蕭啟快速檢查隨身裝備，準備應戰，這么近的距離，如果他們發射炮彈驅逐，很容易震傷飛行器。

        維德攔住他：“現有的藥劑不足以清除污染，你確定要去？”

        “嗯。”

        “好，一起去。”

        銀狐發出嗤笑聲：“還以為多厲害呢，結果連污染都遭不住。”

        “哦，是嗎？”維德笑著問，揪起領子就要把她丟出去，“被怪物撕咬啃食很疼的，你確定想好了？”

        銀狐再度發出刺耳的尖叫。

        “很可惜，我討厭只會尖叫的廢物。”維德抱臂，對她的尖叫無動于衷。

        銀狐頓時啞了，心態肉眼可見的崩潰。

        維德穿上從堡壘帶出的外骨骼，跟隨他一起清掃怪物。

        離開飛行器的屏障，蕭啟瞬間明白過來違和感出在哪里，污染區的怪物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性。

        雖然廢土默認怪物的理性聊勝于無，但在能控制怪物之前，蕭啟就曾隱約感受到它們微弱的心智，但現在完全沒有，無論他怎樣呼喚，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踩著鳥形怪物的后背，他揮刀，落在脆弱的脖頸上，霎時身首異處。

        宋樂水總是在為他開脫，覺得他只是看起來瘋了點，其實并不喜歡廝殺。

        其實恰恰相反，蕭啟仿佛神明為了殺戮打造的兵器，收割生命令他愉悅，就和正常人見到鮮花會心情舒暢一樣。

        維德從他身邊掠過，擋住右后方襲來的利爪，嘆息道：“這樣不愛惜自己，會讓我很難辦的。”

        蕭啟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

        維德拎住他的后脖頸，可偏偏那一點皮肉，就讓他像被拎著后頸皮的貓兒動彈不得。

        “聽著，如果你死了，我不介意讓宋樂水下去陪你。”

        蕭啟用刀背砍向維德，卻因為使不上勁動作軟綿綿的，沒了屬于黑豹的銳氣，更像亮出爪子的黑貓。

        維德威脅道：“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努力活下去，二是死前拉我陪葬。”

        蕭啟渴望掌握生殺大權的快感，銘刻于靈魂中的本能告訴他，只有將所有危險踩在腳下，他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可是兵器不會在意自身的存活，從前拴住他搖搖欲墜理智的是研究所的家人，后來變成了宋樂水江瑜之，現在變成了維德。

        在得到他的承諾前，維德沒有松手，甚至放下了槍，明擺著要和他同歸于盡。

        “我答應你。”蕭啟明白，他是認真的，只好妥協。

        “乖孩子。”得逞后的維德微笑著夸贊道。

        “……”

        重獲自由的蕭啟警惕的和他拉開距離，清掃另一側的怪物，維德明明是他締結契約的同伴，卻比以往遭遇的所有敵人更加難對付。

        他踩著的飛行器異常的顛簸，地震了。

        云層詭異的迅速融化在空氣中，照亮地面的陽光非但沒有驅散陰冷，反而讓污染區顯得更加詭異。

        蕭啟想起加西亞爺爺的警告，污染區之內一切就有可能。

        “停下。”蕭啟戴上特制手套，從傾斜的建筑外墻攀援而上，站在高處眺望。

        從不遠處的地裂中爬出一大群蜘蛛怪物，密密麻麻的正在向他們涌來。

        鳥形怪物難對付歸難對付，但這里的怪物密度遠遠低于他曾去過的都市，進入堡壘之前，他就有所猜測，要么是太久無人進入怪物們自相殘殺殆盡，要么是怪物們正在某處休眠。

        蕭啟向來運氣不佳，現在看來只能是后者了。

        他從樓頂下來，將情況告知同伴。

        “鳥類和蜘蛛，很合理。”維德給外骨骼更換能源塊，坐在飛行器頂部休息，剛才消耗不小，就算有外骨骼輔助也難免疲勞。

        “是合不合理的事嗎？我們又沒有殺蟲劑，完了完了。”宋樂水繼續念叨他的完了經。

        “還剩多少除污染劑？”蕭啟問。

        “十瓶，我們幾個能用半個月，但等級不行，有再多也白搭。”宋樂水回答，還不忘應景的加上一句破音的救命。

        蕭啟卻點了點頭，說道：“夠了。”

        維德第一個反應過來，將污染劑的瓶子放入炮筒，遞給了他。

        半蹲固定、瞄準、扣動扳機，珍貴的藥劑射向在空中盤旋的鳥類怪物。

        藥劑給他們用聊勝于無，但喚醒怪物的那點理智確實足夠了。

        “你是想增強怪物，自我了斷嗎？”銀狐冷笑，笑著笑著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喲，不愧是狂犬，說賭命就賭命，一點也不帶含糊的。”

        面對怪物大軍，必須有人在飛行器外開道清場，在場之人既能抵御污染，又能支配怪物，這個人選只有蕭啟。

        察覺到維德想跟著去，蕭啟吩咐道：“無論如何，都要在失去理智前阻止我。”

        一旦他失去理智暴走，將會比怪物更加可怕。

        蕭啟見過暴走的異能者，是七號研究所的一位阿姨，他們動用了全部力量，僵持了整整一天才將她制服，為此一人殘疾裝上義肢，五人感染，烙下病根纏綿床榻。

        維德鄭重點頭：“好。”

        蕭啟離開飛行器，重新和鳥形怪物建立連接，指揮它們沖向蜘蛛群。

        等湊近了，他終于看清了蜘蛛怪物的真容，可看到的東西連身經百戰的他也忍不住頭皮發麻。

        即使軀體被黑毛和甲殼覆蓋，蕭啟仍然從它們不協調的動作瞧出端倪，這些蜘蛛哪是怪物，分明是軀干扭曲融合在一起的人類。

        軀體粘連，為了能快速移動，他們放棄了人類直立行走的習慣，在地上手腳并用的爬行。

        蕭啟強忍著不適，收刀回鞘，換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對準那群曾經身為人類的詭異怪物。

        “救救我、救救我——”蜘蛛毛茸茸的腿扒上了飛行器，口部的位置是一張被劈成兩半的臉，臉頰一張一合，分泌出灰綠色的惡臭粘液。

        火焰燎過，燒掉了表層的毛發，人類扭曲的四肢更加明顯。

        別說平時就動不動尖叫的宋樂水和銀狐，這下連顧玨都忍不住，從飛行器探出手臂，用異能對抗恐懼。

        蜘蛛堅持不懈的貼在飛行器上，企圖捕獲他們這一群美味的食物。

        “餓，好餓啊！”這是女孩哭泣的聲音。

        “憑什么拋棄我們，我們也是人類！”這是男人憤怒的聲音。

        “你不是和平之子嗎？救救我們——”這是女人哀求的聲音。

        無數道聲音在蕭啟耳邊呼喊，匯聚成絕望的海嘯企圖將他淹沒。

        他不為所動，身體機械的執行大腦焚燒的指令。

        有了不死鳥異能的加入，蕭啟的負擔稍稍減輕，他低頭看向灼燒感強烈的手臂。

        僅僅暴露在重度污染區一個小時，他接觸到怪物的小臂內側就爬滿了細密的黑色絨毛，他伸手觸碰，果然摸到絨毛下變硬的皮膚。

        為了拖延變異時間，蕭啟調小火焰，灼燒自己的雙臂，麻藥會影響身體的反應速度，他硬生生的堅持到甲殼脫落，露出蛻皮的肌膚才停手。

        說不疼當然是假的，只不過他格外能忍，手指因疼痛不斷抽搐著。

        他不能停，一旦失去火力壓制，重度污染區中又該新添兩只丑陋的蜘蛛怪物。

        蕭啟的優勢在近乎于怪物的再生速度，適應手臂的傷勢后，他繼續指揮鳥類，驅散地面的怪物，不斷的重復著火焰的炙烤。

        等他們終于沖出重度變異區，飛行器恢復性能，蕭啟再也支撐不住，一頭栽進維德的懷里。

        “做得很好。”維德伸手摩挲他的后頸以示安撫。

        “接下來去哪里？還是附屬城市嗎？”宋樂水問。

        蕭啟沒力氣回答他，在安撫中放松肌肉，安心的閉上雙眼。

        再次睜眼時，蕭啟回到了當初撿到維德的廢棄基地，躺在他曾沉睡過的休眠艙中。他緩緩坐起，手臂已經恢復正常，只有猙獰的紅痕提醒他剛剛遭受了怎樣的酷刑。

        維德抱歉的端來營養劑：“經過污染區，食物報廢了，暫時只有這個。”

        蕭啟接過，仰頭就灌，只要能安全的補充熱量，他一般不會挑剔食物的口味。

        三十秒后，他頭一回因為營養劑的口味繃不住了，劣質香精倒是無所謂，但混合蔬菜口味實在難以下咽，他喝到半飽就把胃口倒完了，甚至惡心的想吐。

        “添加了蔬菜泥，有益健康。”維德解釋道。

        宋樂水狗狗祟祟的探出頭，看見他醒了立馬告狀：“蕭總！大事不好，維德把銀狐放跑了！”

        “哦。”

        發現他不急，宋樂水急得抓耳撓腮：“那可是銀狐，讓她引來追兵怎么辦？”

        “維德故意的。”蕭啟解釋道。

        “哈？為什么？”

        “每次偏他都會上當，看小朋友咋咋呼呼的樣子還挺有意思的。”維德把宋樂水請走，感嘆道。

        “確實。”

        維德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休息一會，好戲還在后頭。”

        目送他離開，蕭啟習慣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頸，仔細辨別殘余的氣味，是維德的味道。

        聯想到銀狐所說的不完全標記，他自虐般的狠狠掐了一把腺體，疼得他兩眼一黑才停手。

        “真麻煩。”蕭啟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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