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廢棄基地(一)
第二覺睡醒,剛好是清晨,廢棄基地周邊剛剛下了雨。
蕭啟喜歡雨天,雨天能洗刷掉他活動的痕跡,寧靜、安全,連怪物出沒的頻率都會降低,適合躲在被窩里貓上一天。
還有些困,但暗傷在身,睡眠斷斷續續的,蕭啟索性起來活動,打開房門,涼風透過走廊的窗戶,吹起他的頭發。
地表的會客室沙發上搭著一件風衣,仿佛特意為誰準備的一樣,他披上風衣,鼻子被暖烘烘的陽光味道包裹,一切都顯得剛剛好。
顧玨正坐在會客室的露臺上發呆,腿上的傷還沒有痊愈,雙手又纏滿了厚實的紗布,除了修養也確實沒有別的事可以做。
蕭啟走近,坐到顧玨身邊,直覺告訴他,她有話要說。
在沉默中靜坐了許久,顧玨轉頭看向他手腕上的紅痕:“你的確很強,對自己又足夠狠心,我賭對了。”
蕭啟不覺得有什么稀奇,這只不過是他在廢土上生存的日常,他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
“幫我點一支煙。”顧玨說。
火柴劃過,在清晨的氛圍中像一閃而過的流星,完成使命后化為焦黑的灰燼。
香煙插在包裹嚴實的紗布上,顯得格外不協調,把顧玨逗笑了,這種煙草是為異能者特制的,有鎮靜的功能,幫助他們舒緩容易緊繃的神經。
“你已經聽說過薔薇誓約了。”她陳述道。
“嗯。”
顧玨說:“在堡壘中我故意脫隊,為他們收集情報,我是編外人員,如果沒有足夠的理由,無法回歸大本營述職。”
蕭啟一點也不意外,顧玨為了復仇與他合作很合理,但不足以讓身為團長的她毅然脫離傭兵團,一定有別的理由,他一直在等對方主動坦誠。
“我是天生異能者,可即使再努力,搓出的火焰也只夠點燃一支煙,所以父母哥哥去世后,傭兵團一度瀕臨解散。”顧玨用懷念的口吻講述自己的過去。
“薔薇誓約的仲裁人撿到了我,將我帶去他們的大本營,在地底我經受了很長時間的□□改造,重見天日后,我獲得了不死鳥的能力。”
聽到□□改造一詞,蕭啟皺眉,前額一陣刺痛,耳邊傳來針在皮肉中攪動穿刺的幻聽,仿佛真的有長針刺穿他的大腦。
顧玨沒有在意他的反應:“我被仲裁人下了心理暗示,不能對你說出大本營的具體位置。”
“但有些事實可以告訴你,所有被冠以加西亞姓氏之人,都隸屬于執政官背后的蕭氏,維德·加西亞在冠姓時宣誓,將忠于人類的未來。”
蕭啟點頭,忠于人類的未來,聽起來不是一般的中二,但的確是年輕時的維德會說出的話。
“可三百年之前,人類中不存在所謂的異能者。”顧玨嘆息,“接受過改造后我突然明白,我們不過是為了勝利打造出的生物兵器。”
她的話正好驗證了蕭啟的猜想。
“諾亞城就是由蕭氏創建,和身為異能者的我們不同,維德遲早會回到那里,你和他并非一路人。”顧玨手中的香煙燃盡,跌落在地上,濺起一點微弱的火星。
蕭啟打斷話題,否定她的說法:“你想錯了前提,維德是異能者,在我用血液改造之前就是。”
顧玨睜大了雙眼:“不可能,為了保護執政官的安全,絕不會允許身為異能者的維德作為他的副官。”
“最近我從維德身上聞到熟悉的氣味才敢確定。”蕭啟接著說,“他從來沒有將異能者視為工具。”
顧玨被氣味二字轉移注意力,難得的露出八卦的表情:“維德聞起來是什么味道?”
“帶有焚香的茶葉。”這種氣味對于他來說有安眠藥的作用,每當蕭啟嗅到,就會沒來由的放松產生困意。
“噗。”顧玨掩唇,笑眼彎彎,“我收回剛才的勸告,一般來說,異能者是很難分辨出對方具體的味道,至于為什么以后你會知道的。”
顧玨擺了擺手:“失算了,現在你的血我可不敢喝,改日吧。”
說完她從露臺的矮墻跳下,不給蕭啟追問的機會,踩著硬底小高跟,腳步聲噠噠噠的離開了。
蕭啟低頭,從風衣上的陽光味中嗅到殘余的焚香氣息,維德的味道仿佛空氣一樣無處不在,讓意識到這點的他異常煩躁。
維德和宋樂水一起出門了,暫時沒有別的安排,蕭啟躺回床鋪望著天花板放空自己,每次過度使用異能后,他都會陷入倦怠期。
他回想起撿到維德的那天,梳理現有的線索。
他撿到維德從來不是一場意外,這座廢棄基地是胸針中重點標注的必經地,現在想來,他進入這里的過程太過順利,就像有人早早安排好指引,等待他的道來。
蕭啟猜測,七號研究所的使命有一項就是在喚醒維德,他們這一支存續的意義就是定時鬧鐘。
所以他隱晦的問過維德,作為交換,是否愿意隨他見證銀河系的未來。
蕭啟忘不了當時他的表情,用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來說可能不那么恰當,但他確實從維德眼中看到了足以點燃靈魂的欣喜。
再之后,他總是以長輩的姿態引導自己。
蕭啟無法確定和維德的關系,因為他沒有九歲之前明確的記憶。
吵鬧聲將他從淺眠中喚醒,宋樂水提著獵物和交換到的生活物資風風火火的回來,跟著維德忽前忽后的小跑著,看起來像一只快樂的小狗。
“耶耶耶!今晚終于不用喝營養劑了。”宋樂水蹦蹦跳跳的。
維德向他展示手中的香料,意思很明確:瞧,你家小朋友多好打發,一頓飯就能把他收買了。
“……”蕭啟希望能一眼洞悉真相,而不是輕易讀懂維德無聊的腦電波。
話雖如此,不知道為什么,他竟然不知不覺的坐在廚房的椅子上,旁觀維德下廚,甚至把隨身的長刀借給他切菜。
用砍怪物的刀切菜,還挺講究的。
篤篤篤的切絲聲稀碎而連貫,單從案板上均勻的細絲來看,晚餐的味道一定很不錯,和在傭兵團不同,這里的氛圍讓他想起從前在基地時。
七號基地奢侈的擁有屬于自己的農場,雖然條件受限避免與外界交流,但物質方面還算富足,菜蔬肉食不缺。結束一天的工作后,他們會圍著長桌一同享用晚餐,三三兩兩的分享白天的瑣事。
加西亞爺爺總是會勸沉默寡言的他,說他們是一家人,可以坦率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家人……嗎?
蕭啟懷念這個已經變得陌生的詞匯。
宋樂水在一旁沖洗菠菜中的泥沙,閑聊打發時間:“誒,沒見過這種做法。”
維德揉搓泡在醬料中腌制的牛肉條:“你們會怎么做?”
“抹上醬架在火上烤或者和蔬菜一鍋燉,你從哪兒學的?”
“小時后在農場生活,外祖母手把手教的。”維德笑著說,將牛肉條放在鍋中,發出滋滋的聲響。
“那會的農場是怎樣的,和傭兵團差不多?”
維德搖頭:“我們會搭建大棚,讓蔬菜一年四季的照常生長,不用害怕有怪物突襲,最多會擔心引來老鼠啃咬,品相不佳的菜用來喂農場的雞鴨牛犢,所以肉質格外鮮嫩。”
牛肉關火,擺在鋪了一層沙拉的碟子里,他嘆氣:“像這種肉質就差了點,缺少選育,連牛肉都沒以前好吃了。”
宋樂水聞著香味,口水都要饞出來,眼巴巴的盯著牛肉出神:“那以前的食物該多好吃……”
顧玨也被晚餐的味道香出來,她深吸一口氣,夸贊道:“嗯,比瑪麗嬸嬸的燉菜聞起來還香。”
蕭啟起身,也加入到家務中,幫忙擦拭餐桌椅子上的灰塵。
餐桌上,宋樂水侃侃而談,說起他白天怎么跟維德一起修理外面的攝像頭,檢查陷阱設置,當然,功勞大部分歸他。
游離在他們之外的顧玨也加入聊天,聊起傭兵團的晚宴:“一般最小的孩子會有有待,可以獨享一只雞腿,但有些孩子忘記食物的珍貴,東啃一口西啃一口,等用餐結束,我們會罰他們洗碗收拾,做不完的下次等最后才能吃飯。”
宋樂水呆,默默地吃掉碟子里不那么誘人的蔬菜沙拉,邊吃邊抗議:“我又不是小孩子。”
顧玨笑。
用餐結束,維德邀請蕭啟一起去外面走走。
望著基地破敗的外墻,他感嘆道:“沒想到還會回到這個地方。”
他想起在圖書館讀到過的維德自傳,語言風格溫和細膩,讓人能真切感受到,維德曾經是備受寵愛的孩子,因為他懂得真正的愛是什么,才能寫出那樣溫和細膩的語言。
“那座農場后來怎么樣了?”蕭啟問。
“和地下秘密研究所離得太近,在轟炸中和我的外祖母一起埋葬了。”說這話時,維德沒有露出任何悲傷憤懣的情緒,只有一雙眼似乎想要透過時間的阻隔回望故鄉。
蕭啟突然明白,為什么直覺告訴他自己和維德是一路人。
他們都是從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溫暖的庇護,從神圣美好的象牙塔流放到人間,成為流浪者。
維德,有渡口的含義,也代表著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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