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夢境(9)
◎dreama
那些青瑤想要展現給她的、回憶的碎片,似乎興致索然,在這里就漸漸響起了收尾之聲。。
在這場夢中,她已經快要忘記自己究竟是誰了,關于“自己”的印象好像也在來到了這個世界以后,不可救藥地變得模糊起來。
她曾經是那個年輕的、遠赴重洋前來留學的青瑤,后來,就如這場夢境所示,變成了齊瑯的妻子,齊氏集團的少夫人。她繼承了過去青瑤留下的回憶,開始延續起她的生活,好像誰也沒有敏銳地發現這一切的差錯,誰也沒有尖銳地指出現下的她并不是從前的她。
可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分明就站在某種陰謀的漩渦中心,腳下涌動著的青瑤不肯告人的秘密,同時,又被一圈更大的不為人知所包裹。
那漩渦把她無盡地向下拉扯著,使她幾乎又要再一次成為局中人,一次又一次地重復著之前的青瑤對她所做的那些事情。可是那漩渦的深處好似又有一絲若隱若現的推力,還想試圖讓她逃離,讓她去發覺這漩渦最底下的真實,讓她去阻止,唆使著她去結束這一切。
它是那樣矛盾又微不足道的一股力量,仿佛以卵擊石,不自量力得令人惋惜。
她的神思又一次回到了那一家餐廳之中,時間便也從那個夢中夢里掙脫出來,再一次啟行于夢境。
一切好像都沒有變換,除了她面前的咖啡杯空了。
就在這一刻,她好像聽見有腳步聲正朝著她們走近,步履相比平常的趕路人要慢上一些,然而平穩、恭敬,一聽就是一個受過些訓練的步伐。
綠裙的她沒有再朝著那步履聲的主人施舍自己的一點目光——她知道,她的時限將至,故而她似乎好像再交代些什么。可那聲音的位置距離這里,畢竟只是一段很短的路途了,短到她甚至還沒能有機會再多說上一些,那服務生便已拿著一張半折上的結賬單與一塊糖果,走到了她們的跟前。
身形投射下的陰影落在了桌面上,偏偏擋住了她的那一側,好像給他們之間劃出了一道分明的界限。
是真實與虛幻,是生存與死亡。
“您好。”
對面的她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循著聲音看向了對方。
“您的賬單在這里了。”
“嗯,謝謝你,我刷卡。”
“好的。”
……
“您長得真像我今早剛見到的一位夫人,簡直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個她呢。”
聽到這樣一句話,陰影那側的她才終于抬起眼來,看向了這個與她們的命途并無干系的陌生人。
“是嗎?那倒可能的確是我失散多年的遠房姐姐吧。”
“如果是真的話,您和那位夫人一定是雙胞胎才對。”
對面的她輕輕抬眼,又落下:“那么像?”
“要不是十分鐘前那位夫人才和他的先生來過這里,你們的穿著打扮有些不一樣以外,我都會完完全全地以為,您就是那位夫人了呢。”
“他們經常來這里嗎?”
“不是的,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們,不過那位夫人實在是太美了,尤其是今天正好穿著一條特別精致的淡綠色的長裙,我就忍不住與他們多搭了兩句話,”旋即頓了頓,“就像我剛剛和您搭話一樣。”
“那以后,我可能得多光顧一些你們這里了,”賬付過了,她便將卡抽了回去,返還了那部刷卡機,“指不定哪一天我與我的‘雙胞胎姐姐‘,就這樣萍水相逢了呢。”
“哈哈哈,那可能,是比較難了……”
“怎么?”
“因為那位夫人今天告訴我,她今天就要離開這里,可能以后都不會再回來了。”
此音一落,她也順勢垂下了目光,輕輕嘆息一聲。當然,誰也沒有聽見。
然后,她在墻壁的里面站起了身,光線便越過了那道陰影的界限,重新凝聚在她的臉上。
“這樣嗎?真是遺憾。”
“是的,不過,您也不必因此難過,世界這么小,有緣定能遇見,”語畢,那服務生又頗為恭敬地朝她鞠了一躬,臉上笑意不減,“感謝您今天的光臨,祝您余日愉快。”
對面的她禮貌地點點頭,待服務生走遠后才起身。
然后,輕巧地略過了站在對面的、身著淡綠長裙的她,似乎肩膀都有著些微的摩擦。可其間又穿插屹立著一道如白紙般輕薄的墻壁,嚴密到好似連風也無法穿透到這邊來。
她垂了眉,輕輕啟唇。
“青瑤,我本不欲讓你看到這一整段回憶,那是我身于不同世界,無法與你共享的回憶……可是這次,好像終于有人,能夠將我們從囹圄中拉出來了。”
隨即,她拿出了自己那部淡紫色的手機,看了一眼鎖屏界面上的那張照片——是方才對著青瑤照下的。
妝容、穿搭、神情,與青瑤別無二致。
“可笑……這一切大抵是我的奢想。”
青瑤只輕輕將椅子推回原處,又拿起手提包,捋了捋額發。
“可是我仍然念想著,也許有一天,你也能找到那人的真實身份,與他一起來打敗我,結束我的這一場美夢吧。”
青瑤轉了身,開始朝著大門口啟步行去——
“那么,再見了,青瑤。”
她釋然一笑,便將那只淡紫色的手機朝著地上扔了下去。
——“啪嗒。”
那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自己,應聲回了頭。
——————————————————————————————————————————————————————
◎dreamc
“齊瑯,你別忘了,我提醒過你的。”
“你別忘了,你如今失去的,日后再拼命找回來的,也再不會是原本的那一個了。”
“你別忘了,齊瑯……”
……
……
……
他猛地睜開了眼。
這不是黑夜,可他也已經在昏暗之中待了大約有一年的時間了,其間具體的時日他已然算不清楚,時間這種無足輕重的東西,在他失去青瑤的那一刻起便被他狠狠地踩在了腳下,成為了一個過分簡單的,推波助瀾著他變得偏執并不擇手段的工具而已。
這顯然是白晝,一束一束或窄或寬的日光從這個走廊上的各個窗戶投射進來,照亮了一片又一片水泥鋪成的地面。那陽光是如此的明媚刺目,照射在這個還算寬敞的走廊之間,照在無形的空氣中,連那其中漂浮著的灰塵都變得無處遁形。
他只覺得意識似乎還尚有些沒有回到他的大腦之中,不知是被留在了那個狹窄漆黑、令人暈眩的通道之中,還是被留在了另一個世界那個同樣狹小昏暗的臥室里。而現下,他只體會到一種巨大的不真實感,給予了他三分醉酒的昏沉,三分貧血的暈眩,和四分違逆世間規則的不適。
腳踩著的地面是堅硬的,是用水泥鋪成的一條走廊,沒有做任何的裝點,因此略顯簡陋陳舊。
大概是當初請來鋪地的裝修隊對此不大認真,毛毛躁躁地只想快些將這個工程完成,好圓圓滿滿地拿著工資報酬回家,因此這地上也鋪得并不平整,在與墻面銜接的角落里,還能看到肉眼可見的坑洼,無不昭顯著這棟建筑的不被偏愛。
墻壁亦是斑斑駁駁,刻上了明顯的歲月疤痕。那墻面被白色與墨綠色硬生生分成兩半,像極了上個世紀電視劇里那種老舊的走廊墻壁一般,上面是留下了無數劃痕的白色油漆,時間就在那上邊肆意妄為地行走著,印下了灰塵的蹤影。
而他此時此刻,就站在這一條陳舊又不太走心的走廊中,背后是許多的窗,漏進許多刺目的陽光,前面是一道道排列整齊的木制單門,做工似乎依舊不嚴謹,然而粗略看去,這些白墻與木門之間似乎以一種別有風味的韻律排列著。因而,盡管有些弄拙成巧的意味,看起來倒也平添幾分異樣的美感。
齊瑯凝了凝神,似乎是想更多的適應一下許久沒有見到的陽光,又或者是剛剛踏上這片不屬于他的土地,一切不適的反應都昭顯著他與這個世界的相斥,好像連這些裝潢,這些灰塵,這些油漆,這些陽光,都與他原本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動了動自己的左手。
在他的記憶之中,他的左手應該是捏撰著“那個東西”的,而在這一挪一動之間,果然感知到了掌中之物那股堅硬的觸感。
他垂下眼去,目光投到了掌心之上——那是一個形狀如老式手機一般的物件,只有一個小小的、黑白的屏幕,看不清晰上邊寫著些怎樣的信息,只隱約看得到那里面所顯示的一些信號格的圖標,在耀眼的日光間隱下了形狀。
隨后,他似乎確定了什么,便將其收回到了內兜中,閉眼深吸一口氣,又重新睜開了眼睛。
眼下,他似乎的的確確是成功了。
那么現在,他所到來這里的唯一目的——
這個世界里的她……在哪里。
在短暫地忍受了一番精神與□□上的不適過后,他終于才開始打量起了周遭的環境。
他是計算好了這個時間點的,假若他能有屬于這個世界的一塊鐘表,或者可以顯示時間的電子設備的話,便能映證到他嚴謹計算之下的精確性。
同樣,關于那個漆黑通道的出口——也就是這樣一個被時光所催的陳舊走廊,亦是經過了他日復一日的試驗,一次又一次調整著誤差,將他的頑固與偏執暴露得一覽無遺,直到最終精準地連接到了這里之后,他才肯善罷甘休。
這里是a市大學的第三棟女生宿舍樓,第四層,東南面。
他從“通道”里走出來時所踏入的那個房間,是宿舍這一層鮮有用到的儲物間。狹窄,漆黑,積滿灰塵,因為常年棄用,故而被宿管上了鎖,除非從里邊走出,否則并無法從外面打開。
這是夏季,六月的時日也已經行將就木,校內的學生們早已拾掇了自己一番行李,各自回到或近或遠的家中與親人團聚,享受著這炎熱漫長的假期。
他從那間儲物室里走出來,走到當下的這個位置,被陽光下的細屑與灰塵包裹著,淺棕的發絲在白晝下重新閃起了耀眼的光芒。
這一切他都已經計算好。
那一切的未知他都已偏執地精心準備。
于是,他走到了其中一扇木門前,站定。
這一切都仿佛依據著他計量好的劇本穩步進行著。
他好像聽到了里邊傳來了些許窸窣的聲響,昭顯著里面尚有生命的氣息。
這種氣息頗有傳染性,又霸道得很,就是被這扇門與厚厚的老舊墻壁擋住,也要從下面的門縫中擠出來,再無賴地纏上他的身體,進入到他的血管。
也就是這一刻,在時隔了一年多以后,如同那頭棕發終于在日光下重生一般,他也終究再一次在這里,感受到自己還活著的心跳,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生”的氣息。
這扇終于令他活過來的,402號宿舍房門。
(https://www.dzxsw.cc/book/80879167/29804364.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