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故人(4)
◎dreama
“啊,小姐,你怎么去了這么久才回來?我都擔心你是不是迷路了呢!
青瑤將那一袋桃遞給laura,后者也很自然而然地接過,掂了掂重量,又笑著加了一句:“買了這么多,先生可能也得多多少少吃一些才能吃得完了。”
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說了一句“我去后院看看”,便側了身。
“呀,小姐要是去后院的話!
身后很快傳來laura的聲音,青瑤不由得放緩了腳步,稍稍回頭,余光之中便閃過女管家的身影。
“可以順便替我摘幾株花圃里的花進來嗎?先生書房里的花快要謝了,我正想著給他換一些呢!
“好,知道了!
她背對著laura,點了點頭,循著家中后院位置的具體記憶,再一次前往了那一處回憶的差池。
六月中旬的午間陽光暖洋洋的,和煦地灑在人的身上,不及七八月的灼烈,只溫順地予人一種柔和的困倦感。
空氣中彌漫著一些泥土特有的氣味,還有一種在她的回憶里搜尋不到的花香,這種香味于她而言自然是陌生的,帶著三分苦澀,三分清冷,兩分回甘,又兩分悠長。也只有踏在這里,呼吸著這陌生的香氣,看著那些從未見過的花簇的時候,她才能稍許清醒地意識到自己之于這個世界,果真不過是一個外來的異端者而已。
她輕咳了兩聲,似乎覺得有些不太舒服——早晨起床后出去的那一點路程,也耗費了她一大半的體力。
她不太確定這是否是因為水土不服的緣故,還是說穿越來另一個世界的這等天方夜譚的事情,總會如書中或電影里一般,給予其違逆世間規則的一點懲罰。
其中體現,她早已通過青瑤的回憶知曉了四五分,也正經受著這個惡果。
他們的后院還算寬敞,種植花果的不多,因此顯得整潔而有秩序——依舊帶著強烈的男女主人的風格,一如他們的衣帽間,臥室,和書房的風格一樣。
故此,在這樣的一方后院之中,一塊染著幽幽的藍紫色花圃,便顯得格外注目了。
她慢慢地走了過去,因為身體不適的緣故,步伐稍緩了些。
走近了,始覺香味愈發的強烈,一股淡淡的清香像微風一樣爭先恐后地圍繞在她的身旁,縈繞盤旋,不肯散去。
laura果然不曾騙她,這些花卉的花期就快要到了,因而個個含苞待放,小小的五邊花瓣仿佛一個個即將醒來的嬰孩,悄悄綻了一個開口,坦誠地迎接著這夏季溫暖的風。
青瑤被這股香氣縈身,只覺得心中一片寧靜。于是走近了,伸出右手,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觸碰到了那些還沒張開的花瓣,一瞬間,柔軟的觸感從指間傳了過來,它們是那樣輕盈,小巧,好像稍微用力一碰就會要碎掉一般,讓人不禁心生憐愛,不忍糟之蹋之。
她細細地撫摸著,體會著這其間自己所能感知到的那種真實的觸感,以此填補她缺失的回憶。
的的確確是一片城市中罕見的花圃,盡管是人為種植,卻也生得茂密又美好——毫無疑問,這自然是家中那稱職的女管家的全部功勞。
而現下,她的腦中卻突然閃過那道黑色的身影——是那個為她拾桃的男人。
他會不會是齊瑯還是laura的好友?倘若這樣想的話,他那番惹人尋味的話也就有跡可循了:他曾經受邀來過家中后院,無意或有意地被這一簇藍紫花卉撥弄過心弦,從此念念不忘。又因在家中做客,稍微認得她一些,故而在許久后的今日,便狹路相逢地在離她家不遠的那個河岸邊,有心或無心地再一次問起了后院這抹一期一會的顏色。
可是,那回憶底片無法完全重疊的部分,卻還在一次又一次地警醒著她,那雙撿桃的手和這簇桔梗花的后面,有著一些很重要的東西,被她忽略和遺忘掉了。
身后傳來門再一次被打開的細小聲響,緊接著的,便是女管家那滿是關懷的喉音。
“小姐,早餐我已經給你熱好了,早點回來吃點東西哦。”
回憶的進程就這樣被外來的聲音給硬生生打斷了,青瑤也便從那些無窮無盡的思緒中抽了身,回過神來,回了一句“好”。
laura點點頭,將伸出的頭又收了回去,門闔上時再一次發出了輕微的碰撞聲音。
青瑤回過頭,不再緩慢地撫摸那些稚嫩的花瓣,而是尋了幾株開得盛一些的花,順著枝干捻起來,想要連根也摘起,以便laura之后的裁剪和插花。
她尋了兩支,指尖稍稍用力,卻不知是自己身體的緣故使不上勁,還是因為這花的根莖扎得太深——總歸是一下子無法松動它們分毫。
青瑤蹙了蹙眉,只好稍稍將手指下挪,輕放在了泥土之上。
也許事先松松土會更好拔起一些。
指尖觸碰到了那微涼的泥土,感受到的是與花瓣不同的另一種柔軟,這種柔軟帶著這世間生命的本源,于是才能感知到那些微弱的生命流動。她使了些力,將那些土松開了一些,往深處去,漸漸露出了扎在下邊的根莖。
也就是在這一刻,指尖傳來了一個異樣的觸感回饋。
那是一個單薄的,略扎人的,比花瓣和泥土都要更堅硬的觸感。
青瑤心中一怔,身體便前傾了些,這個動作使她耳側的長發也垂落下來幾絲。
指尖依舊在那泥土與單薄之物上徘徊,撥弄上面泥土的同時,用另一只手捻住那張露出的紙張的一角,將其小心地朝外面拉扯出來。
那似乎是一張報紙。
很快的,她便將其完全地從土中扯了出來了。這個古老的物件不知究竟是誰在什么時候埋下的,因而不可避免地,讓上面沾染上些了陳舊的歲月痕跡。
再一次用手拂了拂上面殘留的土渣之后,那頁面上的內容便完完全全地顯露了出來,雖有些隱約的褪色,卻絲毫不影響閱讀。
她又一次地輕咳了兩聲,蹙著眉瀏覽起了那發黃報紙上的一行行字。
“齊瑯親自宣布退出科研界?黑馬隕落,究竟是破敗家族公司的召喚,還是車禍之后的隱情……”
“報道時間是……”
“2006年6月12日!
——距今,十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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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amc
他隱隱感覺到,自己好似已觸碰到了一種罪孽,無聲無形,卻在闃寂無人處悄然醞釀著不可挽回的惡果。
太陽穴在跳動著,心臟亦在那雙美目的注視下變得狂躁又喧囂,那些過往的甜美與悲愴,與當下的驚愕與狂喜盡情地交織在一起,譜出了一段時而纏綿悱惻,時而波瀾壯闊的交響曲,在他的腦中不止不休地循環播放著。它的聲響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讓他那股對未來的感知也變得稍縱即逝,就連那只隱約攥著他們的、摘下惡果的手,還有他那多管閑事的母親的話語,統統被這股巨浪飛快地淹沒,沉到了冰冷的海底,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也就是這一刻,他短暫地拋棄了自己一直以來所熱忱的物理科學,短暫又羞恥地想,若是世上當真還有哪怕一位神明,聽到了他過往那一年心中不停盤繞的思念,憐憫他過去那些不計后果的執著,如今終于滿足他的期許——那么,他甘愿拋棄自己一直以來對于科學與客觀事實的篤定,轉而去相信這位神明,向這位神明再一次自私又偏執地許下自己的愿望。
齊瑯抿緊了雙唇,目光灼灼地看著躺在面前的女子。
“……你是誰?”
你是誰。
這實在是一個愚蠢之至的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會有朝一日對著青瑤問出這樣一句話來。
青瑤聞言,自然也有些奇怪:“齊瑯,你也受傷了嗎?我是青瑤啊……”
言及此處,她不由得頓了頓,似乎接下來的話語被一股突來的思緒給打斷,硬生生地給攔截到了另一處。
于是替換成了一句沒有邏輯的:“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她的記憶像一團亂麻一樣,剪是剪不得的,怕剪不斷理還亂。
梳也梳不得,只因那上邊有著無數的死結,哪怕稍微用上一些力去拉扯,也會疼的直不起腰來。
齊瑯用掌心輕覆住她的手,問道:“你夢到了什么?”
對于他的這個動作,她卻好像反射性地想要抽離掉,卻在下一秒恢復理智之后,又安靜了下來,變作了一只溫順乖巧的貓。
“我夢到……我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的目光停住。
“另一個人?”
“嗯,但……我還是一個叫做青瑤的人,可是,又分明不是現在的我!
“……”
“夢里的我,和這邊的我幾乎有著完全不同的生活。我夢見我還在念大學,父母住在離我不遠的另一個城市里,那個我很喜歡運動,也有很多朋友。然后,在夢醒之前,我看到了你,齊瑯……”
“我?”
“嗯,我夢見你來到女生宿舍,站在我的門前,和我說……你很想我。”
“……”
“可是夢里,我明明是不認識你的,我們從來沒有過任何交集……”
不,不對。腦中一個聲音在尖銳地叫囂著說,這不是夢,這不是夢。
她驟然睜大了眼睛,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一樣地坐了起來,面色防備地看著齊瑯。
“不是……不對,那個不是夢,那個才是真實,是你來到我的宿舍,對我下藥,齊瑯!”
他感覺到自己手下一空,那股溫存便隨之消失。他失落于這種抽離,便抬起眼來,靜靜地看向她。
“青瑤。”
“可是我……為什么會知道你的名字?”
面前的女子亦是對上他的目光,捂住了嘴,眼眶也漸漸紅了起來。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誰,到底哪個才是我的夢,我明明不該認識你的,齊瑯,可我一覺醒來,又覺得好像已經和你一起度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我們經歷了很多,包括那一場車禍……”
“青瑤!
他再一次沉聲,雙手輕握住她瘦削的肩胛骨,然后慢慢將其安放回了柔軟的床墊上。后者再一次變回了那個溫順的小貓,沒有掙扎,也沒有再用尖銳的爪去刺傷他,只是紅著眼睛,目光迷茫,痛楚,惹他憐愛。
那一瞬間,他腦中的那段交響曲確實愈發放肆了起來,好像在催促慫恿著他伸手去摘下樹上的那一顆禁果。它香甜,誘人,光澤飽滿,卻包裹著一層極薄的毒液,只有吞咽下去以后,才能嘗到其中的一絲苦澀,走向不可往回的結局。
他遂而伸出了手,穿過了那無形的禁果,最終觸碰到了她柔軟的額發。
他一邊替她撥弄整理著,一邊開口,從他唇間蹦出的每一個字,都說的擲地有聲。
“那都是夢而已,我會一直在這里陪著你的!
“可是……”
“你要記得,不管發生什么,你都是我的妻子,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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