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ama

        又來了一個想要幫她的人。她覺得自己就好像一個溺水之徒，一人朝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周圍便紛紛效仿。

        而她看著那些朝她伸來的手，卻陷入了深深的猶疑。

        她——真的想要被救嗎？

        答案顯然不是否定的。

        就在一兩個鐘頭之前，齊瑯也向她拋來了這樣一道選擇題，關于往后的路途，關于她究竟想要成為誰。而她憑著自己的“意識”做出了最后的選擇。

        她以為那便足夠了，足夠促成一個短暫的皆大歡喜的結局，以此繼續(xù)著他們曾經(jīng)的平凡生活。

        可是，那就是她——或者說是青瑤，真正想要去走的那條路嗎？

        就在這一刻，綠裙的青瑤曾在夢中最后朝她投來的那道目光，也因著那個自稱齊瑯的男人一句鄭重的“救她”，而如同應和一般的在她腦海中躁動起來。

        ——險些就忘記了，那個繾綣的，不舍的，堅定的，掙扎的，卻又帶著微弱希冀的目光。

        她現(xiàn)在才突然感受到了它的溫度——九分是從此將齊瑯托付給她的熱，一分是愿她能脫離苦海的涼。

        她不禁想，如果曾經(jīng)……曾經(jīng)的青瑤，也有這么一只手伸向她，告訴她可以救她的話，她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牧師等了一會兒，卻只等到了青瑤的沉默。她的眼神垂落，只怔怔看著自己濕潤的手背，那其中似有掙扎之意，卻沒有要向他這樣一個“陌生人”敞開心扉的意思。

        他沒有惱怒，這是人之常情而已。

        于是他坐了下來，坐在一個剛剛好離她不遠不近的距離上。

        “小姐，不介意的話，就讓我來與你說道吧。我這一輩子，看到過很多像小姐你一樣的人，因為犯了錯而迷失了方向，以為身有罪孽，就再也無法得到神的原諒和救贖。”

        思緒被身邊這個年邁的老人所打斷，青瑤的眸光一顫，很快修整容顏，看向了對方。

        牧師生得慈眉善目，目光寬厚，里邊帶著憐憫的光。

        她覺得這張臉，有些似曾相識。

        “我們都是神的兒女，出生之時就身纏罪孽，那是我們的祖先犯下的錯誤，代代相傳。后來的我們，將其稱之為原罪。”

        牧師慢吞吞地說著，以確保每一個字都能被她聽得清晰。

        “父神當年將我們的祖先趕出伊甸園，加以厄詛的懲罰，人類便從此生活得艱辛。可是，神也不希望罪人永遠犯罪，成為永遠的罪人，不希望人類永遠與他為敵，他期望我們能夠有回轉的機會，跟他和好。”

        “父神始終是愛著我們的，因此才會派他唯一的兒子耶穌，前來我們所居住的世界上，為我們受苦受難，只為減輕一些我們所犯下的罪孽。”

        此時，牧師緩緩望進了她的眼中。

        “不要擔心，我們的父神是絕對公正公義的，他懲罰了他的兒女，是因為他的兒女們犯下的罪令他動怒，但他對罪人也懷有憐憫和慈心，對悖逆的人，仍禁不住要向他們發(fā)出憐憫，恩威并重。所以，我們若認自己的罪，神的信實與公義，必要赦免我們的罪，洗凈我們一切的不義。”

        這句話說得鏗鏘，擲地有聲，在她的心間回響。

        認罪，便能獲得救贖嗎？

        那么……

        “您說，人的偏執(zhí)和貪婪，能夠得到原諒嗎？”她輕聲問道。

        牧師依舊帶著恩慈憐憫的目光，朝她點頭。

        “……不被世間所容許的罪，也可以嗎？”

        “主是慈悲的，只要你虔誠懺悔，他終將予你原諒。”

        青瑤抿唇。

        “如果，是殺人的罪呢？”

        牧師停頓了一下，似乎是覺得這句話并不尋常。于是他蹙眉，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青瑤。

        他大概是年老了，因此要靠得更近，才能看清楚青瑤的模樣。

        “我想起來了，小姐，很久之前你也來過這里，與我問過同樣的問題，對嗎？”

        青瑤聞言，微微一怔。

        原來見他似曾相識，竟是有這等機緣巧合。

        塵封的久遠回憶再次被喚醒。

        “是……”

        牧師慢慢嘆息一聲：“那已經(jīng)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大約已有六年了吧。已經(jīng)過去這樣久了，小姐你如今，還仍然耽在其中，不肯被救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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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reamc

        從屏幕里投射出的影像顯現(xiàn)在了書房雪白的墻壁上。

        圖像的清晰度尚有些欠佳，因此只能看得個七八分。齊瑯和秦惠一齊將目光轉了過去，投向墻壁上那個動態(tài)的世界之中。

        “這是什么？”秦惠是個外行人，便率先疑問。

        而她身邊的“內行人”正用一雙棕瞳正死死地盯著那影像中的一幀一幕，解釋道：“是窺測異度空間的東西。”

        “你怎么知道？”她又奇道。

        他回答：“別忘了，顧天柏是照著我才做出來這個機器的。”

        秦惠聞聲了然：“原來如此，怪不得你用得挺熟練，操作模式都差不多？”

        “嗯。”

        齊瑯低聲應后，按下了機器上的藍色圓型按鈕。

        “但是，我沒有找到能切換空間的方法，大概率是提前被顧天柏給鎖定住了，所以看不到其他。”

        秦惠又看了一眼那墻壁上的“異世界”，心中涌起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些模糊的影像，這些變換的光影，這些駛過的車，行過的人——都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

        對于秦惠這樣的人而言，異世界實在是一個過于遙遠而生澀的概念。明明是離著時間與空間這樣玄乎不可測的距離，可是此刻，她與那個世界的距離，又好像真切地縮短到了她所站之處與那面墻壁的長度，好似觸手就可及一樣。

        畫面頓時切換了，是方才齊瑯按下的按鈕起了作用。

        出現(xiàn)的是一條蕭瑟的街道，大約位于某個城外人煙稀少的地帶，因此道路兩旁累積起的落葉也無人清掃。可定睛一看，好像又有違背常理的存在——街道寬闊，連人行道也被體貼的隔開，這顯然是只有車流量大的道路才會有的特殊待遇。同樣能加以佐證的，還有那些筆直佇立在兩側的路燈，百步一盞，像一尊尊沉默的禁衛(wèi)兵。

        齊瑯鮮少出門，自然對此沒有印象。

        秦瑤卻蹙上了眉。

        “這里……”

        齊瑯聞聲，不由問起：“怎么？”

        秦惠思索了兩秒，隨即搖頭：“沒事，應該是我多慮，只覺得這條街有些像我們城中心的一條街道。但如你所言是異世界的場景的話，我想大概率只是巧合。”

        “……”齊瑯的目光沉了下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手中握著的機器，又看向墻壁上投射的世界，這才開口，“不，不對。”

        “嗯？”

        “媽，從現(xiàn)在開始，我想請你注意每一個畫面上的細節(jié)，看是否有與我們現(xiàn)在的所住的a城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什么意思？”

        齊瑯的喉音淡淡的，還有些清冷，可是秦惠聽著他話中內容，卻有些心驚膽戰(zhàn)。

        “顧天柏既然把我所作所為披露出去，想來是抓住了我的把柄，他做出了這種窺測空間的東西，又將其鎖定在一個世界里，那么我?guī)缀蹩梢源_定地說，他必然會將窺測的世界，鎖在我所去到過的那一個里面。”

        秦惠順著他的思路走了下去：“不錯，他沒有理由去鎖定其他的異空間，那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頓了頓，她恍然大悟：“所以，他是已經(jīng)透過這個東西，看到了你是如何將那個世界里的青瑤帶來這邊的？”

        齊瑯點點頭。

        “實際上，那些異世界——或可稱為平行空間的東西，與我們這個當下的世界并無太大差異，這是我在過去的一年里深入研究并多次試驗后，所得出的結論。”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這條街道與現(xiàn)實里的某條街道很相像的話，它們很有可能就是同一條？”

        秦惠的思維轉得很快。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齊瑯說罷，再一次按下了那個藍色按鈕。

        這次出現(xiàn)的，是一個圓形的廣場，面積不算大，四周被高聳的建筑環(huán)繞著，中心佇立一方噴水池。

        廣場上人滿為患。

        齊瑯蹙了蹙眉，看著圖像中那些躁動的人群，心里漸漸升騰起些不好的預感。

        秦惠大約還在徒自思索著齊瑯剛才那番話的意思，沒有注意到“世界”的變換。想到一半，又向他拋出一個疑惑來：“那么你說，如果所有的平行世界都與我們當下的這個沒有太大差別的話，人和人之間的關系也會十分相似？”

        他的注意力已放在了另一個世界里，故而只簡短地回答：“不一定。”

        “什么？”她一怔，好像堆砌世界的基石遭到否認，順流而下的思維便也隨之停滯。

        齊瑯看她一眼，簡潔明了地解釋了兩句：“世界分布是大同，人的身份與關系是小異。”

        “說白話。”

        “……”

        齊瑯心中千萬個不愿浪費時間與外行人費力地解釋這種空間規(guī)則，可是偏偏事態(tài)緊張，他畢竟需要秦惠之后的幫助。

        “每個人所在的地方在不同的世界之間，都不會有差異，”無奈之下，他只好舉例給對方更詳細地解釋了一番，“比如，你我在這個世界里生活于a市，那么在所有的平行世界中，我們都只會在那邊的a市里。”

        “是這個意思，”秦惠了然，“但是人的身份可能不一樣？”

        他點頭：“這個意思很簡單。趙叔在我去過的那個世界里，正是一個諧星演員的身份，因此在那個世界，他不再是我的管家，也不再認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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