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蓮生并蒂(十三)
我們的院子不大,只有三進深,三十幾間房,此刻全部燈火通明,下人們也站到院子里等候查驗。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那首領便再次向我施禮道歉,然后帶著眾人離去了。
我長吁了一口氣,命人將院門關好,又著下人們再次搜查了各個房間,確認無人藏匿,才安心回了房。
當夜無話,第二日夢嬋得了信兒,下了值就趕了回來,見我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
我問她昨夜怎么回事,她說她當時正巡到云熙的宮門之外,忽然就聽勤政殿那邊吵嚷不休,她們聽人來報才知道是有刺客。
好在當夜圣上臨時去了貴妃宮中用膳,并未在勤政殿。眾人看到了夜色里的身影,無奈那刺客看著身形高大,卻是伶俐非常,幾個跳躍便逃出了皇宮。
外面巡夜的官兵眼看著那身影奔向這邊,這才搜了過來。
我問她刺客可曾抓到,夢嬋搖了搖頭。
“我們都懷疑是那些番邦使臣之一,但是沒抓住人,自然也沒有證據。這回是吃了啞巴虧,圣上很是氣憤!
那些事離我太遙遠,說到這里便止住了。
我和夢嬋一同吃了午飯,之后便照例要午睡,誰知在整理床榻的時候竟然在我枕邊發現一枚珠扣。那珠扣為紅色,比拇指略大,圓潤飽滿,上面刻滿彎彎曲曲的花紋。珠扣中間穿孔,穿了跟繩子,一同穿在繩子上的,還有一枚尖牙。
我問夢嬋這是什么,夢嬋皺著眉低聲說,這珠扣是番外人的頭飾,專門用來穿在發辮上的,看材質應是紅珊瑚的。
“珊瑚產自深海,番邦都是在內陸毗鄰大漠黃沙之地,自然沒有此等物件,想來一定不是尋常人能夠佩戴的。而這下面的狼牙……”
夢嬋沒有再說下去,我以為她也沒有思緒,便不再問。
不過我還是奇怪,昨夜御林軍前來搜查,并沒有看到有外人。之后我還讓下人們又搜查一番,也沒有發現什么異樣。
夢嬋緊抿著唇,臉色凝重,又好像有些生氣。
我知道,這兩樣東西出現在我的枕畔,說明昨夜這人離我已經足夠近。
只是這人跑到我院子里,在我睡著的時候只留了東西在這兒,又是為了什么?
夢嬋將那根繩子放入隨身的荷包里,睡下之前跟我說,原本今日值夜的人生病了,她要替他一天,而第二日又是她當值,因此恐怕連著一天一夜都不能回來。
我打了個哈欠讓她放心,便枕著她的手臂安然入睡。
從我懂事起,夢嬋會為我安排好一切的事物,因此我從不用思考除了我二人以外的任何事,也因此我才漸漸變得懶怠和遲鈍。
夢嬋臨走前,囑咐下人們將院子看守的更加嚴密,甚至一個鐘頭換一班人來回巡查一番。其實我們的院子并不大,這樣做有些小題大做。
但是夢嬋顯然是被嚇怕了,才做此安排。
第二日平安度過,第三日一早,夢嬋卻沒有如往常一般下了值就回來。
我想著大概是累了,要在宮里休息一會兒才回來?墒侵形鐣r分仍不見人影。
我坐立不安等到了下午,夢嬋仍未回來,云熙卻來了。
她很少來我們這里,一般都是找我們進宮或者去長公主府去拜見她。今日她不但來的匆忙,神色間也頗為凝重。
我見了她,還不及行禮,她便拉著我的手急匆匆的說道:“你聽說了嗎?夢嬋要出嫁了!
我吃了一驚,瞪著眼看她,一時沒有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她緩了口氣告訴我,這次番邦異族來進貢的使臣里,有一個是他們的庶出王子。
那廝身形魁梧,性情陰狠。聽說如今二十四五的年紀,正經不正經的女人已有了七八個。
這次來京中,卻不知怎么知道了夢嬋,今日一早便讓圣上賜婚。
圣上本不同意。誰知那廝竟然跟圣上說,他早已經看過了夢嬋的身子,聞到了她身上的茉莉香,而且留了信物給她。
圣上知道必是與那日夜里的刺客一事有關,自然大怒。
然而那廝好像知道些什么隱晦之事,不待圣上發怒質問,又不知跟圣上說了些什么,圣上當時臉色極其難看,再也無力反駁。
今日退了朝圣上便將夢嬋傳喚過去。
按理說我們和圣上還有親屬關系,若是平民百姓我們還應喚他“姑父”。
但是在國家大事上面,我們哪里敢提及私人情分,更別說我們的父親曾經讓他恨之入骨。
夢嬋即便哭著跪求,但是也無濟于事。
逼得狠了,夢嬋說要以死明志,圣上卻對她說:“你以為朕不知道么?你身上從來只是金桂的香氣,那畜生見過的身子是夢妍的。
“他本意是娶你妹妹。但是他又不知你們是雙生姐妹,大約是見過你在宮中執勤的樣子,便以為是你。
“若你去死,你覺得他能放過顧夢妍么?
“夢嬋,朕雖有心保你們,然而外藩近來動作不斷,而我永煊連續五年各地天災不斷,國力有所不足。
“去年朕剛剛登基,與各藩正是建交的關鍵時期。你真的愿意因為你一人的任性,將永煊國民的平安幸福至之于不顧嗎?”
我聽著云熙將事情始末說出來,腦子里亂作一團,心里卻像堵了一塊巨石,難以呼吸。
原來那枚珠扣,竟然是那個王子留下的。
想來他那天確實躲到我們院里來了,仗著功力非常,竟然沒人發現。
他見了我的睡顏,聞到了我的香膏味道,又因以前曾見過夢嬋在宮中執勤,便以為是同一人,這才起了霸占之心。
我想到這心里竟然百感交集——在那樣一個夜里,在我全無防備的情況下,以我手無縛雞之力的情況,即便他侵犯了我,我當時也無法反抗。
但是他沒有,反而第二日去找圣上正面提出。雖然談話的內容并不那么光明正大,甚至還說了什么以做要挾。
也不知他到底算是君子還是小人。
云熙勸著我,我坐在椅子上,思緒紛亂,說不出一個字來,只納悶為什么夢嬋還不回來,忽然就聽外面腳步聲想起,夢嬋幾乎是跑著進了屋子。
我看著她白著臉奔向我,不只是因為疾跑還是緊張而滲出的汗珠掛在鬢邊。
想到以后我再也見不到這個人,忽然間心里堵著的那塊巨石變得更加沉重。
“二姐姐,云熙表姐說的,是真的嗎?”
夢嬋艱難的點了點頭。隨即又道:“妍妍不必擔心。”
“我擔心的事你,你即便嫁人,也不應該嫁給那樣一個野蠻之人。相比起來,牛牧澤和陳寧德不是要好的多?”
“我自然是不想嫁人,可是,若我不去,就是你。”
“是我也罷!蔽液鋈灰Ьo牙關:“從前都是二姐姐幫我,如今讓我幫你一回!
“不要胡說。”顧夢嬋氣的站起身來:“那番邦之地苦寒不堪,如何是你能去得的?你不要急,讓我想想辦法。暫且不急!
我無言,只是流著淚。
一夜無話,第二日二姐姐照例要入宮當值。她臨走前,輕輕用手覆上我的雙眼,勸我道:“妍妍,你再睡會兒。我今日再同圣上去說。”
圣上乃九五之尊,一言九鼎,金口玉言。他說出的事,又怎能改變?
二姐姐走了,我也即刻起身。
我喚來夭桃,起床、洗漱、梳妝,再輕輕涂上馥郁芬芳的茉莉香膏。
我回頭看了看這個屬于我們的小院,親手將房門關上。
那王子三日后就要回程,今日我就得進宮,請圣上為我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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