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蓮生并蒂(十四)
我昨夜暗自思索了一夜,以二姐姐那剛烈的性子,若是被逼外嫁,定然不會茍活。
但是如果是我去,或者說我是“自愿”的呢?
她也許恨我對她說了謊,但是當她知我為了保全她而犧牲了自己,那么她也一定會來救我。
我長這么大,從沒有替別人著想過。
如今我已年近雙十,別人家的女兒這個時候早已為人婦、為人母,頂起一片天。而這個世上唯一能讓我費心的,也只有夢嬋。
她嫁,定然會赴死,我也無法茍活。我嫁,她卻可以想辦法將我救回。
我知道她一定會來。活著就有希望不是么?從小她就是我的英雄,她必定不會讓我失望。
我帶著夭桃進宮面圣,并讓夭桃為我穿戴上一身素白,像極了出嫁那年,落了一地的梨花瓣。
圣上沒想到我主動過來,勸了我幾句。
我心中冷然,面上依舊恭謙的堅持。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強者甚至可以改寫歷史,而弱者只能低頭。
他終于笑著夸我知禮識大體,親自扶我站起身。
命人背著云熙,將我安置到宮外一處早就準備好的別院,那里專門供出嫁的“公主”們暫住。
別院很大,小橋流水雕梁畫棟,下人不少,只是沒有人氣。他們只顧低頭做著自己的事,見了我頭也不抬的行個禮便走了,連話也不愿多說一句。
是啊,像我這種出去和親的,即便頂了“公主”的頭銜,也再沒有回來的日子,又何必費心討好呢?
“和親”這種事,自古有之。
多少女子為了兩國交好,頂著或真或假的“公主”、“郡主”之名,遠嫁邊疆。
從此背井離鄉,被家人舍棄乃至遺忘,自生自滅在那邊遠的蠻荒之地,用以換取兩國之間一段時間的安寧與和平。
既然女子能做此用,還要男兒作甚?
泱泱大國,竟然需要裙帶之下的**得以保全?那又為什么總說紅顏禍水?
那日一早,我坐在拔步床上,鳳冠霞帔穿戴整齊,脖頸手腕處涂上茉莉香膏,華服內側的左手腕里藏著一把尖刀。
我心如止水,不哭也不鬧。
這是我第二次出嫁。上一次出嫁當夜,是夢嬋被逼遠走。這次,她近在咫尺,我卻不能與她相見。
已經過去三天了,夢嬋早就該知道我消失了,想必她也猜得到我的去處。
只是我早已和圣上達成協議,我代她出嫁,她頂替我的名字,從此她遠離皇宮,京中也不再有“顧夢嬋”。
夢嬋會哭嗎?會鬧嗎?她會做些什么?都不要緊,等她冷靜下來,就會知道我一定等著她去救我。
因為在我們床榻上的枕上我壓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她曾經對我說過的那句話: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
只是此一去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即便我茍且活著,卻不知時過境遷多年,我會變成什么樣子,夢嬋又是否癡心不改。
喜樂奏響,我準時啟程。
那王子穿著他們的服飾,頭頂一頭濃密的頭發,鬢邊編了幾束細辮,上面綴滿各種顏色和材質的發扣。
仔細看去,確實有一枚同我們拾到的那枚一樣。
他見我盯著他的發扣看,摟著我腰身的手緊了一緊,用很標準的官話低聲問:“我給你留下那枚你可帶著?
“那可是紅珊瑚的,上面的狼牙,取自我六歲時射殺的第一匹頭狼。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想送給你了,你可要保存好了。”
我想起那根繩子穿起的鮮紅發扣和森白的狼牙,都被夢嬋放在貼身的荷包里。
王子繼續說著:“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年,我們還能相遇。
“我早就說過,我會娶你。當時你和現在一樣,又冷又傲。我阿布力有過那么多女人,你是唯一一個能讓我放在心上這么多年的。
“這次回去以后,那些女人我都不要了,從此以后我們會像你說過的那樣,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好?”
我愣住,原來夢嬋早就認識他?夢嬋居然和他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代表愛的諾言?
而這個阿布力居然多年以前,也許是他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便想著要娶她。那么,我這急匆匆的代嫁,會不會是個荒唐的笑話?
我握緊了手腕處的尖刀。不論他和夢嬋有沒有過什么,我都會殺了他!
那王子將我圈在懷里,低聲同我說著話,隨行的人們大笑著說什么,他也笑著毫不客氣的懟回去。
我看得出他真心高興。看來他是真的喜歡夢嬋。
那么他們是什么時候認識的?認識的時候又經歷了哪些事?他是如何喜歡上她,夢嬋對他又是怎樣的情愫……
我從未騎過馬,經過一天的行程,早已累的腰膝酸軟,大腿根部和臀部也疼痛難忍。
自從那日進了宮面圣,我便日夜優思。今日一路奔波,身上本就出了汗,又被風吹著,晚上他們扎營休息的時候,我終于抵不住身心的雙重煎熬,發起了燒。
阿布力很擔心,一直守在我身邊,為我擦臉,喂我喝水,還讓下人們煮了白粥端上來。
我沒有力氣拒絕,只能由著他。但是我全程沒有看他一眼,吃過喝過便合上了雙眼。
他輕輕為我掖了掖被角,又用手背來探我的額頭,我額前的頭飾被他輕輕撥到一旁。
我正不耐,他卻忽然掐住了我的喉嚨。
驚恐中我睜開雙眼,只見他滿臉怒容,厲聲問我:“你不是顧夢嬋?你是誰?為何同她長得如此之像?”
我頭腦昏沉,一時不知他怎么發現了的。我和夢嬋長得一模一樣,除了她比我略高一點,分開的話,外人根本分不清我們。
不等我回答,他用粗糲的拇指按上我一側的眉毛,一邊狠狠的蹭著一邊說道:“顧夢嬋這里缺了一點,這是不會變的。你到底是誰?”
原來如此。我躲開他的手指,皺著眉頭又閉上雙眼。看來這阿布力確實同夢嬋很熟悉,否則尋常人又怎么會關注到這種小小的細節。
顧夢嬋啊顧夢嬋,他于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竟然記得你眉上那塊小小的傷疤,難道你們曾經耳鬢廝磨過?
阿布力繼續說著:“我說你怎么忽然變了性子,被我抱在懷里也不掙扎,我還奇怪到底他同你說了什么,能讓你毫無抵抗之心!你到底是誰?畫的這么像,難道你用了易容術?”
說著他又來用指甲摳我的臉側,像是真的要撕下一張面皮來。我氣的睜開眼想要罵他,卻因為嗓子腫痛,不等發出聲音便又咳嗽了起來。
阿布力看著我咳得喘不過氣來,慢慢的停住了手。
他看著我的臉,嘆了口氣,然后悶悶的說道:“算了,你先休息吧。等你好了……”話沒說完便頓住,之后便出去了。
我終于止住了咳,渾身酸痛,無暇顧及其他,閉上眼終于昏睡了過去。
夜里燒著睡不安穩,卻又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
一會兒感覺身邊有人,摸摸我的額頭,喂我喝水。一會兒又有人對著我嘆氣,低聲呢喃著什么。
我想將那人攆走,恍惚之間卻看見夢嬋從帳門外走進來,臉上掛著笑,對著我伸出手說道:“妍妍,我來接你回家。跟我走。”
可是我渾身疼的厲害,身子掙扎著也坐不起。她卻并不等我,轉身就往外走。我急的要喊她,嗓子卻因疼痛仍然無法出聲。
我掙扎著起身下床,一不留神便跌到床下。這時一雙有力的手將我扶起,接著阿布力出現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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