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太醫告退后林衡霜就一直躺在床榻上，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斷腸草開始腐蝕她的五臟六腑，細細密密的冷汗不斷從她眉間沁出。

        她知道每痛上一分自己就離死亡又近了一步，噬骨之痛會時時刻刻提醒她活不過七天，七天內她一定要查清真相為自己一雪前恥！

        寢殿的門被推開。

        “國師大人。”

        “霜兒怎么會突然昏倒？”

        “奴，奴婢不知，夏太醫已經過來為女帝診治過了，說女帝葵水期憂思過重，在這之前武，武功盡失又絕食，圣體損耗嚴重，如今是氣血不足。剛剛奴婢已經喂陛下喝了藥。”

        “哪個夏太醫？”

        “太醫院的夏清夏太醫。”

        “下去準備晚膳吧，菜品清淡些，再熬一碗紅豆粥，里面多放紅糖。”

        “是。”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走進，林衡霜下意識地抓緊了被子。

        云修羽自然看到了她那雙抓緊被子的小手。

        他在床側坐下，雪白的道袍下擺曳地，絲質精美光華流轉。

        只要他一靠近，林衡霜就會聞到他身上的那股冷香。

        她說不出到底是什么氣味，只知道他脫下道袍合上床帷懲罰撕扯自己時那股冷香會隨著動作越來越濃，就像是盛放又糜爛在冰天雪地里的紅蓮。

        以前林衡霜還覺得國師大人身上淡淡的冷香清新脫俗得很，現在她一聞到就頭皮發麻想奪門而出。

        云修羽見自己床榻上的小徒弟抓著被子的小手開始發抖，蒼白的小臉上眉頭緊蹙，眼睛明明閉著，眼皮卻跳個不停。她還是怕他。

        “很疼嗎？”

        他用錦帕給她擦掉了眉間的冷汗。

        林衡霜身體僵硬不敢動。

        直到感覺他掀起被子的一角，然后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輕揉，林衡霜猛然睜開眼，正對上了他那張看起來冰清玉潔矜貴溫潤的臉。

        “先，先生。”

        林衡霜一開始就稱他為“先生”，后來拜他為師，有事相求就會叫聲“師父”聽聽，但還是叫“先生”的多。

        如今他們關系不倫，“師父”她再也叫不出口，而自她登基為帝打算與他分庭抗禮，每次被他拖進床帷之中強迫懲戒他都會逼她乖乖叫“師父”。

        林衡霜現在卻是無比惡心這兩個字。

        “別亂動。”

        林衡霜受不了他這樣給自己揉肚子，表面裝的溫和慈愛，實則根本不會對自己手下留情，衣冠禽獸！

        “聽話，別亂動。”

        他的語氣加重，林衡霜怕他開始發作自己下午避退宮女私自召見夏太醫的事，從床上慌忙爬起來后就直接撲進了他的懷里抱住了他，“師父。”

        她聲音軟糯，帶著幾分病氣，聽起來既像是求饒又像是撒嬌。

        “肚子還疼不疼？”

        他將她整個抱進懷里圈住，一只手還給她揉著肚子，另一只手撫摸著她的長發，在自己懷里，她身子就一直顫抖。

        “不疼了。”

        林衡霜逼著自己別害怕，可與他貼的這么近她就是會止不住地恐懼，怕他這一刻眉眼憐憫溫和慈愛，下一刻就一臉陰沉暴戾生吞活剝了自己。

        “不，還，還是有些疼。”

        她想今晚自己身子不行，他能不能別懲罰自己。

        “這幾日要少吃些冷食，不要碰涼水，太過辛辣的東西暫時也不要吃了，每日三餐都吃藥膳滋補，氣血不足，要仔細將養些日子，知道了嗎？”他道。

        林衡霜有些錯愕，看著他正對著自己的神情發生了變化她才反應過來，接著慌忙嗯了一聲，“藥膳太苦了，能不吃嗎師父？”

        像是與他討價還價。

        他終于笑了，那雙明凈深邃的瑞鳳眼睛里有明媚的光，燦爛的蠱惑人心，林衡霜只覺得是錯覺。

        “不會苦的，也可以很甜。”

        林衡霜只當他在逗自己，真當自己永遠像三歲小孩子好騙呢。

        本來就是趁機消減他的疑慮，林衡霜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藥膳不藥膳，斷腸草自己都吃了，再苦的藥也不會多苦了。

        她現在還真是個藥罐子，哪哪都疼。而他卻百毒不侵，就是一個活的邪魔。

        林衡霜知道毒不死他，自己武功盡廢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殺他，她只想讓他死，什么方式都無所謂，反正一死這副皮囊最后不過一把枯骨，用來殺他也虧不到哪里去。

        但用過晚膳后他卻并沒有留宿，他身邊的護衛前來稟報政事有意避開林衡霜這個女帝，而云修羽出去又進來后交代宮女一些話后便準備出宮。

        “師父！”

        林衡霜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今晚你不留在這里了嗎？”

        云修羽見自己的小徒弟看著自己眼睛里仍舊是懼怕，但卻假裝開始討好妥協。

        她很聰明，乖巧起來尤其招人心疼。

        “我今晚不留這里，你好好休息，明早我再來。”

        錦被下林衡霜握緊了拳頭，她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錯，為什么自己主動開口這狗賊反而拒絕了？

        在這之前他強迫自己，自己可是怎么哭喊都沒用。

        林衡霜帶著恨意目送他離開后百思不得其解，夜里噬骨之痛綿綿密密，她是被疼昏過去的，也是被疼醒的。

        夢里鮫紗帳里冷香迷離，她身上每一塊骨頭都疼，低沉清冷的聲音說著最下流無恥的話，啃噬著自己的耳廓輕聲慢語羞辱自己。

        林衡霜感覺自己就要窒息了，神志恍惚間她一刀插進了云修羽的心臟，血流如注，她看著他死在了自己枕席旁。

        “女帝醒了。”

        林衡霜從床榻上坐起來，見枕席旁空空如也才知道自己是白高興了一場。宮女過來侍候，林衡霜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的那把短刃塞到了錦被下面。

        “國師來了嗎？”林衡霜問。

        見幾個宮女面色都很驚訝，林衡霜知道是因為這還是自權力被架空囚禁在這扶光宮后自己第一次主動去問。

        而在這之前只要有宮女通傳國師進了扶光宮讓她準備，她這個女帝不是大喊大叫發瘋砸東西就是躲藏起來直到被國師一番威脅嚇出來。

        “來了。”宮女道。

        林衡霜問：“在哪？”

        宮女還未答話，林衡霜就聽到有人通傳國師大人。

        她朝寢殿外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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