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又圓又亮，照在大地上，像是灑滿了鹽。已經有些晚了，忙碌的人們陸陸續續都去睡了。

        褚夕在哄一群小朋友睡覺后，走到外面，此時的她毫無睡意，松懈下來的她心中便有萬般思慮在纏繞。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微風輕輕拂過，竟讓褚夕覺得有一絲的暖意。

        走到一個土墩上坐下，仰頭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月亮。褚夕想到了俞珅，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感受，照顧他期間的點滴。

        還有，今天上午時分，他把橘子放到她手里時，那溫柔的眼神，低沉的嗓音。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褚夕覺得這秋夜的涼風也不能吹散她臉上的熱意。心想，明天一定要偷偷打聽一下俞珅在哪里工作。

        就在褚夕低著頭東想西想時，眼前的月光突然就被遮住了，令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他的陰影里。

        隨后一件大衣披在了她身上，讓褚夕瞬間就覺得自己被他的氣息包圍著。

        抬頭看著眼前的人，是俞珅，他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可是眼神卻讓褚夕感覺溫柔得能把她溺死在里面。

        褚夕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的眼睛，心跳加快，面上卻一絲不顯現出來。

        俞珅也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發現她就這樣盯著他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沒一會兒便聽到她清清涼涼的聲音問道：

        “俞隊長，你在哪里當消防員啊？”

        她的問題讓俞珅不禁挑了挑眉，舌尖抵著下顎輕笑出聲，又看向褚夕問：“怎么？褚老師想去我那里找我？”

        隔了這么久，兩人都默契的沒有提那天的事情。卻自有一番曖昧在兩人之間環繞。

        褚夕覺得自己不應該問的，可是又忍不住，怕他們就此沒有聯系了，這是她第一次這么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偏偏那人還不直接回答她，硬要來個反問讓她不好意思，像是要逼她承認。

        褚夕低下頭咬著唇，不知道怎么回答，內心糾結成了一片。

        見她不回答，俞珅也沒在意，主動開口回答道：“我在淇廡的九坊消防隊，褚老師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去那里玩玩。保證你來了不會后悔。”說著就坐到了褚夕旁邊。

        褚夕往旁邊挪了挪，聽到淇廡時卻是頓住了，瞬間抬頭看向他，心怦怦亂跳起來，又忙穩住心里的意外和驚喜，低低慢慢地說：

        “還挺有緣的，我妹妹也在那里當實習醫生。”說完舔了舔嘴唇，轉過身面對著他，聲音中帶了一絲顯露的笑意：

        “我等志愿工作結束了，我也會和我妹妹一起去那里，以后，也會在那里當老師。”

        俞珅聽著她慢吞吞的話語，也不催她，嘴角反倒勾起一抹弧度，他早就知道的，半年前受傷時還被褚安醫治過一回，那時還不知她有個姐姐。

        見她轉過身來，俞珅也側頭看著她，不像褚夕那般克制，他直接彎起嘴角，嗓音帶笑道：“那，以后我們就在同一座城市工作了。”

        褚夕慢慢點了點頭，轉回身子時彎了彎嘴角又趕忙收住。這層窗戶紙還不知道怎么捅破，反正褚夕是不好意思的。

        俞珅看到了她的小表情，不由從胸腔發出一陣笑來，這笑讓褚夕懵了一下，抿唇看向他問：“你笑什么？”

        俞珅搖了搖頭說：“沒什么。”慢慢收斂了些笑意，盯著她突然問道：“那，褚老師，能不能給個面子，留個聯系方式呢？”

        褚夕眨了眨眼，又不自在地看向前方，語氣商量著說：“那要不，我們加個微信吧。”

        “可以嗎？”說著又看向他。這是褚夕第一次主動向一個男人要微信，不免有些臉熱。

        俞珅嘴角上揚，心情更加愉悅了。覺得不久后他也會是一個有女朋友的人了，真是，有點讓人開心呢~

        “行啊，那我掃你。”

        月亮的光輝灑在他們身上，在地里留下兩個交織的影子，看著曖昧不已。

        ……

        那天之后，兩人又忙碌起來，特別是俞珅，即使見了面也只是匆匆打聲就又被人叫開了。

        但是褚夕卻沒有像那幾天一樣患得患失了，知道他們會在一個城市后，褚夕仿佛就心安了些。雖然那層窗戶紙還是沒有捅破。

        又過了十幾天，歷經三個多月的救災工作徹底結束了，所以工作人員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知道俞珅要走的那一天，褚夕趕緊跑了過去，外面的太陽有些大，遠遠的褚夕就看到了一群消防員中的俞澤，他穿著一身深藍色的消防裝，

        在陽光下原本堅硬的臉龐也顯得柔和起來，褚夕看得都癡迷了。

        發現他在人群中東張西望，似乎在找人，褚夕又跑近了點，正想著去說聲再見。

        可是俞珅本就身姿挺拔，穿上深藍色消防服后更顯他身量修長，加上帥氣的面容，褚夕聽到身邊的好些姑娘護士都在說俞珅又帥又有型的。

        這時也才發現他周圍圍了很多人，那邊也被熱心的居民圍得水泄不通，當地的人們想送些土特產和飲料給他們以作感謝。

        但是軍隊有紀律規定，不能收，雙方推搡來推搡去的，無奈又暖心。

        褚夕看著，肯定是不敢上前了，只能遠遠望著。好像有心靈感應似的，沒一會兒，俞珅就對上了她的視線，臉上突然有了笑意，沖褚夕揮了揮手。

        俞珅這一舉動引得褚夕身邊的姑娘們一陣激動也跟著揮手，褚夕嘴角勾起，也朝他揮了揮手。

        下一秒俞珅就轉身上了大車，上車后，因為位置關系，褚夕和俞珅就這樣穿過人流遙遙相望。

        褚夕看著他愈來愈遠的身影，眼角突然就有些濕潤了，盡管不久后他們可能就能再次相見。

        ……

        “姐，你真的想好了？要去我那里工作？”褚安坐在車上仿佛身在云端，還是覺得有些不敢相信，問了好幾次。

        褚夕有點無語，這都第四次這樣問她了，瞟了褚安一眼，還是耐心再次回答道：“是的，我真的要去你那邊工作”

        又過了一會兒，褚夕見褚安似乎又想說，褚夕趕緊打斷她：“行了啊，你再問，我就不去了。人與人之間還能不能有點信任了？”

        褚安撇撇嘴，也沒在說話。

        六七個小時的車程終于到了褚安新租的房子，看著不算大。卻也有一室一廳一廚一衛一陽臺的房子很是不錯。

        不過因為褚安才出來實習，所以才租了不到一年，房間里還有些冷清。褚安把行李放下，然后拉著褚夕來到臥室。

        “姐，房子不大，但是床還算大，以后我們就一起睡，家里的那些東西你也隨便用。就是，這個吧，姐姐~我還有點工作得去趟醫院，你就幫我先打掃一下衛生唄，好不好~”

        說著褚安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她知道她姐姐最好最疼她的了，所以才“肆無忌憚”地撒著嬌。

        褚夕聽著沒覺得有什么，她們之間哪里還用談這些，況且現在她算是吃她的住她的，干點活也是應該的。

        “好~你去忙吧，家里就交給我了。”

        褚安一下子就笑得跟小孩一樣開心，迅速抱了一下褚夕，口里還喊著：“姐姐萬歲！”然后拿著包和鑰匙就飛快地開門走了。

        褚夕笑著搖了搖頭，心道多大的人了，還撒嬌，心中卻是高興的。

        擼起袖子把家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下，然后洗了個澡，徹底癱軟在床上，睡了過去。

        等褚夕睡一覺起來已經是下午四點半左右了，褚夕正想起來，就感受到床上有個人，褚安不知道什么時候睡在了旁邊。

        褚夕瞬間頓住，又躺了回去，靜靜地看著褚安甜美安靜的睡顏，覺得時間仿佛回到了九年前的那個夜晚，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

        褚夕和褚安躺在床上，很久都沒有說話，屋內安靜得詭異，外面卻是叮叮當當的家具被摔碎的聲響，氣急敗壞的叫罵，和撕心裂肺的哭喊。

        兩姐妹早已習以為常，沒有任何哭鬧，也沒有去摻和，只安靜地躺在床上。

        褚安突然出了聲，細細地問：“姐姐……以后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褚夕睜開眼睛，伸手握住褚安的手，輕聲安撫：“別擔心，姐姐馬上就要高考了，之后姐姐會考到媽媽要去的那個城市的，到時候姐姐會經常來看你的，再帶你去玩，好不好？”

        褚夕說得很肯定，因為她聽到了媽媽跟奶奶無意間的對話，說等褚安上完了初中，就要去淇廡那邊投奔一個親戚。

        “好~”褚安聽姐姐這么說，覺得很是安心，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褚夕看著天花板，很久都沒有睡意。

        父母離婚，妹妹跟了媽媽，姐姐還要留在這個冷漠的家。不是說媽媽有多好，只是褚夕不想和褚安分開，她們從小說相依為命也不為過。

        剛開始被留在爺爺奶奶身邊時，他們雖說不上多好，卻也不會打罵。可是等妹妹出生，他們看仍舊是一個女孩時，就都變了。

        那時計劃生育，再生一個已經是冒了極大的風險了，但媽媽還是沒能如全家人的愿，仍舊生了女孩，也就是褚安。

        那時父母在外面，爸爸打電話說還是一個女孩時，褚夕看到爺爺氣得摔了老人機，卻仍覺不解氣，一邊打開柜子扔碗具一邊破口大罵，奶奶躲在旁邊唉聲嘆氣。

        那是褚夕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嚇得她不敢出聲，躲回了房間。

        那時褚夕只有四歲，以為過幾天就好了，卻不想這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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