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見
今日海上風平浪靜,倒是難得的好時候。
遲暮窩在小小漁船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這是他跟隨村中的捕魚人出海的第三百四十二天。
自玉令丟失,賬本經(jīng)海水浸泡字跡消失后,他脫下黃袍,正式跟隨村中老人學習趕海捕魚。
香火官成了過去。
空閑下來遲暮時常會想自己的過往,并因此信一些凡人所信奉的“命數(shù)”。
畢竟論誰都不能倒霉成他這樣。回天庭沒了身份,蹲了牢獄,停了職務,到凡間進了無悔之海,丟了令牌,不知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活著出去。
下一步會經(jīng)歷什么,還能經(jīng)歷什么,他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思索間有位青年撐船行至他跟前,跳上來道:“遲暮哥,我問你個事行不行?”
遲暮認識這個人,姓名何遠,家就在他呆著村子隔壁,捕魚時常能遇上,年紀剛二十出頭,看著挺沉穩(wěn)一個人。
“什么事啊?”
“不是什么大事,”何遠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就想問問你萍綠姑娘。”
“哦……”遲暮的目光意味深長起來,“萍綠姑娘啊?你想問她什么事情?”
何遠的臉騰的紅了。
另一邊的漁夫正忙著收網(wǎng),卻見不遠處有什么東西急速下墜,落入水中,濺起了偌大的水花。
眾人都愣住了。
此時的遲暮正在與何遠聊得興起,聽到眾人驚呼,下意識地蹙起眉頭,起身望向水中道:“發(fā)生何事?”
何遠眼力好,疑惑道:“那好像是一個人……”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眼前人手一撐已經(jīng)跳入海中。而遠處,一群殺氣騰騰的水虎魚已經(jīng)尋聲而來。
水下依舊聽得到眾人的急呼,遲暮卻全然顧不上,他拼命朝那迅速下沉的人游去,且游的越近看的越清,直到他完全擁住那人的身體,那人的面容也無比清晰出現(xiàn)在他眼前。
水虎魚游動的聲音愈加嘈雜,遲暮來不及驚訝,抱著落水之人就拼命往水上游。他的速度慢了許多,船上人聲卻聽得清晰。
遲暮快上來!
先別管這個人!
不能這樣!
你們都會死的!
遲暮還是沒松手,他已經(jīng)快游到水面,他也感知到有東西在撕扯他的腿肉。
他閉了眼,咬牙將手中的人往上送,隨即自己也被船上的人拉上了水面。
眾人紛紛圍了上來,遲暮大口呼吸著,接著不顧自己腿上的傷看向了被救的人。
哪怕已經(jīng)昏迷不醒,這人的眉眼還是凌厲冷漠的。
“所以你的努力讓他實現(xiàn)心愿,改變命運了嗎?”
“你得認三大罪。”
“數(shù)罪并罰,暫停你香火官一職。”
那些讓人心驚的話語瞬間在耳邊響起,遲暮面色一白,有些后悔。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怎么樣,如何了?”
夜晚,遲暮拖著傷腿來到周云聲的住處,望著躺著床上的云淮問道:“何時能醒?”
“后腦勺有撞擊痕跡,身上也有多處劍傷。”周云聲道,“好在沒有傷及要害,運氣好的話,四五日內(nèi)便能醒來。”
他隨即囑咐守在一旁的萍綠:“萍綠,你待會將煎好的藥喂給他。”、
遲暮還想在一旁看著,卻被周云聲拉了出來。
“他是誰?”
周云聲立在院中,面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別告訴我他也是誤打誤撞進來的,而你與他是多年好友。”
“我正想這樣解釋。”
“這不是可以開玩笑的事情。”周云聲走到遲暮面前,“搞不好我們?nèi)迦硕紩驗榫人衙钸M去。”
遲暮沒說話。
聽海國不信神不奉神,自然也不會允許神的存在。
這事是遲暮后面才知道的,也從此解釋了他的疑惑——為什么他從未見到被流放此處的神官。
無數(shù)進入此地的神官,無論官職大小,都被聽海國的人殺了。
任何法力在這里都受壓制,殺死一個神官就像殺死一只螞蟻,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其實你早懷疑我的身份了吧。”遲暮抬頭望向周云聲,“今日不過剛好證實了你的猜測。”
“對,沒錯。”周云聲沒有否認,“從你第一天來這里我便開始懷疑。”
聽海國與世隔絕,根本沒有外界的海船能進來。況且哪有常年走海運的人不會游泳。
“但你還是相信我了不是嗎?”遲暮問,“為何如今不能再相信一回?”
“此人從天上掉下來,那么多出海的人看見了。誰會相信他是個普通人?”
周云聲面色微寒:“遲暮,我警告你,萬一出了事……”
這時萍綠突然在房間里喊道:“醒了!周大夫!他醒了!”
周云聲忙閉上嘴向屋內(nèi)走去,遲暮見狀也跟了上去。
一進去他便看到床上躺著的人睜著眼睛往他們站立的方向看來,那目光里滿是迷茫和警惕,刺得他心中一驚。
“原以為還需要個四五天才能醒,”周云聲上前摸他的脈,冷聲道,“沒想到你倒是比普通人厲害許多。”
萍綠站在一旁道:“我剛才正在喂藥,這位公子眼睛一下睜開了,嚇得我把藥給灑了……”
遲暮撿起地上的藥碗,對萍綠和藹笑了笑:“無事,再去煎一副就好了。”
“你以為藥材是被風刮來的?”周云聲神色不爽,“憑什么再煎一副?”
他起身走向萍綠,道:“別聽他的,跟我出去。”
房門哐當一下被打開,海風瞬間灌了進來。遲暮見二人離去的背影,心下嘆了口氣,一手關(guān)上房門,轉(zhuǎn)身向躺在床上的人走去。
“香火官遲暮,拜見主神。”遲暮緩緩行禮。
等了一會見床上人沒有反應,遲暮有些疑惑,抬頭道:“主神?”
然后他便見云淮費力坐起,捂著胸口猛烈咳嗽幾聲,神色盡是迷茫:“閣下喚我什么?”
遲暮愣住了。
天庭這邊已然亂了套。
財神殿主神無故失蹤,隨行之人皆無幸免,這到底是是遇上了什么事?
“財神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重決殿內(nèi),文神不耐煩地摸摸胡子,怒道:“堂堂主神,竟私自下界!還瞞報行蹤!”
“具體他未曾和我提起,”花神同樣頭疼,“只道下界是為了查清一些事。”
“何事需要他親自查?天庭神官何其之多,派哪一個不能去!”
花神被他嚷嚷的頭疼,不高興道:“那你去怪他啊。沖我吼算什么。”
“兩位莫要著急。”
殿門突然出現(xiàn)了個著水藍衣袍配淺金浪紋腰帶的清麗女子,眉間還綴著細藍花鈿。
花神文神一下沒了火氣,紛紛道:“水神。”
水神行雨走進來,溫聲道:“如今財神去向不明,只能九洲上下摸查一遍。我已命令下屬國度進行查找,二位亦可進行。”
“是。”花神道,“我會下令。”
文神同樣點頭。
水神微微一笑,算是認同,隨后又道:“其實據(jù)我平日觀察,財神并非喜歡招惹是非之人。此番遇襲,能懷疑的對象很少。”
“關(guān)鍵是這天上地上,有幾人能打過他?”
文神蹙起眉頭:“他可是武神那邊引薦過來的人。”
“這也說不準。”花神道,“神仙不過就是比凡人多了點法力,若真是沒了法力,他還真不一定能打過凡人。”
“沒法力?”文神像是聽到什么笑話,“財神受人間萬千香火供奉,還能沒了法力?”
“這種情況是不可能,但若是他去了一個能壓制法力的地方呢?”
水神的這句話一下點醒了站在一旁的花神。他恍然大悟道:“哎呀對,無悔之海可不就是能壓制法力的地方嗎?”
文神同樣想起了什么,沉聲道:“我倒是記得一年前有個香火官去了那鬼地方。”
“那不會吧。”花神遲疑道,“說到底也是一個香火官而已,能有多大本事。”
“我瞧著倒是本事很大。”文神冷哼一聲,看起來十分不悅。
遠在萬里之外的遲暮狠狠打了個噴嚏。
而他的現(xiàn)任上司,天庭眾神四處苦尋無果的財神正老實站在他面前。
“這幾日你傷養(yǎng)的不錯。”
遲暮坐在臺階上一本正經(jīng)道:“除了腦袋記不太清東西。”
“嗯。”
“但你個大活人,傷好了總不能白日里睡覺吃閑飯。”
云淮又嗯了一聲,算是認同:“是這樣。”
“那你明日便同我們一起出海吧。”
遲暮做出一副不容易的樣子:“船小人多,這機會我向鐵叔求了許久才求來。”
實際上鐵叔一口就答應下來,還說船的空位多著呢。
“好。”云淮面上露了些感激,“多謝。”
遲暮點點頭:“那便無事了,你早些休息,明天早點起來。”
云淮嗯了兩聲,果真回房去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遲暮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折騰主神,爽啊。
剛開始見云淮失憶,遲暮心里還有些犯怵,生怕他忘了之后再想起來。
結(jié)果觀察幾日后他發(fā)現(xiàn)——
好像根本沒這回事。
這人簡直忘得一干二凈,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了。
既是敵方為明我為暗,再加上救命之恩,遲暮想,那不就為所欲為。
不過剛開始使喚總是覺得奇怪,再然后習慣了就覺得無比痛快。
哈,你當初身為財神不是整天拉個臉找人不痛快嗎?那掃地去吧。
停我的職位?罰你端茶倒水!
逐我來無悔之海?那明天跟我一起出海。
等周云聲知道這些,只對著那時自在得意的遲暮搖搖頭,無語道:“小人行徑,幼稚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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