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鬧劇
“來來,不要客氣。”
飯桌上,鐵叔忙著招待云淮:“都是些家常菜,云公子不要嫌棄。”
遲暮倒是隨意,直接動了筷子:“我是常客,鐵叔不用管我。”
鐵叔哈哈一笑:“還真是。”
云淮頗為拘謹,拿著筷子半天沒動,見大家都開始吃飯了才去夾菜。
夾半天沒夾住。
鐵叔看了有些疑惑:“公子這是……”
遲暮忙出來解圍:“沒事的鐵叔,周大夫說他之前傷了腦袋,四肢可能不太靈活。我給他夾。”
云淮抿了抿唇,有點心虛地附和:“對。”
鐵叔沒再說什么,正巧萍綠端菜上了桌,他忙招手道:“萍丫頭,別忙活了,坐下來吃飯。”
“好,還有一盤菜在廚房呢,我再去端過來。”
待萍綠走后,鐵叔給云淮夾了一筷子菜,笑瞇瞇道:“云公子,味道如何?”
云淮望著碗里堆起來的菜,愣了愣點頭:“好。”
“那就好那就好。”鐵叔道,“這菜是萍丫頭幫她大嬸做的,我還怕不合你胃口。”
“我們萍丫頭年紀雖小,但人精著呢。”鐵叔又道,“上次我讓她去集市賣魚……”
遲暮就坐在云淮身邊聽完了整個萍綠趕集賣魚歷險記。
故事講完主角登場,萍綠端著最后一盤菜上了桌。鐵叔拉著她的手,一臉動容地對著云淮道:“云公子,萍丫頭自幼沒了父母,我和她嬸沒孩子,便將她接過來撫養長大。我一直將她當親丫頭看,也一直想幫她找個好人家……”
一旁的遲暮越聽越不對勁,抬頭一瞧果不其然,鐵叔對云淮笑的一臉慈祥,一副看侄女婿的親切模樣。
竟是赴了一場鴻門宴!
“鐵叔你這,”遲暮趕忙打斷道,“你也不問問萍綠的想法。”
實際上他在想,鐵叔怎么看上了這呆木頭。
此刻的萍綠已經臊得滿臉通紅,忙掙脫鐵叔的手:“阿叔你說什么呢!我不想嫁人!”
“怎么不想?云公子一表人才……”
云淮才反應過來,蹙起眉頭道:“什么?”
這一番簡直亂點鴛鴦譜,遲暮只覺頭疼,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干脆拉起云淮就告辭道:“好了鐵叔,我們吃飽了,便先走了。”
迎面趕上了姍姍來遲的何遠。
“怎么了遲大哥,”何遠見狀不解,“不吃飯了?”
想起之前何遠向他打聽的事,遲暮心中咯噔一下,頓覺不妙。再一看果然——
何遠左手提著海邊難見的雞鴨豬肉,右手提著兩大包糕點。
這……
緊接著鐵叔跟著追了出來,急聲道:“欸,遲暮你帶云淮走那么快干嘛,我還沒問過云淮的意見呢!”
……
五個人重新坐到了桌子上。
桌子上的菜依舊熱氣騰騰,桌上眾人卻面面相覷,陷入尷尬。
還是云淮開了口:“我對萍綠姑娘并無傾慕之心。”
第二個是何遠:“我想求娶萍綠。”
坐在一旁的遲暮默默吃了口菜,沒說話。
鐵叔原只想撮合一下,沒想到今晚會是這個場景。想撮合的沒撮合成,沒想過的倒是自己來了。
遲暮見狀忍不住道:“不如將讓萍綠姑娘自己決定。”
實際上他的真實想法是——周云聲我盡力幫你了。
眾人看向了紅著臉的萍綠。
萍綠輕輕嗯了一聲,似是拿不定主意。
“沒事的萍綠,大家互相都認識。”遲暮寬慰她,“喜歡誰就是喜歡誰,沒必要覺得愧疚。”
“好……”萍綠難為情地點點頭,隨后抬眼看向他,“那遲大哥——”
“你說,”遲暮道,“我能幫一定幫。”
萍綠紅著臉,一雙晶亮的眼睛里帶上了執拗:“你明晚……或者什么時候都可以……能單獨見一面嗎?”
啊?席間眾人懵了。
遲暮自己也懵了,不確定道:“什么?”
“她問你能不能找時間見一面。”
在一片寂靜中,云淮好意提醒道。
第二日。
遲暮躲在周云聲的屋子里,十分焦急地來回踱步道:“當然不能見,根本不可能見,我絕對不會去見!”
周云聲卻一反常態地支持:“見一面又怎么樣?”
“我沒聽錯吧周云聲?”遲暮簡直難以置信,“這是你喜歡的姑娘,你讓我去和她見面?”
“我喜歡她她又不喜歡我。”
周云聲不緊不慢地撥弄手里的藥材,慢條斯理道:“倒不如順水推舟,幫她了卻一樁心愿。”
遲暮聽完這話滿頭問號:“之前怎么不見你這么大度?現在給我裝老好人?”
眼前人悶著頭不說話,遲暮又道:“剛見面時我就讓你趁早表明心意,你磨磨蹭蹭不肯。現在好了,先是隔壁村何遠,又是云淮,現在連我也加進來了。你到底要給自己找多少個競爭者?”
“那你要我怎么辦?”周云聲丟了藥材,不爽道,“和萍綠明說,被她拒絕,然后整日見面互相尷尬嗎?”
“被拒絕又怎樣?臉皮厚點繼續相處,我們再幫你一把,說不定有朝一日便兩情相悅了。”
“兩情相悅?”
周云聲不怒反笑,聲音卻帶上幾分悲涼:“你是天上神仙,看了那么多人間事,為何從未想過凡人會將兩情相悅奉為佳話?因為世間多數人都是愛而不得,無論說與不說,都是求不來這份兩情相悅的。”
“但坦白總比帶著遺憾與不甘活下去強,”遲暮蹙眉,“你愿意眼睜睜看著萍綠嫁作他人婦嗎?”
“……她高興就行。”
“我去。”遲暮頓時語塞,“你這人簡直了。”
天上神仙都沒他大度。
“那我去見她了。”
臨行前他對周云聲裝模作樣道:“以后無論我與萍綠姑娘如何,你都不許再插手了。”
……
晚上遲暮來到云淮屋里,只看到桌上忽明忽暗的燭火。
想想一整天都沒瞧見他。
遲暮猶豫片刻,踏進屋內將手里的東西放在桌子上,用燭臺壓著。
不是什么貴重物品,而是一張寫滿許多“云淮”的紙。自他失憶,什么東西都忘得一干二凈,連名字都是自己告知,具體哪兩個字自然也不知曉。
好在賬本雖被海水泡過,第一頁的“云淮”二字卻奇跡般地存在。想當初云淮身為主神不愿給自己寫名字,現下倒是便宜了他自個。
遲暮原想著將它直接拿過來,卻又害怕會刺激剛恢復的人,想了又想干脆臨摹了許多個,拿過來給他看。
只可惜人沒在。
罷了,回來再說。遲暮這樣想著,轉身出了門。
迎面卻撞上了神色有異的云淮。
“云淮?”遲暮道,“今天一天你去哪里了?”
“在附近轉了轉。”
“臉色怎么這般難看?”遲暮上前一步,關切道,“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沒有,”云淮道,“許是冷風吹多了。”
“你傷剛養好,別亂跑。”
遲暮嘴上說著,下一句卻道:“明日替我去幫周大夫晾曬藥材如何?他之前問過我,我答應了。”
“好。”
見云淮順從應了,遲暮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謝了,屋內有你想要的東西,我給你壓在燭臺下了,你待會自己去看。”
“什么東西?”
“什么什么東西?”遲暮道,“自然是你問的姓名啊。”
云淮聞言垂下眼瞼:“我以為你忘了。”
“這有什么忘不忘的。”遲暮只覺好笑,說完轉身就要走。
“遲暮。”云淮喚他。
“怎么了?”
黑夜里云淮目光如灼:“你當真要和萍綠姑娘見面?”
遲暮本來想說去了才好拒絕,又怕現在告訴他,明日被周云聲知道了,干脆含糊道:“去,自然是要去的。”
“去哪見面?”
云淮道:“要去樹林或海邊嗎?”
你一個主神知道的還真不少,遲暮暗自腹誹,面上卻鎮定自若:“不去這些地方能去哪里?總不能來你這吧。”
云淮沉默一會,隨即點頭:“也可以。”
“……你今日這是怎么了?”遲暮愈發不解,“說話繞來繞去,怪奇怪的。”
“沒什么,”云淮移開目光,似乎是有些心虛,“最近野獸橫行,晚上出去可能不太安全。”
“那你怕什么,出去的是我又不是你。”
遲暮覺得好笑:“我雖對你有救命之恩,卻也不用你這般為我著想。”
“不是……”
“好了好了,我要走了,你也趕緊休息吧。”
遲暮趕緊打斷他,迅速道:“我走了。”
他生怕下一秒云淮要問他到底喜不喜歡人家姑娘了。
……
直到遲暮背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云淮才進了屋。
燭火昏黃,燭臺下壓著一沓寫滿“云淮”的草紙。
他拿起來仔細看了看,腦海不禁回想起方才的場景。
那人黑衣蒙面,用劍指著他冷聲道:“可認識遲暮?”
一旁則是被五花大綁的青年。那青年見到他卻是一臉焦急,連忙道:“主神!快走!此地兇險!”
主神……遲暮曾經也這樣喊過他。
云淮按了按有些疼痛的太陽穴,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過去。
隨后他撩開衣襟看了看自己的心口,輕輕嘶了一聲。
三道細微的血痕。
——————————————
第二日遲暮跟著鐵叔出了海,云淮來周云聲處幫忙。
此時的周云聲剛把積壓的藥材搬出來,見到他眼睛一亮,道:“云淮?稀客啊,怎么有空到我這來了?今日沒砍柴擔水?”
“他隨鐵叔出海了,”云淮道,“讓我來幫你晾曬藥材。”
周云聲輕哼道:“他什么時候有這么好的心腸。”
云淮沒說話,擼起袖子開始幫他搬藥材。
周云聲看他忙里忙外倒是勤快,有些不好意思:“沒事慢慢來,你傷好沒多久,注意歇著。”
“無事,”云淮搖頭,“習慣了。”
見他一雙白凈修長的手沾滿泥垢,掌心還有薄薄的繭,周云聲頗為感慨:“看來這些日子你過得很不容易啊。”
遲暮這人,怎會如此心狠手辣?使喚自己的上司使喚的團團轉,簡直可惡。
云淮聞言有些不解,卻也沒說什么,依舊老老實實干活。
周云聲又道:“你就沒有想過自己從前是誰?也沒想過將來如何打算?”
從前是誰?將來打算?
云淮沉默片刻,只道:“遲暮說我從前是開錢莊的。”
“他說的你也信?”
“那我該信誰?”
“這……”周云聲一時語塞,道,“好像也是。”
孑然一身,受傷失憶,來到陌生之地誰也不認識,想想就夠窒息的。
一會聊天的功夫,云淮已經將藥材全部搬到院子里,額上滲出細密的汗,胸前傷口也被汗水浸漬,隱隱作痛起來。
周云聲沒注意他的神色異樣,一心只想著其他事。
然后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個……遲暮昨晚有沒有去見萍綠?”
“沒有。”云淮如實道。
周云聲舒了一口氣,但下一秒便聽云淮又道:“但他說他今晚去見。”
……
“你若是喜歡,”云淮看向他,“當主動去說。”
“你怎么和遲暮說的一樣?”
周云聲覺得頭大:“簡直如出一轍。”
難不成神仙都是這樣?愛做理中客?
云淮往地上鋪藥材,沒說話。周云聲蹲下來和他一起,邊鋪邊道:“你不知道,有時候有些事情,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的。”
“真的嗎?”
“不信你自己試試。”
說到這周云聲停下手中動作,側首好奇道;“你有喜歡的人沒有?”
云淮頓了一下,否認道:“現在沒有,之前……應當也是沒有的。”
“哦……”那沒什么好說的了。
周云聲繼續鋪藥材,然后又聽云淮問:“聽聞聽海國不信神不奉神,若是神仙在這里被人發現,會如何?”
周云聲慢慢停下手中動作,望向他,道:“想知道?”
“不想知道,便不會問。”
“這個……具體我不太清楚。”
周云聲認真想了想,道:“只知道聽海國有個叫獵神使的職務,若有神仙被發現,獵神使便會出動,將神仙抓捕,然后殺死。”
云淮神色未變,只是道:“獵神使怎會隨時隨地出動?是有人發現神仙,向上稟報嗎?”
“沒錯。”周云聲沖他微微一笑,意味不明,“據說稟報一個,不愁這輩子吃喝。兩個或者更多的話,加封王爵也不是不行。”
“原來如此。”云淮道,“嘉獎實在豐厚。”
“其實并不止這一個原因。”
周云聲見他不為所動,繼續道:“聽海國有法令,若是包庇神仙,方圓幾里的人全都得死。沒有人愿意為了一個不認識的惡神讓全家陪葬。”
他忽而揚了聲調,問道:“云淮,若是你遇到神仙,你會包庇還是檢舉?”
云淮沉默片刻,輕聲道:“我會……”
他正想說下去,胸口的疼痛忽而加劇,面色一白歪倒在藥材上。
“你怎么了?”周云聲一驚,忙去扶他。
“……無事。”
云淮忽而抓住他的肩膀,表情有些復雜,隱忍道:“近日聽海恐有大變。我清楚你懷疑我和遲暮身份,但若你能幫忙,這里的村民定不會有事。”
周云聲聽到這話臉色變了幾變,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從門外忽而近來兩個身量相似的青年,一個黑衣打扮,眉眼傲了些,另一個著白衣,看著溫和謙遜。
“你們是誰?”
大白日屋子里來了兩個陌生人,周云聲十分警惕。
那白衣青年一言不發,神色驚慌地跑向倒地的云淮,關切道:“大人,您怎么了?”、
黑衣青年抱臂不動,目光冷淡,向周云聲示意道:“云大人的幫手,還有——”
他蹙起眉環顧四周:“遲暮在哪?”
待遲暮出海歸來,已經快入了夜。
他沒來得及去見云淮還有周云聲,只身前往與萍綠約定的地方。
去時萍綠已經站在小溪流邊等候。與之前干練的裝束不同,她少有地梳起發髻,穿上了一身鮮亮的綠衣裙,在月色下多了幾分動人意味。
遲暮見狀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這小姑娘,星星江海不喜歡,非來喜歡他這路邊的狗尾巴草。
這一番心意,終究是要錯付了。
“遲大哥。”萍綠見他來,面上多了幾分歡喜,“你來了。”
遲暮沒有和她花前月下的心思,只是點點頭道:“我有話同你說。”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萍綠笑道:“你想同我說,我根本不喜歡你,是不是?”
遲暮詫異挑眉,隨后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承認了她的話。
“我心里清楚,”萍綠深吸一口氣,眼里泛起淚花,“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那你……”
“我只是有點不甘心。不想就這樣錯過你。”萍綠強忍淚水,低下頭道,“從見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歡上你了。”
……
活了這么多年的香火官終于明白啥叫啞巴吃黃連。見小姑娘哭的凄凄慘慘,他實在手足無措,只得按照在人間學習的套路那般,做一回負心漢:“唉……我沒什么值得你喜歡的。你若是仔細留意,會發現周圍很多喜歡你的人……”
像周云聲何遠不都挺好的嗎?你怎么就瞧不見呢?
“不一樣,不一樣。”萍綠突然撲進遲暮懷里,痛哭道,“我只喜歡你!”
遲暮徹底懵了,還沒來得及推開她,便聽得不遠處踩斷樹枝的聲音,
“誰在那!出來!”
動靜消失了。
遲暮擰眉,冷了聲音:“我再說一遍,出來!”
安靜了片刻,樹后面慢慢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云淮?”遲暮看清楚來者大吃一驚,“你怎么在這?”
“我……”
遲暮見云淮那張向來冷漠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尷尬。
然后他聽云淮道:“我太悶了,出來透透風。”
……大晚上來樹林里透風?
遲暮推開抱住他的萍綠,向云淮走過去。
“抱歉。”云淮見狀十分無措,“我并非有意。”
他來時沒曾想會在這里遇見這兩人,等反應過來想離開時,已經一腳踩到了樹枝上。
“沒事,反正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
遲暮無所謂道:“倒是你,說謊說的一點都不像。說吧,到底來干什么了?”
本來正痛哭訴衷情的萍綠一下被心上人推開,還沒反應過來又見到此景,頓時眼眶更加酸澀。
遲大哥寧愿跟男人站一起,都不愿意被她抱。
……
忽而從叢林深處沖出一道黑影,既不像人又不像動物,向三人沖去。遲暮心中一驚,下意識抱住云淮往地上倒去。
黑影從他頭頂上嗖的掠過,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臭氣。
這是什么東西!
云淮被他撲倒在地,瞳孔頓時放大幾分。遲暮卻也顧不得其他,起身立馬喊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樹深處忽而傳來一陣怪叫,聽著像嬰兒的啼哭又像女人的大笑,刺耳極了。
遲暮趕忙將呆呆愣神的萍綠拉過來,對云淮道:“站著干嘛?趕緊走!”
此物非人,亦無妖氣,看著怨氣十足,卻又與厲鬼行徑不符,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非他們現下之力可以抵擋。
只有跑,趕緊跑。
可沒曾想云淮根本不動,目光冷冽道:“你們先走,我來會會它。”
今晚之行,便是為了它。
那黑影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不出片刻已經來到他身后,似乎下一秒就能將他三人抓住。
遲暮卻不明白云淮意圖,不可思議道:“草,你腦子摔傻了嗎!逞強什么?”
但迫于眼下,他來不及猶豫便帶萍綠向村莊跑去。
結果向前跑了沒多遠,他腳一軟,摔倒在地。
前不久為了救落水的云淮,他的腿被水虎魚咬傷,一直沒有養好,現下傷口因過度用力崩開來,血流了滿地。
忍了忍,遲暮一咬牙,猛地對萍綠大吼道:“不要回頭!一直向前跑!”
動靜這么大,肯定會引來村民的注意。
血腥氣似乎引得黑影更加興奮。
遲暮捂著傷口,痛得面色發白,一回頭就看到了令他此生難忘的恐怖景象。
只見一個狼面獸身的龐然怪物立在地上,胸前有無數猩紅的眼珠正睜開望著不遠處的云淮,里面有驚恐有悲傷有笑意,還有令人膽寒的垂涎之意。
“云淮!”遲暮大喊。
那怪物步步逼近,仿佛下一秒就會張開血盆大口,將他吞噬。
一道劍光忽然而至,落在云淮與黑影中間。遲暮一驚:“怎么會?”
怎么會有靈劍?
那邊的云淮提起靈劍,不由分說,開始與怪物纏斗起來。
遲暮這才看到那靈劍并無任何法力,純粹靠劍身與怪物抗衡。
這……
肯定抵抗不了多久,不跑便來不及了。
腦海有一瞬間閃過這個想法,他艱難爬起,趕緊一瘸一拐往村莊方向跑去。而不遠處火光與人聲漸起,想來是萍綠已經回去,告知了眾人這邊的情況。只要他想,他可以馬上去往安全的地方。
卻還是忍不住回了頭。
他看到云淮奮力在與黑影纏斗。
他看到那劍無靈光閃現,與怪物抗衡十分艱難。
他還看到怪物周遭散出黑霧,一層一層將那人包圍住。
遲暮突然發現,為什么自己會覺得剛才云淮是在逞強。
因為現在的云淮什么也不是。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不是威風八面的天庭主神,更不是橫眉冷對的財神殿上司。
他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凡人。
想到這遲暮的心驀然揪了起來。
自己之所以能跑,不還是因為有云淮在擋。若是今晚沒遇見云淮,萍綠和自己都會死。
……
他停下腳步,轉身向那黑霧中的人影跑去。
黑霧中的無數眼睛都在看著他。
“去你媽的,老子怕你嗎!”
遲暮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跳進去摟住云淮的腰,奪過他手里的劍,腦子一熱下意識念道:“縱我劍來,千萬者死!”
問詢趕來的鐵叔還未見到被困的人和襲擊的怪物,便看到一抹刺眼明亮的紅光,緊接著撼天動地的勁力傳來,所有人幾乎站立不住。
而這股力量的中心,正是握著劍的遲暮。
(https://www.dzxsw.cc/book/80729025/3312831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