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欠債
他剛接過茶,便聽云淮道:“今日找我,是為了俸祿的事?”
遲暮心想不都是你搞出來的事,還好意思問,面上確實不顯,只點點頭道:“……是。”
但后續(xù)一萬字小作文已經(jīng)在心里構(gòu)思了。
不給一個合適的理由,這事沒完!
“聽說過花神的蘭花嗎?”云淮語氣淡淡,像是嘮家常般,“被人拔了。”
遲暮一愣,不知他為何要提起這一茬,頷首道:“是,略有耳聞。”
“怎么看?”
“怎么看?”遲暮疑惑,“您在問我對這事的看法?”
“嗯。”
能怎么看?自己為什么要管別人的事?
遲暮內(nèi)心腹誹,面上卻是恭敬:“下官……我認為,要找出罪魁禍首,然后讓他向花神賠禮道歉。”
“不錯。”云淮很是贊同地點頭。
見自己的意見被上司認可,遲暮不免有些欣喜,又道:“最主要的是,花神如此重視這事,可見這蘭花是無比珍貴的。待罪魁禍首找到后,還得讓他加倍賠償,以儆效尤才是。”
云淮的目光深邃幾分:“你能這么想,很是難得。”
寥寥數(shù)語雖簡短,但落在遲暮耳里卻是別一番意味。
云淮是什么人?主神殿下,財神爺,自己的頂頭上司,能說三個字絕不說十個字,可謂是天庭最寡言的神仙,更不用提他曾夸過誰對誰說過好話。
可今晚自己隨口說的幾句建議,竟然能得到他的認同,還說出了“很是難得”四個字。
這代表什么?
平步青云。
步步高升。
一夜暴富。
遲暮雖沒想過升官發(fā)財,但若機會來了,他知曉自己也擋不住。
今晚來這一趟,可真是賺翻了。
便聽云淮又道:“依你看——若你是這罪魁禍首,該怎么罰?”
表現(xiàn)的機會來了。
遲暮趕忙做好,十分認真地清清嗓子,正準備開口說話。卻見云淮讓白術(shù)拿來紙筆,似乎是要把他說的話記下了。
這是……
遲暮心撲通撲通猛烈跳動起來,道:“您這是做什么?”
“我覺得你的建議很好,”云淮面色如常,“可以先擬個文書試試。”
“……是。”遲暮緊張的聲音都在抖,“下官認為,若是自己是……”
他磕磕絆絆說完了自己的想法。
云淮寫完最后一個字,十分利落地拿起紙吹了吹,待上面的墨水干透后,他將文書遞給遲暮。
遲暮拿過來看了看,見上面真是自己剛才說的話,一字一句都不差,尤其是最后一句。
——以香火官俸祿為計,當償還一百年。
云淮見他看得差不多了,示意白術(shù)把紅印泥拿來。
然后他按下不動,給遲暮沏了杯茶,道:“那晚你與我通訊提到的事。我話并未說完。”
那晚提到的事?
遲暮見忽而轉(zhuǎn)變話題,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想了半天才想起是在昭勻回來的那個晚上,他與云淮說了幾句話。。
他趕忙點頭,道:“是,那晚是下……我失言,惹您不高興了。”
云淮淡道:“那時我的話沒說完。”
遲暮想到那晚自己見昭勻回來,高興地忘了還在通訊,放云淮在一旁不管,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誰料云淮望著亭外湖水,眼神里一片清明,完全沒提那一遭,只是道:“當我還不是主神,甚至都不是神官的時候,曾經(jīng)與你有一樣的想法。”
正如那晚遲暮所言,年輕時,人人都有很多義憤填膺的時候。
憤慨不公,厭惡邪惡,胸懷一顆正義之心。
直到歲月磋磨,這顆心越磨越平,再也沒有棱角了。
“但我做了神官,做了主神,經(jīng)歷了許多,”云淮輕聲道,“我的想法還是沒有變。”
遲暮一愣。
“我相信你也是這樣的。”
云淮說完頓了頓,忍不住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掩去眸中異色。
遲暮聽到這愣了半天,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分外溫潤:“大人,你真是……。”
一句話留到現(xiàn)在才說出來,真是有意思。
他面上露出感激:“多謝您的勸慰。”
“其實這些道理,我很早就明白,”遲暮道,“那晚不過是見凌霄苦悶,一時感慨罷了。”
他沒再喚大人,而是喚了句云淮:“我這人就像這湖上小亭,通曉的道理多如湖面般寬闊,最后還是被束在這亭中,哪也走不遠。”
“所以有時您別在意我的一些話,我就是這樣的脾氣與性格。”遲暮道,“不是想不通,而是看不過。”
云淮道:“既如此,那便好。”
二人相顧無言,紛紛看向亭外湖色。
不知坐了多久,久到遲暮已經(jīng)犯了困,他才想起來自己今晚來紫玉玨的真正目的。
要錢。
他偷偷瞄了云淮一眼,見人神色正常面色紅潤,忍不住手心捏了把汗,道:“大人,那我的俸祿……”
云淮沒回答,只是將印泥和文書一起推給遲暮,道:“按個手印吧。”
遲暮:……?
他不禁疑惑,試探性問道:“大人您這是什么意思?”
這文書不應(yīng)該是由罪魁禍首來簽?為何要他來?
難不成——
遲暮莫名想到白日里自己指甲縫的泥土。
……
他的額上莫名滲出冷汗。
云淮見狀微勾唇角,眼里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語氣卻仍是嚴肅:“怎么?要跟你說說昨夜的事情嗎?”
“下官知錯!”
遲暮這下知道自己要完蛋,再沒有升官發(fā)財?shù)膲粝耄矝]有喝茶看夜景的閑情逸致。
他慌忙跪下,拼命回憶昨夜的場景,但卻什么都想不起來。
摘蘭花?這他媽的是什么時候的事?花神看到了沒有?知不知情?
云淮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輕咳兩聲道:“如你所愿,花神并不知道是你。”
遲暮微微松了一口氣,但心又瞬間提起。
花神不知道,眼前這位可是知道啊。
他認命閉上眼,垂首道:“但憑主神責罰。”
未料得云淮卻道:“一束蘭花而已,沒什么好怪罪的。”
“起來吧。”
遲暮不敢動,眼神瞥向了桌上的文書,又望了云淮一眼。
“但正如你所言,”云淮立馬正色道,“完全沒有責任是不可能的。”
可那是一百年的俸祿的啊!!
自己真是……又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遲暮眼淚都快要出來了,哭喪著臉道:“大人,能不能看在我救您一命的份上,少罰點?”
云淮聞言狀似猶豫,片刻才道:“可以。”
“一百年可以減至五十年。”
遲暮似乎看到了一線生機。
“但我有個條件。”
“……您說。”
云淮不緊不慢地抿了口茶,很是從容道:“以后若我需要,你要做到隨叫隨到。”
這個條件怎么聽著這么奇怪?好像什么話都說了,又好像什么話都沒說。
遲暮不免看了一眼在遠處默默守著的白術(shù),心想你手下得力干將這么多,還缺我這一個打醬油的?
但他還是很快答應(yīng)下來:“下官明白了。”
“真聽明白了?”
遲暮信誓旦旦:“聽明白了。”
“那我現(xiàn)在需要你起來坐在我對面。”云淮道。
???遲暮一頭霧水,照做了。
云淮道:“把手印按了。”
遲暮老老實實照做。
見他安分,云淮心中滿意,將文書折好收回自己的袖子里。
遲暮盯著白衣袖下那雙修長有力的手,看著它把自己的五十年俸祿帶走了。
便聽云淮又道:“以后在我面前不必拘束,不必因為我的身份而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
遲暮抬頭,一瞬間撞入那雙淡然如水的眼眸。
“我們可以像在聽海國那樣,做朋友。”
“這也是我的需要。”
昭勻在美人山等了多日,終于等來了垂頭喪氣的遲暮。
他高興地迎了上去,接過遲暮的行囊,興沖沖問道:“我們什么時候去吃飯?不如今晚?”
遲暮苦笑道:“恐怕吃不成了。”
昭勻聞言,這才觀察到他的神色,道:“這是怎么了?又蹲大牢,被流放了?”
“那倒沒有。”
“那是怎么了?”
遲暮忽而停住腳步,無比殷切地看向昭勻:“你捫心自問,我平常對你是不是還不錯?”
昭勻問:“捫心自問什么意思?”
“……”遲暮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老實說,也就一般吧。”昭勻道,“不錯算不上。”
遲暮:……
他不死心道:“那我若是遇到困難,你會不會幫我?”
昭勻聽得云里霧里,撓撓頭道:“你遇到困難了?你不是去天庭領(lǐng)獎賞去了嗎?”
遲暮垮下臉來,痛苦掩面:“我獎賞一分沒領(lǐng)到,還欠了一堆債。”
昭勻大驚:“你不會拿著獎賞去賭了吧?”
“不是,”遲暮道,“我醉酒摘了花神培育的新品蘭花。”
昭勻道:“……那你欠了多少?”
遲暮默默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
他搖搖頭。
“五萬?”
他又搖搖頭。
昭勻懵了:“五十萬?”
“是五十年!”遲暮心痛到難以自制,“我五十年的俸祿,全部沒了!”
昭勻深吸一口氣。
若遲暮之前是條咸魚,現(xiàn)下就是一條窮得再也翻不了身的咸魚。
用一句話概括,那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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