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征西回頭看他一眼,  又看看四周：“確定要在這里說？”

        晏旻看了看，嘿嘿一笑：“那找個沒人的地方悄悄告訴我好了。你現在透露一句給我，多還是少？讓我心里有個底。”

        財不露白,  還是謹慎點好,  不過他心里好奇死了,  藺征西到底有多少資金呢？

        藺征西看著他，犯了難，對他來說，多少算多，多少算少呢？他猶豫了一下,  說：“不多也不少吧。”

        晏旻聽到這里，反而糾結起來了，那是多少？

        當年他在德州儀器的時候,  那邊開的月薪是六千美元一個月，藺征西應該跟他差不多,  不過后來會逐年增長,  加上獎金，年薪怕是超過十萬了。

        滿打滿算,  藺征西參加工作五年時間，算他賺了五十萬美元吧,  除去花銷,  保守估計，應該還存下了三十萬左右。

        現在美金兌人民幣匯率是1：48左右,  那也差不多有一百五十萬了,  比自己有錢,  確實不算少,  也不算很多。

        晏旻大大松了口氣,  至少不擔心沒錢流片，也不擔心發不起工資啦。

        有了底氣，晏旻心情別提多輕松了，一路上還哼起了歌兒，藺征西聽著他的跑調音，覺得真是太可愛了，這個小財迷，不知道他認為自己有多少錢。

        兩人去中關村的電腦城買了幾臺高配置電腦。

        店主知道晏旻是個大主顧，親自開車送他們和幾臺電腦回去。

        搬貨進胡同，安裝調試，店主一個指頭都沒讓兩人出，和他的同事一直忙到下班過后才忙完。

        下班后，公司的同事都沒有走，因為晏旻說了，為了給藺征西接風洗塵，今晚請大家在中關村最好的飯店吃飯，還把老胡頭叫上了。

        老胡頭不放心，說：“要不我還是別去了，我都做好飯了，在家隨便吃點，你們這么多電腦在家里，就不怕有個閃失嗎？”

        晏旻說：“應該不要緊，咱們去的時間不長，這兒又有路燈，胡同里人來人往的，不會出意外的。走吧，大爺。”

        老胡頭不放心，跑去跟隔壁的劉老太打了聲招呼，讓她幫忙看著點。

        晏旻覺得老胡頭太可愛了，租他家的院子就租對了。

        吃完飯回到公司，已經八點多了。

        藺征西早已困倦不堪，哈欠連連。

        晏旻說：“你洗洗睡吧。是在家里洗還是去澡堂子？家里洗的話，沒有淋浴，澡堂子可以淋浴。”

        藺征西聽到澡堂子，頓時來了精神：“你陪我去澡堂子嗎？”

        晏旻想說讓李志偉陪他去，但想起自己也該洗澡了，便說：“我陪你去吧，你去拿衣物，得快點，十點就關門了。”

        藺征西趕緊點頭：“好。”

        他快速收拾好了衣服，和晏旻騎車先回計算所，藺征西說：“你都已經辭職了，他們還同意讓你住在宿舍里？”

        晏旻挑眉：“為什么不？我是停薪留職，依舊是計算所的員工，每個月還交了房租的，雖然只有五塊錢。”

        藺征西差點噴了：“每個月五塊錢房租？”那不等于沒花錢嘛。

        “嗯，其實就是單位福利，意思一下罷了。”晏旻有些得意地說，“這就是社會主義的好處。你在美國五美元住一晚都不夠吧！”

        藺征西嘖嘖贊嘆：“原來免費住房和免費教育是真的。”他以前就聽晏旻說起過社會主義國家的免費住房和免費教育政策，覺得很不可思議，難怪美國新聞媒體要拼命抹黑蘇聯，不敢讓大眾知道真相。

        晏旻點頭：“沒錯，社會主義國家就是這樣的。不過咱們國家現在搞改革開放，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路線，以后逐漸市場化了，免費分房快要成為歷史了。”

        說到這里，他忍不住嘆息了一聲，雖然以前很窮，但卻公平，這也是以后人們富裕了之后對過去念念不忘的一點，畢竟房奴的痛誰做過誰知道。

        共產主義是個理想的社會形態，要真正實現，應該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不光是經濟發展要到位，人們的思想覺悟也要到位，但不管怎樣，都是一個前進的指示燈。

        晏旻回去取了衣服，領著藺征西去澡堂子。

        藺征西對北方的澡堂好奇已久，他曾經聽爺爺說起過泡澡堂子的樂趣，今天總算可以親自體驗一下了：“晏旻，我們是不是要泡澡搓背？”

        晏旻說：“咱們只洗澡，不泡澡。搓背的話，你想搓我可以幫你。”

        藺征西眨巴眼：“為什么不泡澡？”

        晏旻說：“時間太晚了，水池子被很多人泡過了，不太干凈，洗個淋浴就算了。”他可是知道藺征西是有潔癖的。

        “洗澡水是不換的？”藺征西問。

        晏旻默默望天：“美國的游泳池會時刻換水？”

        “要是這樣的話，那應該是先洗了淋浴再去泡澡的吧，水池子不會太臟吧。”藺征西用泳池推理澡堂。

        晏旻覺得藺征西還是太年輕了：“正常情況是這樣，但總有素質不高的人在池子里搓泥，現在很晚了，水肯定不干凈了。”

        藺征西一聽，頓時起了雞皮疙瘩：“那還是算了。”反正目的就是為了和晏旻一起洗澡，泡不泡澡無所謂。

        到了地點，晏旻買了澡票進去，這個點澡堂子里人已經很少了，新來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洗好了往外走的。

        藺征西一進去，頓時被眼前的畫面刷新了認知，這可比游泳館還夸張，游泳館里人們好歹還穿著泳褲，這可是坦蕩蕩地直接在人前走來走去，而且表情比穿衣服的人還坦然。

        藺征西下意識地退后一步，撞在了身后的晏旻身上。

        晏旻帶著促狹的笑容，壓低了聲音輕笑：“是不是跟你想象的不一樣？”

        藺征西咬著牙，從齒縫中擠出聲音：“你也是這么洗的？”

        晏旻露出無辜的表情：“不然呢？我不這樣，還能怎么樣？別大驚小怪的，都是男人。你要是表現出別扭，反而顯得不正常。”

        藺征西心在滴血，難道以前晏旻也是這樣無比坦蕩地讓別人看的？自己太虧了吧！他喜歡他那么多年，都沒見過他不穿衣服的樣子！

        晏旻打開兩個儲物柜，說：“我倆的干凈衣服放在一個柜子里，臟的放一起吧。”

        藺征西到底還是定力足夠，雖然覺得難過，但還是很快恢復了鎮定，學晏旻的樣子旁若無人地脫起了衣服。

        晏旻不是頭一回來澡堂子，無數次跟陌生人袒裎相對過，按理說早就無所謂了，但今天脫衣服的動作越來越遲緩，因為他終于想起來身邊這個家伙跟自己的關系了。

        此刻，他真覺得自己有點兒缺心眼，怎么會提議和藺征西上澡堂子呢？就該讓他在家里燒水洗澡的，條件是艱苦一點，適應一下就好了。為什么要在他回來的第一天，就跑到澡堂子來洗澡？

        藺征西倒是比他麻利多了，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脫完了，然后問他：“直接進去洗嗎？”

        晏旻的視線已經無處安放了，他低著頭假裝繼續脫衣服，“嗯”了一聲。

        藺征西含笑看了他發紅的耳朵一眼，心里偷著樂，總算知道害羞了，他吹了聲口哨，拿著毛巾和香皂進去了：“我先進去了。你也快點。”

        見他走了，晏旻這才吐出一口氣，額頭在儲物柜上磕了磕，真是要命，自己挖坑埋自己啊，還有比他更缺心眼的人么？

        但躲著也不是個辦法，晏旻最后還是硬著頭皮進去了，藺征西已經在水龍頭下沖洗了，歪過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站得離自己有點遠，便提醒他：“香皂在我這兒，你過來拿吧。”

        晏旻只好磨磨蹭蹭地過去了。

        藺征西只扭頭看了一眼，然后就感覺自己對這畫面適應得不太好，趕緊轉過臉去，面向墻壁，還掩飾地說：“你不是說都是男人，不能別扭么？”

        晏旻鼓起腮幫，白他一眼，小聲地說：“我以前缺心眼行了吧！”

        藺征西噗嗤笑出聲來：“沒有，沒有，你七竅玲瓏心。轉過身去，我幫你搓背。”

        洗完澡出來，晏旻的耳朵還是紅的，藺征西眉眼含春，仿佛偷腥的貓兒一般。

        晏旻將人送回四合院，說：“那你早點休息吧，我回宿舍了。”

        藺征西攔著他：“等等，別走啊。”

        晏旻看著他：“還有什么事？”

        藺征西笑著說：“你不是要問我帶了多少錢回來？進屋說吧。”

        晏旻一拍腦袋，怎么把這么重要的事給忘了，他將車提進院子里，關上院門。

        藺征西對晏旻說：“你的臟衣服就別帶回去了，放我這里洗了吧。”

        “嗯。”晏旻也沒堅持，他并不愛洗衣服，有洗衣機代勞，當然是樂得逍遙。

        兩人進了藺征西的房間，發現里面并沒有凳子，晏旻便只好坐在床上：“說吧，帶了多少回來。”

        藺征西說：“你先猜一下。”

        晏旻搖頭，說：“我真不知道，我猜一下吧，三十萬美元。”

        藺征西笑起來：“要是按照我的薪資水平，應該差不多就是三四十萬的存款。不過我并沒有只將錢放在銀行存著，拿去投了點資，眼光還行，賺了點，加起來一共有個八十來萬吧。”

        晏旻聲音拔高了：“美元？！”這比他預期的可高多了！

        藺征西點頭：“嗯。”

        晏旻激動地抓住藺征西的胳膊猛搖：“真的啊？你怎么這么能干啊！”

        藺征西含笑看著他：“我買了點科技股，這些年漲得挺好的，要不是要回來創業，我可能都不會賣。”

        “呀，有點可惜啊。”晏旻聽完，有些肉疼，科技股在未來還有很強勁的漲幅，現在就賣了，實在有點可惜。

        藺征西搖頭：“我沒覺得可惜。這本來就是我的老婆本，現在拿來娶老婆，有什么可惜的？”說著還朝他眨了眨眼。

        晏旻鬧了個大紅臉，除了藺征西第一次表白被拒之后，他倆誰也沒有再表白過，但是目前這種狀況，雙方就已經默認了兩人的關系，似乎也不需要表白。

        藺征西笑呵呵地說：“往后你只管做你的芯片，錢啊，市場啊，這些都我來操心。”

        晏旻聽到這里，心里覺得甜絲絲的，過了一會兒又說：“公司算我們合資的，不過有件事我得說在前頭，我要占股份的大頭。也就是說，旻西科技中資得是最大的股東。將來國家發展起來了，政策肯定會對科技公司有所傾斜，方便參與更多國家項目。你同意嗎？”

        政策傾斜其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晏旻是想將話語權掌握在中方手里，他見過太多被外資挾持的企業了。

        藺征西并不反對：“我同意。其實臺灣也是中國的一部分呀。”

        晏旻笑著說：“可臺灣還沒解放呢，不歸我黨管。”

        “說的也是。聽你的！”藺征西并不堅持，他知道自己的資金比晏旻多，但晏旻的技術可以入股，況且將來還可以繼續追加投資。

        藺征西答應得這么爽快，其實有點出乎晏旻的意料，這件事其實從他問資金開始就在心底糾結了，他知道藺征西資金會比自己多，到時候合資怎么分配股權，他會同意自己的提議嗎？

        他甚至都有點擔心他和藺征西會因為股權的事要吵一架，畢竟親兄弟還明算賬，藺征西又不是個傻子，他就算再愛自己，怎么可能不爭取自己的利益。

        晏旻湊到藺征西面前，歪著腦袋仔細看了又看。藺征西被他看得莫名，先是下意識地往后躲，最后突然福至心靈，湊上去在晏旻唇上吧唧親了一口。

        嚇得晏旻猛地往后躲，差點就摔下床去，被藺征西眼疾手快撈住了：“小心！”

        晏旻用手捂住嘴，瞪大眼睛控訴他：“你、你、你……”

        藺征西將他扶穩，放開自己的手，笑嘻嘻地說：“是你自己湊上來的。”

        晏旻突然想起來什么，趕緊跑到門口一看，還好院子里沒有人，他趕緊關上門進屋，將窗簾殘留的縫隙給拉上，氣急敗壞地戳藺征西的胸：“你注意一下場合啊！院子里還有別人呢。”

        藺征西抓住他的手，點頭：“好，我記得了，不過我下午就將窗簾拉好了。”

        晏旻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為什么答應得這么爽快了，你這叫色令智昏！”

        藺征西噗嗤笑出聲：“其實你要是同意，我都可以不拿股份，這些錢全當成聘禮。公司給我發工資就成。”

        晏旻無奈地搖頭：“你真是沒得救了！聘禮什么的就算了，我也是男的，你臊我呢。我要做大股東，主要還是基于公司將來的發展考慮。咱們都是從事芯片研究的，知道半導體業將來會是影響國家經濟發展的關鍵所在，中國的芯片產業目前本來就處于洼地，如果在初始發育期就成了外資企業，我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費了，還不如留在美國不回來了呢，自己還搞什么創業。”

        藺征西點頭：“我明白，要不然你就不會回國了。科學是無國界的，但科學家是有國界的，科技成果也是有國界的，所以我才支持你的決定。”

        晏旻終于長吁了一口氣：“謝謝你的理解！好啦，我得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他說著擺擺手，開始朝門外走去。

        藺征西起身跟上，在門口追上他：“等等！”

        晏旻回身疑惑地看他。

        藺征西上來，一把抱住了晏旻，在他耳邊說：“謝謝你！晚安，路上小心！”

        晏旻也用力抱一下他：“晚安，早點休息！”

        藺征西看著晏旻打開門向外走去，沒有追上去，他今天收獲得夠多了，需要時間好好去消化。

        這一天晏旻也經歷了他此前從未想過的許多事，受刺激不小，弄得他的小心臟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他以為自己會亢奮得睡不著，事實上，他入睡很快，而且夢里還是很旖旎的美夢，以至于第二天看見藺征西還有點不好意思。

        藺征西就這樣正式入職了，他的辦公桌和晏旻的在一起，扭頭就能看見對方。

        關于公司章程，晏旻基本沒做過，藺征西便先制定了一個公司章程，畢竟無規矩不成方圓。

        他還打算招一名專業會計，雖然公司人不多，但已經在逐漸步入正軌了，有些事情就該專業人士去做。

        有了藺征西的加入，公司越來越正規。晏旻每天就只管做電路圖，輕松得不行。

        藺征西回來沒幾天，田為民也從美國回來了，下飛機后就垂頭喪氣地來找晏旻，很顯然，事情沒辦成，專利沒談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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