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子母疫3
子母疫03
身邊帶著一個凡人,陌千尋舍棄了御劍之術(shù)。她讓門人備了一輛四輦馬車,和鏡雙、白琉璃一起乘坐,前往仙草鎮(zhèn)。
尸骨河是下山的必經(jīng)之路,陌千尋在馬車的四角裝上驅(qū)魂幡。如此,才能保證經(jīng)過萬劫橋時,不受尸骨河內(nèi)的邪祟的襲擊。
馬車轔轔,白琉璃掀開綴著流蘇的簾子,露出那張容貌姣好的臉。塵土飛揚(yáng)間,她看到身后那片綿延數(shù)里的紅色咒林。
咒林越來越遠(yuǎn),像一道火焰鑄就的屏風(fēng)橫亙在尸骨河和仙草鎮(zhèn)之間。
白琉璃放下車簾,對假寐的陌千尋道:“馬上就快到了,不知陌宗主和鏡小公子可愿到一攬芳華歇腳?我已經(jīng)吩咐人為二位仙使備下安靜偏僻的客房,絕對不會被人打擾的。”
一攬芳華是仙草鎮(zhèn)上有名的聲色場所,也是原主最討厭的地方之一。羲和宗的有些弟子平時不好好修行,沒事就愛跑一攬芳華尋歡作樂,連一向宗風(fēng)散漫的原主都無法忍受這種門人。于是原主下了禁令,一旦被她發(fā)現(xiàn)某弟子去了一攬芳華,一律攆出山門。這白琉璃雖是好心,但陌千尋帶著一個還未及冠的少年……
陌千尋婉拒道:“不用,我和鏡雙隨便找一家客棧就行,不打擾白姑娘了。”
陌千尋不是瞧不起妓院,而是身邊還帶著一個少年,實(shí)在不宜出入煙花之所。
萬一教壞小孩就不好了。
白琉璃笑了笑,陌千尋的反應(yīng)似乎是在她意料之中。
“好的,不過,我認(rèn)識的幾家客棧老板都帶著一家老小去鄉(xiāng)下避難了,要是陌宗主沒找到安身之所,隨時可以來一攬芳華。我會把上好的房間給二位仙使留著。”
陌千尋行禮:“告辭。”
·
到了仙草鎮(zhèn),陌千尋和鏡雙在瞭望口與白琉璃分開。
街道上人很少,有一大半人家緊閉著大門,似乎在懼怕著什么東西。
天空灰蒙蒙的,空氣中飄著一股什么東西燒焦的怪味,地上的白色紙錢隨著凄厲的風(fēng)渦翻飛著,入目一片蕭索凄涼,看得人不由緊張起來。
鎮(zhèn)上陰氣很重,聽到腳步聲,那些背對著陌千尋和鏡雙的人突然轉(zhuǎn)過頭來,他們臉上灰敗,嘴唇發(fā)黑,明顯已經(jīng)不是活人了。
“小心。”陌千尋對身后的少年道。
“是,師尊。”
鏡雙一只手按著腰上的佩劍,環(huán)顧著街頭上像鬼魂一樣游蕩的村民。
一個奇怪的“人”從前方的街巷踅了過來,那“人”動作僵硬,左腳宛若有千斤重,需要兩只手抱著才能移動。事實(shí)上也正是如此。
這根本不能說是一個“人”,因?yàn)樗拈L相實(shí)在是太奇怪了。它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女人的上半身從另一個男人的肚子里長了出來。女人面孔扭曲,黑色的指甲又細(xì)又長。她死死掐著男人的左腿,想要幫他抬腳,卻不知道是她自己的重量導(dǎo)致男人舉步維艱。
鏡雙一開始以為是他看錯了,他揉了揉眼睛,再睜眼時,卻看到那對畸形男女正打量著自己。
目光狠毒,像是對保持著正常形態(tài)的鏡雙充滿嫉恨。
陌千尋擋在鏡雙和那個畸形人面前,將那惡毒的目光攔住。
“這個人恐怕已經(jīng)得了子母疫,小心戒備。”
鏡雙點(diǎn)點(diǎn)頭,陌千尋比他高一尺,影子正好籠在少年的身上。
陌千尋指尖彈出一柄冰刀,輕易結(jié)果了那具低階傀儡尸。她目光逡巡著,發(fā)現(xiàn)街上大多數(shù)都只是病入膏肓的患者,只有少數(shù)的患者異變成傀儡尸。只見陌千尋指尖微動,不一會兒便將發(fā)現(xiàn)的傀儡尸全殺死了。
也就是這一會兒,讓陌千尋的心越收越緊。沒想到子母疫患者有這么多,他們表情痛苦,有著非人的形貌,看著生不如死。
有的人脖子上橫生出另一個頭顱,兩個頭嘀嘀咕咕爭吵著什么。有的人背上多了兩只肌肉虬結(jié)的手臂,那手臂時而攥緊拳頭,時而揮舞手掌,更多的時候在緊緊掐著人的脖子,直到把弄到喘不過氣來才松開手。還有的人根本沒有臉,看起來就像兩個正對著的人貼在一起,從頭到腳連在一起,由于沒有眼睛,只能摸索著走路……
這就是子母疫。得病的人會和血親發(fā)生肉/體融合,其中一方將另一方納入身體,就像兩滴墨水泅染在一起,化成一團(tuán)包含著怨氣的黑水。
陌千尋知道為什么家家戶戶緊閉門窗了。
得了子母疫的人都是怪物,他們奇形異狀,看起來很嚇人。人本來就難以接受和自己不一樣的人,更何況這些子母疫患者不久就會死去,變成磨牙吮血的傀儡尸。
一陣陰風(fēng)撥開街頭濃霧,不遠(yuǎn)處有兩個小兒發(fā)出桀桀的笑聲。古怪笑聲中,夾雜著富有韻律的拍手聲。
妖霧彌漫中,只聽那兩個稚嫩的童聲齊聲唱道:
“你拍一,我拍一,一個小孩笑嘻嘻。”
“你拍二,我拍二,兩個小孩串成串。”
“你拍三,我拍三,三個小孩一副棺。”
“你拍四,我拍四,四個小孩過忌日。”
“你拍五,我拍五,五個小孩同穴舞。”
“你拍六,我拍六,六個小孩都姓柳。”
“你拍七,我拍七,七個小孩過頭七。”
“你拍八,我拍八,八個小孩樂哈哈。”
“你拍九,我拍九,九個小孩找朋友。”
“你拍十,我拍十,十個小孩——”
拍手聲戛然而止!
只聽純潔稚嫩的童聲爭執(zhí)起來,透過一層層灰霧,莫名驚悚。
“胡說!明明輪到你了!壞東西!去死!”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你耍賴!反彈!全部反彈!”
然后是小孩的哭聲。
“嗚嗚嗚……反彈……”
“嗚嗚嗚……去死……”
這兩個小孩著實(shí)怪異,陌千尋和鏡雙不想繼續(xù)聽他們的哭聲,邊走邊留意兩邊的客棧。
奇怪的是,他們見到的客棧都緊縮著木門,門上的燈籠蒙著灰塵,在風(fēng)吹雨打中成了破爛的紙絮,隨著陰風(fēng)吱呀吱呀搖擺著。
很明顯,客棧的老板已經(jīng)離開許久了。
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留著門縫的房屋,陌千尋剛要走過去,連里面的人都沒看見,就聽木門啪地闔上,驚起一片沾著霉味兒的灰塵。
門后傳來男人悶悶的聲音:“走開走開!我們這兒不住人!”
鏡雙摁著劍提腳就要踹,被陌千尋按住肩膀。
陌千尋朝少年搖搖頭,輕聲道:“不用,我們?nèi)ヒ粩埛既A。”要是主人不愿意,他們強(qiáng)行住進(jìn)去也是給自己找罪受。
少年臉上怒意未消,極深的眸子中火光烈烈,咬牙切齒道:
“可是,師尊,里面明明有人啊!我們來這里給他們降妖除魔,他們就這樣招待師尊嗎?徒兒氣不過!”
“我都不氣,你氣什么?”陌千尋把少年出鞘三分的寶劍按回去,“我教你用劍殺魔,沒教你拿劍傷人。”
鏡雙還是不理解,在他眼里有些人比妖魔鬼怪可惡多了,更該殺。
不過,在陌千尋面前,他始終記得要裝成一個好徒弟,不能惹她生氣。
少年不情愿地說:“是……師尊。”
一攬芳華很好找,整個鎮(zhèn)上只有這里還有點(diǎn)兒活人氣息,就像一個隱匿在亂世中的桃花源。錦繡閣樓里傳來嫖客們和姑娘們的笑聲,隱約有琴聲和古箏聲從窗牖中飛出,一派歌舞升平。
陌千尋拂開水晶珠簾,入目便看到白琉璃正在剝荔枝,她扭著纖細(xì)的腰肢,將一只晶瑩剔透的荔枝塞進(jìn)身側(cè)的男人嘴里,臉上掛著嫵媚得有些刻意的笑容。
“應(yīng)公子,再來一顆嘛,這可是專從嶺南快馬運(yùn)來的荔枝,甜不甜啊?”
那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揩了一下白琉璃的下巴:“沒你甜。”
白琉璃一副害羞模樣,佯怒將梅花帕甩到男人臉上,聲音嬌媚:“應(yīng)公子可真會講笑話。”
那男子還以為面前的美人一心一意在自己身上,卻不知白琉璃眼觀八方,早就覺察到造訪一攬芳華的陌千尋。
白琉璃斂起輕薄模樣,整頓衣衫,用帕子擦了擦指尖粘|膩的荔枝糖汁,娉婷走到陌千尋和鏡雙面前。
“陌宗主,鏡小公子,”她朝二人福了福身,“我已經(jīng)讓人把上等客房拾掇干凈,就等著二位仙君來了。”
白琉璃身上媚香氤氳,熏得陌千尋想要打噴嚏,她看了一眼鏡雙,少年揉了揉鼻子,似乎和她有同樣的感覺。
“白姑娘真是料事如神,怎就這么確定我和鏡雙會來?”
白琉璃笑道:“哪里是料事如神,陌宗主謬贊了。我只不過是比陌宗主在這邊待得久些,更了解這個鎮(zhèn)子的情況罷了。”她引著陌千尋朝三樓走去,轉(zhuǎn)過畫廊朱欄,走進(jìn)一間客房,“陌宗主,這是我們一攬芳華最好的房間,等閑人想住也是不能夠的。這間房里面有兩個隔間,兩位仙士正好一人一間。”
陌千尋:“多謝白姑娘。”
“應(yīng)該的。”白琉璃回禮。
進(jìn)入客房后,陌千尋和鏡雙分別到房間安寢。
天街寂靜,已經(jīng)是春天,閣外傳來野貓的叫聲,聲聲不息,像嬰孩的啼哭聲。鏡雙蓋著松軟的被子,很快就在一聲聲貓叫中起了困意。
這個年齡的人本來就覺多,鏡雙也是如此。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聲木門打開的吱呀聲打破客房內(nèi)的寂靜!桌子上的燭火緊接著熄滅了,周圍陷入深淵般的黑暗。
鏡雙猛地睜開眼,一個男人的身影從門前閃過。
那人鬼鬼祟祟,徑直進(jìn)入陌千尋的隔間,很快,鏡雙就聽到對面劇烈掙扎的聲音。
“放開!”
男子:“美人!讓我親一下!你好美!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尤其是左眼這顆淚痣,真勾人吶!”
對面的隔間傳來聲音,陌千尋似乎被摁住兩只手。
“啊——”
鏡雙怒火攻心,一躍而起,提刀一腳踹開木門!
“什么狗東西!也敢動我?guī)熥穑 ?
男人看到鏡雙,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少年一刀捅在心口,流出黑血將他的牙齒浸染成黑紅色。
“你——”
少年將劍捅得更深些,似乎不夠解氣,他索性把刀丟在一旁,兩只手掐著男人的脖子,看著男人的臉一點(diǎn)點(diǎn)發(fā)漲,變得又紅又紫。
“剛才是哪只手碰了我?guī)熥鹞叶缦聛砦构房珊茫苦拧?
少年眼神狠絕,透露出骨子里的暴戾。
那是他隱藏在人皮下的真實(shí)面孔。
突然,鏡雙的腰上猛地一痛!
他低頭看到腰上多了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紫色校服由內(nèi)而外滲出鮮血,逐漸變成靛藍(lán)色。一只白色的蟲子從刀柄爬到傷口處,沒等鏡雙伸手拂去,便消失不見了……
男子的臉上露出任務(wù)完成的笑容。
他的身體倏然變成一個焦干松散的人皮口袋,任由鏡雙掐著脖子,嗓子眼發(fā)出粗重的嗬嗬聲。
與此同時,夢外的陌千尋被鏡雙死死抵住頸項(xià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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