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爸爸是從七樓跳下樓摔死的，當時警察局給出的結論是他畏罪跳樓自殺，但柳媽媽和柳箬都不相信這件事，因他那天早晨離家時，他還抱著柳箬親她的臉頰，說：“等過一陣，爸爸就可以輕松很多了，我帶你去海南好不好？”

　　柳箬當時已是近十歲的大姑娘，扭捏地躲了一下，說：“爸爸，不要親了。”

　　柳爸爸笑著把她放下地：“真是女大不中留，才十歲就不親近爸爸了？”

　　柳箬歪著腦袋看他，“你再不去上班，就要遲到了。”

　　柳爸爸這才離開了，再沒回來。

　　在這種情況下，他怎么會跳樓自殺？

　　當天下午，她和柳媽媽得知柳爸爸跳樓自殺摔死的時候，完全不敢相信這件事，這瞬間擊垮了柳媽媽的精神，要不是女兒還小，她在那種打擊下，幾乎要追隨柳爸爸而去。

　　柳箬哭得天昏地暗，哭了好幾天，又病了很久，這件事后，柳箬像變了個人似的，性子冷淡很多，很少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了。

　　小學五年級，她人雖然坐在教室里，但老師都覺得她神魂不在，因此叫柳媽媽去過學校很多次。柳媽媽說了柳箬父親過世的事，老師覺得柳箬很可憐，之后便沒再管柳箬在課堂上怔怔出神的事了。

　　不過柳箬的成績反而比以前活潑時好一些，在小升初時，她考了全校第一，這才被分到了和楚未一個班級。

　　現在柳箬盯著看的這張照片上有兩個人，一個是柳爸爸，他站著，臉上帶著笑容，挺拔軒昂，又帶著知識分子的文質彬彬。他身邊站著另一個男人，這個男人約三十到四十歲，比她父親年紀大些，穩重威嚴，臉上沒什么表情，看著鏡頭，給人一種壓迫感。照片上的人，和柳箬昨晚所見的高士程十分相像，只是高士程老些罷了，但結合這照片是二十多年前照的，很容易想到，那個高士程和這上面的人是同一個人。

　　這個人，是柳爸爸當年的頂頭上司，也是公司第一法人，他一直很器重柳爸爸。當年柳家家境非常好，柳箬從小受盡寵愛，有各種漂亮的玩具、衣服，被柳爸爸帶著到處旅行。柳媽媽也過著非常好的生活，除了上閑班，大把時間放在照顧丈夫和孩子的起居上，又能有很多機會保養和打扮自己。

　　柳爸爸的死結束了這一切。

　　柳爸爸死后，柳箬和柳媽媽就靠柳媽媽的工資和做些零散兼職過著拮據的生活。柳箬記得她讀高中的時候，媽媽還穿著她小學二三年級時候買的舊衣服，但她媽媽當時依然是開家長會的家長里最漂亮的女人。

　　柳箬放下手里的照片，突然感性地把柳媽媽抱住了：“媽媽，你覺得爸爸是自殺的嗎？我從來不相信，那時候我就想，一定是別人把他推下去了，還說他畏罪自殺，爸爸才不會畏罪自殺。他還說要帶我去海南玩。”

　　柳媽媽痛苦地低聲道：“這樣想有什么用，上面一手遮天，我們那時候有什么辦法。再說，這個案子已經結了二十年了。除了我們，誰還記得這事？”

　　柳箬：“可是，爸爸會怎么想？他被人推下樓，又被栽贓為畏罪自殺。真正的罪犯，而且殺了他的人，卻好好地活著，還活得那么好。”

　　柳箬看著窗戶玻璃，外面是因環境污染而發灰的天空。

　　柳爸爸當年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做貿易的公司，當年柳爸爸能夠放棄自己的鐵飯碗，毅然決然地進入這個公司工作，是因為這個公司的董事長魏瞻平十分喜歡和器重他。柳爸爸生出了士為知己者所用才不枉此生之感，之后就為魏瞻平管理這個叫作“建華集團”的公司，公司不大，但盈利不少，因為魏瞻平有路子。

　　柳爸爸很少在家里說公司的事，但卻提到過不少次魏瞻平，大多是褒揚之詞，柳箬因此對這個魏瞻平印象深刻。有一次，柳箬被柳爸爸帶著在百貨商場里買東西，偶遇到了這個魏瞻平，魏瞻平還摸著她的腦袋說：“小柳，你這個女兒長得真可愛，我家那個傻小子，和她年紀相仿，以后帶著一起玩吧。”

　　在當時，一向要稱贊別人家的孩子貶低自己家的孩子才算禮貌，但柳爸爸卻照收了他夸贊自己女兒的話，還喋喋不休：“我家這個小公主，像我，現在可愛，長大了，也不會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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