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山的那邊是海(3)
山的那邊是海(3)
臨近開學的前一天。
林池才坐上回城的火車,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有大伯大娘送的土特產,也有小胖送的零食和書本。
下了車,張嫂將包裹接了過去。
“林局長讓我轉達一句晚上都去顧局長家吃飯,他們先過去了。”
“哪個顧局長?”林池疑惑。
“就是顧一他們家。”
林池恍然,顧一也是住在這個大院。
林池將行李放好,洗了把臉便走出小院,剛出門想起什么忘記帶,又折返回去,從包裹里掏出一塊烏黑色的小糕點放入口袋里。
一個大院里的,樓房庭院,建造的大致相仿,就是庭院的擺放、設計不同。張嫂說顧一家的院子里種著石榴樹,就在倒數第二棟。
林池沿著綠蔭小徑一直走到路的盡頭,果然,倒數第二棟的小院里有這一顆參天的石榴樹,幾乎占據了半個院子,樹上還稀稀拉拉地掛著幾個已經干癟發灰的石榴。
而顧一家的隔壁就是江詞家。
林池拘謹地往院子走,瞅了眼隔壁的庭院,室內昏暗,但是小院的燈光開啟,林池猜測這個點沒在家會不會也在顧一家。
她對顧一的印象奇奇怪怪,這個人能說會道,與老師與同學關系處理的都是恰到好處,雖說平日里也是飛揚跋扈,但是不惹人厭,主要是他同林諾的關系,再加之前打了一架,怕是不被他記恨也難。
進了小院,林池站在入戶門口,卻始終再邁不出下一步,正糾結要不要進時,室內的大門忽然被人從里面打開,江詞頂著一張涂抹了半邊奶油的臉赫然地站在她的面前。
林池生生嚇了一跳。
江詞的手上還沾著奶油,在林池尚未反應過來時,毫不猶豫地往她臉上一抹,桀然一笑:“怎么才來啊。”
“江美人,誰來啦?”顧一從室內探出大腦袋,奶油糊滿了一臉,只露出一雙不大的眼睛。
原本噙著笑的眼眸,驟然黯淡,眸光里有著道不清說不明的情緒。
兩人僵持著幾秒。
林池有點兒尷尬,進退兩難。
“臭小子,亂給人起什么外號。”適時一男聲插了進來,打破這份寂靜。
顧一癟癟嘴,又將腦袋縮回室內。
林池進了室內,一屋子人鬧哄哄的,并沒有注意到這邊。顧一追著林諾,兩人互相往臉上涂抹著奶油,各不相讓。女人們圍坐在一圈談著保養、護膚,男人們圍在一張四方桌子上打著麻將。
林池站在一旁,顯得格格不入。
“吃不吃,可甜了。”江詞端過來一小塊蛋糕,遞送她面前。
蛋糕上立著一顆鮮紅的大草莓,看著很是誘人。
林池道了謝,接了過來,用著透明的小叉子挖上一口。
很甜,膩味的甜。
林池勉強將這塊蛋糕吃完的時候,終于開了飯。飯桌布位,是你推我,我讓你。大人不落座,林池屬于小輩,自然也不敢坐。
她杵在一旁。
“你額頭上的傷怎么樣?”江詞站她旁邊,倏然的一句關心。
“已經愈合了,線也拆過了。”
“我家里有硅凝膠可以祛疤,等下吃完飯我拿給你。”
縫針的地方是靠近前額發際線,平日里如果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只是在她厚重的劉海下,左眉上方那道彎曲甚是丑陋的疤痕才醒目。
“這個硅凝膠能不能去除成年舊疤痕。”
“應該去除不了,醫生說這個也就對剛愈合的疤痕有用,你額頭還有其他疤痕么?”江詞眸光掃了眼她厚重的劉海。
四目相對。
林池快速地別過臉去:“我就隨便問問。”
顧一瞅著兩人半盞,困惑地問道:“你倆什么時候認識的啊。”
江詞白了他一眼:“管你屁事啊!”
于是換來兩人之間一番推搡。
座位已排好,坐在最上席的便是顧一的爺爺,緊挨著左手邊依次是林振國和一中年男人。林池看著他眉眼與江詞有幾分相似,估摸著就是江詞的爸爸。林池掃了一圈也沒看到傳說中病懨懨的江詞的媽媽。
林池挨著江詞坐在下席,待坐好位,林振國才發現林池在場,瞟了她一眼。這眼神讓林池很不自在,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出現在這種場合。
酒桌客套話一波接著一波,大人們喝著酒,幾個小輩喝著果汁、牛奶。林池打從下車滴水未沾,又吃了塊齁甜的蛋糕,這會嗓子膩地難受,她抓起面前的果汁就猛灌了一大口。
顧一在一旁特嫌棄地說:“你這是要給我家飲料瓶子一起灌下啊。”
林池尷尬地笑了兩聲,拿著手中的果汁瓶,似輕松地口氣:“還挺好喝的。”
“那是,才上市沒多久一般地方可買不到,這可是我大伯送來的”
“得了吧你,一瓶飲料也給你顯擺的。”江詞打斷他,隨即將自己面前的果汁推她面前:“給你喝,我不愛喝這玩意。”
林池道了謝,卻是不再去碰。
中國的酒桌文化歷史悠久,一頓飯因為有酒吃上半天也不是沒可能的。小輩們吃飽喝足也就乖乖退場,飯桌留下一群男人們喝著酒、談著事。
林池坐了一天一夜的車,整個人很是困倦,坐在角落里低著頭,困意席卷,擋都擋不住。
“嘭嘭嘭”一聲聲震撼人心的巨響,瞬間給她炸個清醒。
林池一躍而起,不知道發生什么事。
她抬起頭,不知何時所有人都聚集在門口,仰頭望著星空。那時候的天空還沒有霧霾,只要夜晚抬起頭,不下雨的情況下,滿天的星斗。
好似伸出手就可以撈上一顆。
林池才反應過來是在放煙花。
以前在村里逢年過節也會有人放,不過那些煙花都是小的,類似于穿天炮,響一聲炸一下也就完事了。不像這種,震撼力、視覺性那么強。
她抬頭望著星空。
一朵朵絢麗的煙花在如墨的天空中竟相綻放,紅的黃的綠的藍的,五彩繽紛,打在人身上忽明忽暗。遠處有一少年正背對著她,躲在石榴樹下與她做著同樣的動作。
仰望星空。
在這樣喜慶熱鬧的氛圍烘托下,林池卻不切實際的憂傷起來,心里翻涌著什么。她下意思地將手塞進棉衣口袋,摸到一團黏糊糊的東西,她掏了出來,原來是塊烏糍,已經粘在一起,黑坨坨的一團,看著就沒胃口。
她抓起來一股腦的全塞進自己嘴里。
高一下學期,文理分班。
這次是按著成績排班,會劃分出實驗班和普通班,林池的期末成績并不理想,從高一三班,轉為高一八班。
理科也就前九個班。
她的理科成績不如文科,但是當得知林諾報了文科,她想都沒想的報了理科。
說實話,對于學習成績一般的人來說,學文學理其實沒啥區別。
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學渣!
因為文理分班,人員又重新打亂,遇見江詞,還是很驚喜的,再瞅一眼江詞身旁的顧一,有點兒不淡定了。
江詞學渣早有所耳聞,顧一一直是尖子生,不明白他怎么也被排到這個班。
西高一貫以“成績第一”為原則排位,哪怕是倒數第二的班級,也是如此尿性。班主任張女士站在講臺上抱著花名冊,念一個名字進一個。
林池的成績突破了各位數,是第九名進了教室,她挑了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子。顧一是第十名,他也挑了倒數第二排,靠近走廊窗邊的位子。
兩人中間隔著三條走道。
于是出現了分水嶺,后面陸陸續續進的人都圍著顧一,那邊熱鬧非凡,這邊冷清的可怕。林池有了之前被排擠的經歷,所以很淡定的看待這件事。
江詞是最后一名進了教室,理所應當的坐在顧一的身旁,他們的旁邊烏壓壓的全是女生。
第一天開學便在嘰嘰喳喳的聲浪中渡過,班里的女生前所未有的躁動,臉紅心跳,就差把兩眼珠安在靠近走廊邊窗戶的那張桌子上。
這天最后一節晚自習是數學課,西高有名的拖課大爺。
六十多歲的大爺,已經退休又被學校反聘回來,教學還是很有經驗的,奈何“e”和“er”不分,總是把“二”說成了“餓”。
聽他的課很餓。
延遲十分了,老爺子越說越有精神,下面坐的一片唉聲嘆氣,聲音此起彼伏。
老爺子看著趴下去的一片,恨鐵不成鋼的一把將書拍在講桌上,吐沫星子亂飛。
林池出了教室才發現外面又下起了小雪,好像北方的雪從入了冬就沒斷過似的,下了好幾個月。
她沒有帶傘,好在穿的校服是沖鋒衣自帶帽子,她將帽子蓋在頭上,剛抬起腳,便聽到身后傳來江詞的聲音。
“我送你。”
聞聲,林池差點喜極而泣,迅速轉身。而在她眼前,江詞牽著另外一個女孩的手,兩人四目相對,含情脈脈。
林池驟然生出一種想要逃跑的沖動,她捂著臉沖入風雪中。
風雪從四面八方圍堵著她。
她還是沒忍住,側著臉向著校門的方向望去,她看到江詞為那個女孩撐著傘,兩人肩并肩而行,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扯的很長很長,幾乎重疊在一起。
上課傳紙條幾乎是每個學生時代的共同經歷,他們有很多小秘密,悄悄話通過紙條傳達,當然還有表達愛慕。
在那個懵懂年華,對前途對未來一無所知,我們有的便是勇氣,一意孤行,無懼無畏奮勇向前的勇氣。
顧一哈欠連天,瞥了眼剛從前排甩過來的紙條,看都沒看直接丟進書桌肚子里,里面已經盛了滿滿一抽屜,他這人一般比較懶,準備攢夠一起扔。
前排的女生久久未收到回復,扭頭,對著顧一小聲催促:“你怎么不回我啊。”
顧一扶著額頭,他一向睡眠挺好,幾乎是倒頭就睡,昨晚隔壁床的那孩子不知道發什么神經,偷偷喝了瓶啤酒折騰了半宿,硬是吵的他睡不著。
睡不好心情自然也不好。
這些紙條大多是有目的性,而目的就是江詞,因為從江詞那兒不好入手,便想著法從他這里入手。
“懶得回”顧一如是說。
女生被駁了面,咬了咬牙也不好說什么,頭轉了回去,想到什么竟然委屈的趴在課桌上哭了起來,肩膀一起一伏,抽抽泣泣。
顧一更頭疼了。
他這人吧,一向好說話,與誰都處得來,班里不管女生還是男生都喜歡跟他玩,他大多時候說話也是口無遮攔,也沒人計較。
很沒心的一句話,給人家小姑娘整哭,他抓了抓頭發,手足無措。正在糾結要不要安撫,他旁邊一直趴著睡的江詞突然“騰”的站了起來,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
老爺子站在講臺正賣力地講解著函數公式,狐疑地問:“江詞,你有事么?”老爺子年齡大,記不住所有人名字,唯獨江詞他是記得住,因為上課愛睡覺,數學成績卻出奇的好。
“好吵。”江詞說著便拿起書本往右走,一屁股坐在林池身后的座位。
短暫的沉靜,教室又恢復如常。
下課老爺子走的時候還不忘多瞟了江詞一眼。
課間休息,吵吵鬧鬧,不少女生圍著一起竊竊私語,頻繁的望向江詞,但是卻沒一個人敢上前打聽,不少好事者倒是給顧一圍堵個水泄不通。
顧一黑著臉,將圍觀者一一打發,江詞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趴在課桌上,閉著眼養神,但是林池直覺他并未睡著。
沒幾分鐘,那個女孩走近,站在江詞面前,一頭秀麗的長發扎成兩束小辮,面容秀麗,身材嬌小,她眼睛紅紅的,我見猶憐。
也算屬于上等美女。
不過,林池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她,分外面熟。
她靜靜看著江詞,滿眼盡是委屈。
須臾,她說:“你就這么煩我么,哪怕是坐在我身后都不愿意。”
這句話信息量有點兒大,四周八卦者傳來吸氣聲。
江詞從始至終未抬起頭。
林池想起來了,那天晚上看到的就是她。
顧一是在下節課課后搬過來的,江詞側著臉,枕著胳膊,兩只大眼睛骨碌碌的轉,甚是清醒,毫無睡意。
顧一看著他,氣笑了,書本一丟,感慨道:“還是這兒舒服,安靜,適合睡覺。”
江詞鼻子哼了他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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