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姜看著面前年輕的神尊，他掙扎半天終于站了起來，茍延殘喘幾萬年，今日或許終于可以解脫。

        “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歸姜的身體已經開始透明，而剛才被明寒破開的戮神陣又重新結出。

        夢魔獻祭，哪怕是古神也得脫一層皮。

        明寒在看到歸姜身體變透明時便知道他要干嘛，祭出“春華”抵擋重新合并的殺戮之氣，而后用盡全力一擊。

        瞬間天地變色，神魔對戰的威能終究是驚動了大澤之地。

        明寒在陣中抿了抿嘴，她原本想拿住歸姜的神魂問清楚緣故，可如今動靜過大，她還是先脫身比較好。

        戮神陣被徹底毀去，明寒與那小狼的身影也徹底消失在暗燈崖。

        聽到動靜的魔族趕過來時，天空下起血雨，夢魔隕落，這是最后的告別。

        大澤之地·南部

        明寒用了之前準備的破開空間的魔梭，這是魔界代替駕云趕路的方式之一，她來之前特意去淘換幾個，沒想到果真用上。

        “今兒這出戲是專門為我準備的？”明寒顯然是已經明白自己遭了算計。

        小狼被明寒一起拎出來，就一直很安靜，現下聽到神尊的話，一時也不確定是她在喃喃自語，還是在和他說話。

        明寒看著裝死的魔狼，口氣涼涼的道：“我出來找招魂樹這件事除了虎團兒和柳飛魚沒有誰知道吧？”

        小狼困惑的看了這奇怪的神尊，一副無法理解她在說什么的樣子。

        “柳飛魚自己出不了九幽，虎團兒得了我的吩咐也不會出九幽，所以你是如何得知我來了魔界？”明寒顯然是猜出這只狼的底細。

        “你這狐貍在說什么瘋話？”小狼困惑極了。

        一個禁錮咒打到身上，小狼當即倒掛在半空中，緊接著一道青芒便要劈到他身上。

        “都成神尊了，能別一言不合就動手嗎？”小狼消失在青芒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玄衣的男子飄然落下。

        看著這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明寒一時都忘了自己心中惱恨，她疑惑道：“你臉怎么了？”

        幾萬年不見，咋還自帶特效了？星光璀璨自然是好看，但把這玩意兒掛臉上多少有些奇怪。

        琉瑜聽了明寒的話笑得格外欠扁：“是不是覺得我俊美勝更往昔？”

        又一道青芒猝不及防襲來，琉瑜躲過后，輕嘆：“我這不是為了見你特意梳妝打扮一番嘛�！�

        “你別告訴我，你是算卦得知我來了魔界�！泵骱疀]心情和他嬉皮笑臉，今兒被算計的她心里冒火，只是剛才破陣有些猛，所以現在便不太想繼續動手。

        琉瑜看著炸毛的神尊大人，終于求生欲恢復正常，他自然是算不那么準確，但他的確是為了明寒而來。

        “你離開九幽后，天庭的老君便去了趟九幽尋你，而后你不在九幽的消息自然便不是秘密�！�

        琉瑜過來主要是怕明寒又迷路，魔界對他們神族來說終究是有危險，他自然是不會放心明寒獨自前來。

        明寒看著琉瑜，原本她是一肚子氣想撒給他的，但看著這家伙她有些莫名憋悶，萬千情緒最終都歸為平靜，她只是道：“招魂樹樹種我會再研究一下，至于招魂樹樹種怎么流落到歸姜手中，想來琉瑜神尊這么神通廣大應是能查出來�！�

        看明寒這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琉瑜也沒有任何尷尬或者失落，沒被直接打一頓就夠好了，聽幾句冷言冷語算什么？

        “還沒消失呢？要不我給你打一頓出出氣？”

        若是旁的神仙見到這一幕肯定是要驚掉下巴，想來不茍言笑的琉瑜神尊竟然肯如此俯下身段給明寒賠禮。

        明寒卻已經不吃他這一套：“琉瑜神尊言重了，往昔不懂事，而今時過境遷，咱們還是有事說事的好。”

        哪怕琉瑜再努力粉飾太平，明寒也不可能看不出他只是在努力扮演過往的自己而已。

        她很清楚如今的琉瑜早就不是幾萬年前那個無所顧忌陪她玩鬧的小伙伴。

        他身上有太多不可說的秘密，明寒看不透，但她很清楚自己回神界經歷的一切都有琉瑜的影子，光憑這一點她就不可能再只單純的把他當成少時玩伴。

        琉瑜看著明寒眼中的冷淡，心中滋味莫名，他終于收起刻意擺出的少年時常掛著的那副欠兮兮的笑臉而后換成他平時那副略顯淡漠的神情，只是眸子里比平日多些帶著溫度的柔和。

        明寒說得對，有些東西的確已經不同，他何必刻意去偽裝呢。

        “今日之事太過蹊蹺，你回去后多加小心。”歸姜今天明顯是故意求死，能讓魔界的夢魔做餌，只怕這后面所圖非小。

        明寒自然知道輕重厲害，她此刻心情不是很好，除了看著琉瑜變這樣子堵心外，還有就是因為剛才她已經想明白很多問題，這些問題就意味著后面可能要有一些棘手的事要發生。

        “招魂樹我必須種出來，否則黃泉不穩，所以歸姜隕落這筆賬怕是要真落在我頭上�！庇袝r候最討厭的就是明知是陷阱，自己卻必須跳進去。

        琉瑜看著她，認真道：“你盡管去做你的事，其他的交給我就好�！�

        九幽扔給她已經是無奈，那些陰溝的老鼠自然是交給他去處理。

        明寒看著琉瑜臉上劃過的星光，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想問的話咽了下去，她知道他不愿意說實話。

        而她亦不想聽謊言。

        今日之事隱隱讓明寒感覺到神魔兩界或許這些年并不如表面般平靜，歸姜那般仇恨神族，單單說是因為那場神魔大戰未免有些太過。

        六界皆知，神魔大戰挑起的源頭是因為上一代魔帝劫落為增強魔界實力，不惜剝離仙妖兩界大量強者的力量為己所用，如此喪心病狂這才讓神界諸神動怒進而與魔界打了起來。

        只是誰都沒想到那場大戰發動起來后便逐漸失控，六界皆受到重創，最強的神魔兩界甚至變得慘敗凋落一直都未緩過來。

        四季神殿與忘塵閣皆是來自古神傳承一脈，承擔的責任自然也要比旁的多，只是如今四季神殿已經消失，琉瑜守著忘塵閣要做的事自然不會比她少，這一點明寒是很清楚。

        她雖不知琉瑜為何選擇這般不盡不實的行事作風，可亦不會懷疑琉瑜的動機，然而再明白終究還是會產生隔膜。

        “我出九幽是去取息壤，魔界從未來過，你我也從未見過。”

        撂下這一句，明寒便轉身離開魔界，她并不想面對這樣的琉瑜太久。

        琉瑜看著消失的明寒，自嘲的笑了笑，他自是知道如今的他有多討厭，明寒不待見這樣的他亦是他自找的。

        “若是以前，看破我的偽裝，你肯定會得意幾日嘲笑我，而今連問都懶得問了啊……”

        玄衣神尊的低聲自語飄入荼蘼花叢，回應的只有無盡靜謐。

        明寒去南海的天涯海角取到女媧當初留下的息壤便趕回九幽，她這一趟動靜還頗有些大，九天息壤封印于天涯海角不是秘密，但解開封印需要耗費極大，上次取息壤的還是月神于十萬年前救廣寒那次。

        因而知曉明寒神尊離開九幽的神仙都下意識以為她此次出門的目的便是去取息壤，畢竟聽聞菩提靈尊那葫蘆種子是歸了九幽的，乾坤葫蘆離開仙靈之境想要長出來那也只有種在息壤里。

        九幽

        關于去魔界被算計的事明寒沒詳細和虎團兒講，只是說她去魔界之事要暫時保密，只當出門僅是去了南海。

        而拿到招魂樹樹種的事，明寒提都沒提，她總覺得這種子的來歷不對勁，等她得空閑了還是得先看明白再去種植。

        “你走后那天庭送來好多禮物給酒歌，看樣子是不好意思打傷他來賠罪。”小龍性子單純，自然是想不到那些復雜的心思。

        明寒心里清楚這禮其實不是沖酒歌，而是天帝給自己這個神尊的面子，若是沒有魔界那一遭她可能要去再和天庭掰扯掰扯。

        然而現在明寒卻打算按兵不動，她出行不過幾日功夫就有陷阱提前那么久等著，想來她離開九幽出門辦事兒這件事很多神仙都清楚。

        琉瑜能知道怕是托了廣寒的路子，那算計她的那個是誰的路子？放長線釣大魚這個道理明寒還是懂的。

        “我覺得咱們還是先種葫蘆吧�！比ヌ四Ы缍寄苡龅竭@么煩憂的事，或許她該換個心情。

        息壤放進“秋實”后明寒就沒再管，但她此刻卻被這臂釧的內里空間驚得呆住。

        誰能告訴她，這息壤進入她的收納法寶后，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

        “你是說乾坤葫蘆自己跑到息壤里，自己把自己種上了？”虎團兒整個龍都呈現出懷疑龍生這件事。

        這葫蘆種難不成是個精怪變得？不然怎么解釋呢？

        明寒把“秋實”內里看了一遍，她終于感受到這臂釧的不凡。

        “息壤補全了它五行一部分，因而這臂釧若是機緣足夠，只怕是要成為個小世界�！�

        果真是這樣，之前明寒就隱約感覺到她母神留下這東西不一般，而今算是側面證實。

        這乾坤葫蘆看樣子是找到地方育苗培養了。

        虎團兒心里高興，他興奮道：“改日去找祝融大人要幾個火神晶石扔進去說不定它還會有變化�！�

        這又叫上大人不是老糊涂了？這小龍也是夠現實，明寒不禁失笑。

        “秋實并不缺金木水火，想來母神鑄造它時就差了一點土吧�！�

        四季神亦有五行神的稱呼，只不過在后土大人化身六道輪回后，神界便不再這么稱呼他們。

        神界·忘塵閣

        豆花兒覺得自己這小脖子著實不夠用，她趴在忘塵閣最高處好幾日都沒下來，就是在等出門不帶坐騎的某個神尊。

        但她現在顧上那些，盡管無澤死活不說琉瑜大人去了哪里，憑借多年的了解，豆花兒亦知道這指定與明寒大人脫不了干系。

        等她終于看到琉瑜的身影后，一下子就化出原形迎了上去。

        琉瑜看到這小鳥兒今日似乎格外熱情得往他身后瞧，不由哂笑：“別看了，就我一個。”

        豆花兒聽了這話，原本妍麗的尾羽都似乎暗淡下來，她瞬間收攏了全部熱情扭頭便朝自己的住處飛去。

        明寒大人沒來，她用顏值也討不了琉瑜的歡心，還不如去抄寫她那些沒寫完的功課實在。

        琉瑜看著如此現實的小鳥倒也不惱，如今的忘塵閣沒變的也就這只鳥兒，她還是依舊期盼明寒當她的另一個主人，亦期盼明寒能影響他變得慈善些。

        就沖這點琉瑜就不忍心讓她改變什么，總要有個還記得他與明寒以前是何等模樣的，亦要有個能一直相信他身邊會多個明寒的。

        哪怕其實明寒已經漸漸遠離，他亦不再是記憶的模樣，可他終究要有個記得的且相信的一切會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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