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在阿易面前的是一條彎曲的橡皮管子。而就是這根管子揭露出一切的真相。

　　“看到這個你應該知道我想要說什么了吧。”練僻收起先前嬉皮笑臉的模樣嚴厲的問阿易。

　　“什……什么？”阿易擦了擦眼淚，似乎內心還不想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

　　“你爸是怎么死的？說！”

　　“是……是煤氣中毒死的。”阿易抽泣道。

　　“是在那個房間？”練僻遙手一指。

　　“對對。”

　　“恐怕不止吧……”說完他一步跨到阿易身前拿起那根橡皮管子吼道：“這上面分明有刀具劃過的口子，而這是灶具專用的連接管，你父親的確是煤氣中毒死的，但卻不是普通人認為的意外死亡，而是他殺。你說是不是！”

　　“啊……這……”阿易百口莫辯，“你怎么會知道……感覺你早就知道了……”

　　“老爺子，出來吧。”練僻回頭對著身邊那張空椅子說道。慢慢的老人的身影展現在了現世之中。

　　“啊！！！！！”阿易大叫的跌倒在地上，“不，不要！不要過來！！！！！”他先看著老人，然后隨即又看向練僻，“你是什么東西？救命，救命啊！！！”

　　“你很害怕？你是怕我還是怕你這個早已死去的父親？”

　　“……”

　　“我想有些事還是你自己親口說出來比較好。”練僻重新坐回凳子上，“你所看見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的確不是普通人，而今天這么做的初衷就是想幫你重新做人！說吧，這根皮管子到底是什么情況？”

　　“是，是我割的……”阿易明顯嚇的不輕，卻還沒有失去應有的理智。

　　“也就是說你謀殺了自己的父親？”

　　“對不起……”

　　“他有對不起你嗎？”

　　“對不起！”

　　“他無非就是希望你戒掉毒癮回到正軌，有錯嗎？？”

　　“對不起！！”

　　“跟他說！！！！”練僻一把揪住阿易的頭發把他拽到了老人的面前，“他可是你親生父親啊，你他媽連畜生都不如啊！！！”

　　阿易跪倒在老人的面前三分驚愕七分愧疚的看著眼前這個坐在他面前和他一起留著眼淚的老人。

　　“爸……是我被錢迷了心，打這棟房子的注意，而那時你又不同意……所以……所以……”

　　“哎……”老人慢慢的扶起這個親手養育，又被其親手結束生命的兒子，眼中卻沒有一點怨恨，這是任何外人所不能理解的一種感情。

　　“爸！對不起！”阿易把老人的手緊緊的放在懷里，大聲哭道：“爸，我錯了……爸……”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不用多做解釋。當局者的內心最清楚不過。

　　練僻回頭看著白依，示意了一下。她會意的點了點頭，漂浮到昨天自己去過的那房間。“嗵”一陣悶響，白依打開了一扇塵封已久的木門。

　　那原來是一間小暗閣，地面堆放著許多看似亂七八糟的陳年物品。這是練僻昨天無意手拍墻壁時發現的，由于里面是空的，所以手拍上去的聲音不一樣。至于其中放著什么，他當然問過那老人家。白依從暗閣里抱出一打書本放在了阿易的面前。

　　“這是……我以前的課本，還有……”阿易胡亂的翻弄著那堆物品，“還有相片……”

　　“看看這篇文章！你寫的！”練僻把自己手中的一本作文本放在阿易的身邊。

　　“《我的家人》……”

　　“是的，你小學五年級寫的，還得過獎。”練僻說著快速從相冊里翻出了一張照片，“這是你們當時在頒獎臺上的全家照……”泛黃的老照片，勾起眼前人無數的回憶。一對幸福的夫妻和他們那聰明自豪的兒子……滿滿的幸福，滿滿的懊悔。

　　阿易盯著照片，眼里充滿了血絲。

　　“你說的對，我是畜生！我不是人！”阿易不停的向老人磕頭，也許是實在克制不住了吧，老人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兒子。這是練僻醒來后第一次看見一個鬼魂如此深情的抱住一個人的。“去報警吧……”阿易的嘴咕噥道。

　　“什么……”

　　“我應該受到懲罰。”

　　“好……”練僻正打算轉身，卻被一只手死死的拉住。回頭一看，是阿易的父親。

　　“不要報警！”

　　“恩？你們父子可真奇怪啊。”練僻雖然這么說，可是他卻已經感到自己的眼眶內有東西在打轉。

　　“爸，別這樣……”

　　“你聽我說，你聽我說……”老人是在對阿易喊，卻又仿佛是在對一邊的練僻說，“爸原諒你了，原諒你了，只要你好好的，啊，聽話就行。”說完父子兩人又痛哭的抱在了一起。

　　“我一定好好的，好好的。”阿易哭道。

　　“真的？”老人似乎還是有點不放心。

　　“真的，我可以作為公證人。”練僻在一旁說道。

　　“好，好，只要你好好的，我就瞑目了。”老人說道。阿易在一旁已經泣不成聲，而練僻則上前輕撫著老人的后背，“我相信經過了這么一出，阿易一定會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我保證！”

　　老人重重的點了點頭，阿易如同收拾至寶般把那些書本抱在懷里。老人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像是看著自己一生的杰作，更像是要把這畢生的杰作永遠的刻在回憶里。不知何時，練僻發現他整個人漸漸褪去了光彩，變成了灰色。

　　“老人家？”無論練僻怎么呼喚，老人再也沒有了反應。他已變成了和那些大街上一樣，沒有自主意識的靈魂。也許，當一個人了無牽掛的離開這個世界后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吧。這和許多人一直認為的，一個完成心愿的靈魂就會上天堂的概念并不相同。

　　“我爸他人呢？”當阿易抬頭傷感的看不見其父親時，茫然的問練僻。

　　“他去那里了。”練僻指了指天上。如果和阿易解釋自己所看見的一切也是無濟于事，在這種情況下善意的謊言也許更能引導重要的過度。

　　今天他見證了親情的無私。這種無私每天都在發生，只是大多數人并不會去深刻的體會。倒不是他們體會不到，而是每當他們身臨其境時，不是扮演著子女，就是扮演著父母，無論從哪個角色，對他們而言親情的無私都是那么的習以為常、理所應當。所以一方無悔的付出，另一方無愧的索取。

　　第二天，練僻和阿易一起站在兩樓的窗臺上。對方默默的翻閱著手中的陳年舊照。

　　“那時我叫爸爸把這些舊東西都扔了，沒想到他卻一直保留著。”

　　“因為他始終沒有失去對你的愛……”練僻冷冷的說道。

　　“他本來可以有機會殺了我的。”阿易苦笑道。

　　“怎么說？”

　　“你是在冰箱后面發現這皮管子的吧。”

　　“是的。”

　　“可是那天案發后，我因為害怕，分明記得把這條管子扔進后面的下水道里了。”

　　“是嗎。”

　　“我爸早就知道了真相，就在他死去之后……”

　　“我還是那句話，因為他始終沒有失去對你的愛。”

　　“是啊，他故意把這個證據放在冰箱后面，就算今天沒遇上你，我遲早自己也會發現……”

　　“可我不覺得那時你能像今天這樣幡然醒悟，雖然這是你父親所這樣做的目的。”

　　“……不知什么時候，我開始認為父親的遺產是這樁兩層樓的房子。我像一只貪婪的野狗一樣想要舔舐其每一寸的‘血肉’。事到如今，我似乎明白了他真正留給我的是什么……”說著，阿易低頭撫摸著懷中的相片。

　　“錯了，你父親的遺產即不是這棟建筑。也不是你手中的相片。而是他！”最后練僻將手按在阿易的心房上。

　　“謝謝你。”阿易感激的說道。

　　“……”

　　三天后，練僻和白依默默的離開了這幢房子。

　　……

　　三年后，當練僻重回此地時，阿易已經死了整整兩年……在離開那間民房的一年后，他就因過去吸毒所欠下的債被zhuizhai人打成重傷，最終醫生還是回天乏術。

　　那時的練僻已無力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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