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替身
江逾白直到回家上樓洗澡換了睡衣躺在床上還在想王德發(fā)的那句話:你不知道嗎?
他當然不知道,邵燁不僅沒提起過,連坐了兩趟飛機趕路的疲態(tài)都沒在他面前流露出分毫,臨走還許諾很快就回來。
雖說最后失約了
但是他從來沒有為了這件事生氣。
落地窗邊照了半扇月光進來,將熄燈后的臥室映得灰白朦朧。
江逾白望著天花板,明天明明還要早起,他偏偏睡意全無。邵燁生日那天說的話,他的表情,以及今天王德發(fā)臨走時意味深長的眼神,不斷交織穿插在腦海中,攪得他輾轉(zhuǎn)反側(cè)。
從枕邊摸出手機,看著屏幕上不適合通話的00:00,江逾白嘆氣。
要打嗎
倒不是覺得這么晚邵燁不一定會接電話,而是覺得昨晚他已經(jīng)陪自己聊到半夜,今天再這么不節(jié)制的打下去,邵燁明天作息能正常嗎?
考慮的是很體貼啦!
嘟嘟——
沒錯,江逾白下一秒就殘忍的按下了撥通鍵。
不打不行,不打他今晚睡不著。明天他雖然被免了早自習,可上午的課還是要按時上的,早上依然要早起,今晚沒選擇返校就代表著明天他還有從家里去往學校的一段路程要趕。
只好為難邵燁舍命陪江江啦!
真不知道那些走讀生是怎么做到的,比如白露,比如聞溪。
他們的床難道長在車上嗎?
江逾白想了很多,事實上通話聲不過嘟嘟了兩秒就被敏捷的接通,一聲令他耳熟的低哼從聽筒里傳來,情緒也很好的被渲染上磨牙的慍怒,“江逾白,說好的今晚給老子打電話呢?現(xiàn)在都凌晨了,是第二天了,你知道老子等你電話等了多久嗎?”
“不知道。”江逾白心虛。
出去玩的時候還以為會很快就回來,哪里知道會一波三折出現(xiàn)那么多陰差陽錯,最后跟王德發(fā)打臺球玩過頭,就一時忘了時間。
“”他的誠實讓邵燁無言以對。
江逾白知道邵燁一定氣炸了,“我錯了。”
不過很奇妙的是,從初次相遇他就看得出邵燁脾氣不好,可事實上他從沒有一刻對邵燁產(chǎn)生過畏懼之類的情緒。
就好像,他天生就知道這個人在第一次對自己讓步后,就會永遠對他讓步。
所以才會在對方失約后,毫無怨懟,比起邵燁為什么沒有回j省,為什么不接電話不回消息,他更擔心對方是否平安,理所當然的認為對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平安苦衷
想起自己腦補過頭跟邵燁打電話說的第一句話:我以為你空難死掉了
那么晦氣的話,難為邵燁一個字都沒罵他,也有可能是被氣到無語了,江逾白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
那輕松愉快的笑聲頃刻間就讓邵燁緊皺了一整晚的眉頭不覺舒展,連續(xù)等了一整天的電話,難免有些燥郁不安的心也隨之安穩(wěn)下來。
“笑什么”他勾著嘴角輕哼,似乎被江逾白的情緒感染了般,嗓音透著同樣的輕松明快,“知道老子等了你一整天就這么開心。”
江逾白:“”
他知道邵燁這句話沒有別的意思,可是聯(lián)想自己今天從王德發(fā)那里聽到有關(guān)返航的事實,持續(xù)已久的鈍痛感這一刻變得真切起來。
他笑容消失,情緒低落下來:“我生日那天,你是從y市坐飛機趕回來的嗎?”
電話那邊停頓了幾秒,“王德發(fā)那個崽種跟你說的?”
江逾白很輕易就聽出了他語氣里的焦躁,氣急之下根本沒來得及過腦的邵燁突然意識到這句話是變相的承認。
他揉了下短到抓不住的寸頭,想要揮退惱火帶來的氣息不穩(wěn),盡量以輕松的語氣說道:“別聽他的,老子本來就不想來,有理由回去一趟也好。”
“那天你還累的睡著了”江逾白想起他出去給邵燁拿吃的,回來后發(fā)現(xiàn)邵燁坐在沙發(fā)上靠著睡著的事。
當時他有猜測是自己約的太過倉促,卻根本沒想過接到電話的邵燁根本就不j省。
星星曾經(jīng)說希望他不要把別人的喜歡踩在地上,江逾白當時覺得自己明白了,現(xiàn)在才意識到,原來他在邵燁那里,一直都是這么做的。
邵燁自然聽得出電話那頭江逾白情緒的不對勁,他從地板上起身,光腳在床邊走來走去借以平復心情,知道沒辦法把這件事輕描淡寫的掩蓋過去。
最后妥協(xié)般無奈道:“老子哪有那么虛,就是困了。”
這種時候還死撐著不松口
江逾白握著手機微微紅了眼眶,他在床上翻了個身,抱住柔軟的被子,仿佛這樣就能緩解浪潮般涌來的愧疚。
“但是”邵燁抿唇,沒有因為江逾白知道自己為他的付出而感到高興半分,反而是不想告訴他的事被王德發(fā)揭穿的煩悶更多。
他努力去回想最后一次見到江逾白的場景,對方的一顰一笑在回憶下逐漸清晰,連記憶中蓋在臉上油膩膩的蛋糕都在如今分隔兩地已久的煎熬中變得甜美起來。
他捂住唇,眼神閃爍:“但是一想到要見你就什么都顧不上了。”
江逾白微微一愣:“”
輕柔的聲音乘著皎潔的月光駛?cè)攵校衿x航線的孤帆成功歸家,不再是飄搖不定的空虛感,那是滿載了晨曦與日落,除了期翼的光再無其他。
那種不含雜質(zhì)的真誠,讓江逾白有點高興,又有點難過,“對不起。”
“為什么這么說?”
邵燁嘴角微抿的弧度減淡,在這種看不見江逾白的情況下,哪怕他再怎么渴望也無法從對方的語氣中揣摩他的內(nèi)心,隔的這么遠,邵燁只能把一切往最糟糕的方向去猜測。
為什么要跟他說對不起?
是發(fā)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嗎?
還是膩了?
不打算再這么隔著千里之遙的距離和他聯(lián)系了?
為了這個道歉?
室內(nèi)一盞燈光都沒有留下,連窗簾都將月光隱匿在外,無人可見的黑暗中,他握緊搭在曲起的膝蓋上的拳頭,神情里似乎隱隱露出些許彷徨與不解。
“我那天扔了蛋糕在你臉上,連對不起都沒說。”
邵燁愣了一秒,好半天他才短促的低喘口氣。太陽穴還在刺痛,他不得不伸手用力按住,平復劫后余生般劇烈跳動的心緒,“你說過了,你第一時間就說了對不起,忘了?”
我說了嗎?
江逾白怔怔回神,自晚上到家之后就被負罪感包圍的大腦依然像蒙著層紗布,連不怎么久遠的事情都變得模糊起來。
他感覺像說了,又害怕是眾口鑠金自己偽造了記憶。
“你別哄我。”
“我沒哄你。”
聽到這話,江逾白還是下意識小聲反駁道:“那你也要哄我。”說完不知所措的把臉埋進枕頭里,完蛋了,他可能這輩子都改不掉在邵燁面前驕縱的毛病了。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邵燁卻聽懂了,他沉悶的笑出聲,“老子會哄你一輩子。”
可是聽到這滿分答案的江逾白卻無法感到開心,他猶豫了許久,總覺得不說出來會在日后的每個夜晚無數(shù)次的拷問自己。
最終他還是咬咬唇,坦白道:“我今天晚上是和一個像你的人出去玩了。”
“”
“我本來不想搭理他的,但是有一瞬間他很像你,說話的語氣像,然后,然后某個角度看過去神情也有點像。”
“像我?”邵燁聲音干啞。
江逾白飛快否認:“其實一點也不像,但是我太久沒見你了,發(fā)現(xiàn)他像你之后不知道為什么就不太想拒絕他,直到再見面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一點也不像你”
“開心嗎?”
“什什么?”
江逾白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直到邵燁聽不出情緒的低聲又問了一遍:“你和他出去玩的開心嗎?”
江逾白怔了一下。
他以為自己當著邵燁的面說給他找了個替身就已經(jīng)很過分了,可是,在聽到邵燁這種時候還在關(guān)心自己玩的開不開心后。
他嘴唇顫抖了一下,極力的控制著聲音,卻還是聲線不穩(wěn)的說道:“不開心,一點也不開心。”
剛說完,淚水就自臉頰滑落浸濕了枕頭。
說的時候不覺得,現(xiàn)在也還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錯了,可是這一刻,心底的羞愧就像被石子投擲的玻璃,沿著受創(chuàng)的邊界爬著數(shù)條裂痕。
“邵燁,你不生氣嗎?我不是找一個像你的人想讓他代替你,我只是我只是”說著說著,江逾白茫然停住,仿佛不知道這種遠超之前的罪惡感從何而來,一切都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你別生氣”
“不生氣。”
“”
“別哭,我沒有生氣,我只是在想”
邵燁把臉埋在胳膊上,擋住被刺痛后脆弱的表情,唯有聲音帶了些許少見的疲憊和難堪,“要是老子能陪在那你身邊,你就不用去找別的傻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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