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聽說了嗎?公子快要成親了。據(jù)說呀,未來的夫人是真正的高門貴女,與公子是門當(dāng)戶對,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呢!”
“說的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自然也是要名門淑女來配的。我們這樣卑賤的婢子,能遠(yuǎn)遠(yuǎn)地瞧上他們一眼,已是三生有幸了……”
聽音閣里新進(jìn)來的小姑娘們還沒太見過血腥與殘酷,總是懷著這樣那樣的期許,聽來了外面的傳言就聚在一處嘀嘀咕咕,小心思藏也藏不住。
掩映在閣樓深處,聽見自以為隱蔽的議論聲,江景行不滿地皺了皺眉,卻又很快掩飾住了情緒。
他下意識地抬眼看向面前的女子,口唇微張,似乎想要說些什么,頓了頓,話到嘴邊卻又換了個說辭。
“我早便說過,你對她們太過縱容,現(xiàn)下更是連規(guī)矩都全然忘了。”男子低沉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只淡淡道:“無雙,你調(diào)/教出來的人,如今竟是連主子都敢編排了么?”
聞言,被喚作無雙的女子只是笑了笑,卻并不害怕。
雖然公子面上情緒不顯,但她跟在他身邊久了,最是知曉,他其實并不似外界傳言的那般冷血殘忍。事實上,他對自己總是有些縱容的。
她知道,公子身為當(dāng)朝的晉王殿下,他的婚事是由陛下決定的,而今陛下病重,更無可能還有心思去管此事。
更何況,皇子的婚事事關(guān)朝堂勢力劃分,雖說聽音閣實質(zhì)上是耳聽八方的情報機構(gòu),但倘若連聽婢女們都能聽說了,那這事的可信度必然就大打折扣了。
所以雖是聽聞了這些風(fēng)聲,但無雙卻并沒有什么觸動,只當(dāng)個笑話,聽過也就是了。
她輕笑著,替公子煮了一壺茶,嫻熟地捧著一盞,安靜地遞給他。
女子面容雖只是清秀,但這一笑,卻是將七分的顏色渲染出十分來,單單瞧著就已經(jīng)很讓人舒心了。
看著眼前這一幕畫面,江景行不覺間唇角微揚,眼中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柔與笑意。只是很快,他又掩飾住了方才的情緒。
他接過茶盞,輕飲一口,是他慣常喜愛的味道。
他指尖摩挲著,下意識輕輕轉(zhuǎn)動茶盞,看向無雙,不動聲色道:“方才她們說的那些話,你可聽見了?”
這問句似乎并沒有什么意義,無雙有些疑惑,但她還是耐心回復(fù):“自然是聽到了。”
說著,她也覺得有些好笑,看向公子,忍不住多說了一句:“但這些傳聞未免有些假得過頭了,不是么?”
江景行手中卻是一頓,并不說話。
良久,他抬眼看向無雙,沉聲緩緩道:“如果說,不是傳聞呢?”
“什么?”對著江景行的視線,無雙面上的笑容逐漸凝滯。她竭力掩飾好自己的情緒,卻難以完全控制住。
她深吸一口氣,直直地望進(jìn)江景行深邃的眼中,認(rèn)真道:“公子,您是在同我玩笑么?”
江景行閉了閉眼,此時此刻,他竟莫名地不敢看她,只能回避她的目光。
無雙卑微地懷著希望,只盼著公子能告訴自己,他方才只是在玩笑罷了。一句,哪怕只說一句,她就信的。
回應(yīng)她的,卻是無窮無盡的沉默。
她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地熄滅,直至完全黯淡。
她終于接受了這樣的現(xiàn)實,不再抱有不切實際的期待。她垂眸微笑,窗外的日光輕柔地灑在在她濃密的睫毛上,映在她的面上,彎成了一道弧度。
不知為何,見到無雙如此平靜,江景行心中竟隱隱有些慌亂與不安。
他其實還不太明晰,但似乎已經(jīng)有所預(yù)感。他感覺,仿佛有什么原本屬于他的,就快要離他而去了。
他聽見她溫柔地說道:“那么,無雙恭賀公子與夫人,連理成枝,永以為好。”
——
又夢見了前世。
又想起了,她。
江景行重重地按了按眉頭,試圖驅(qū)散腦海中雜亂的思緒。
重生回來后,自從按照他的籌謀,一步一步地如愿引桓姝入局后,他其實已經(jīng)很久沒有再夢見過前世的她了。
這一世,一切都已經(jīng)改變了。
她沒有遭受過前世的那些苦難,她的父母健在,她也不會因家破人亡而敏感自傷、痛苦不堪。
在他的謀劃下,這一世的桓姝已經(jīng)深深地厭惡楊延之,與前世不同了。
他斬斷了從前那些礙眼的人與事同她之間的聯(lián)系,再沒有了那些橫亙在二人之間的阻礙。今后,他們會過得很幸福。
如今,他與桓姝就要成親了。
美好已近在眼前,又何必還要去想從前那些不算美好的回憶呢?
江景行看著窗外逐漸泛白的夜色,聽著外間早起伺候的仆從們細(xì)細(xì)簌簌的動靜聲,強自按下了內(nèi)心深處那受夢境影響的不安。
再過幾個時辰,就是他與桓姝的大婚,他不該再想那些往事了。
桓姝會成為他的妻子,江景行這樣告訴自己。
前世她需要自己時,自己卻并沒有在意。非但如此,他還仗著她的愛意,肆意妄為,自負(fù)地以為她始終會為自己停留在原地,以至于終是錯過了她。
但今生不一樣了,他沒有錯過她的期待,或者說,他自以為她這一世還懷有的期待。
江景行深深地望向窗外既白的天際,眼眸深邃而悠遠(yuǎn)。他默念著她的名字,眸色微暗,甚至已經(jīng)有些偏執(zhí)——
無論如何,她終究是屬于他的。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伴隨著陣陣鞭炮聲,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熱鬧了整個京城。
是日,晉王殿下江景行迎娶桓家嫡女桓姝,十里紅妝,惹得無數(shù)人眼熱。
之子于歸,百兩成之。
回憶起這一日,即便是幾十年過后,滿京城上下仍然為這場盛大的昏禮而驚嘆不已。
對于大婚當(dāng)日的情景,近些日子以來,桓姝在內(nèi)心里早已排演過千百回。她原本以為,到了這一日,她應(yīng)當(dāng)是能夠從容面對了。
可真到了這一日,她的內(nèi)心卻還是緊張的,甚至,有些迷惘。
這是她的大婚之日。
從今往后,她便不再只是桓家的姑娘了,她的第一重身份,已然轉(zhuǎn)變成了晉王江景行的妻子,載入皇家族譜的晉王妃。
紅燭點點燃燒,微光在這安靜的房間中閃爍分明,隱隱照亮了這一方小天地,似乎與外面的熱鬧隔成兩個世界。
夜色逐漸深重,外面的一陣熱鬧聲忽然越來越近,桓姝呼吸一滯,不禁攥緊了裙角。
果然,下一刻房門就被推開。許是他低聲吩咐了什么,房門口的熱鬧很快散去,人聲漸遠(yuǎn)。
桓姝聽見房門被關(guān)上,他一步一步地緩緩向自己走來,愈來愈近,愈來愈近,每一步似乎都敲打在了她的心上。
她的心跳得愈來愈快,幾乎快要躍出胸口。直到他坐下在自己的身邊,她幾乎已經(jīng)能聽到他的呼吸聲了。
隔著極近的距離,桓姝似乎已經(jīng)能感受到他略有些灼熱的體溫。盡管隔著紅綢她看不見,但她知道,二人之間的距離,只在咫尺。
下一瞬,他的手覆上了她的手,桓姝抑制不住地指尖輕顫,就連心間也顫了一顫。
江景行輕輕地握住桓姝的手,細(xì)致地摩挲著,似乎是要將她的每一寸肌膚都印刻在心上。
他的動作緩慢,卻又隱隱透露著一種誘惑的纏綿,帶著某種不明的意味,似乎是想要緩緩將她誘入另一個世界。
他手心的灼熱通過相接的肌膚傳遞過來,桓姝只覺得他所觸碰到的每一寸肌膚都在隱隱發(fā)燙。
他就這樣不加掩飾地一點一點侵入她的領(lǐng)地,直至觸碰到她的指尖末端,然后強勢地打開她輕顫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桓姝的心劇烈地跳動著,事情有些不受控制,她覺得自己強作出來的鎮(zhèn)定已經(jīng)快要維持不住了。
便在此時,她聽見耳畔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聲音分明低沉悅耳,卻莫名地教桓姝覺得十分羞惱。
真是莫名其妙。
桓姝這一晚滿心的惱意似乎終于找到了發(fā)泄的出口,她用力地想要掙脫開江景行與自己十指緊扣的手,卻怎么也掙脫不開,不禁愈漸羞惱。
此時此刻,出嫁前嬤嬤們教給她的大婚禮儀她已經(jīng)完全無心顧及了,她一把扯開眼前的紅綢,怒視著江景行:“江景行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么?”
桓姝氣急,毫不避諱地抬頭望向江景行,怒瞪著他,一雙清透的眼睛亮亮的,很有生氣。
也不知是被紅綢憋悶的還是氣惱的,她白皙的面上已然是泛起了紅暈,與額心花鈿相互映襯,明艷誘人,更勝萬千紅妝。
江景行已經(jīng)被眼前這幅美景誘得迷了眼,耳中什么話也聽不進(jìn)去,幾乎快要看癡了去。
外人只道他作為當(dāng)朝攝政王,可謂是權(quán)傾朝野,所愿所求,莫敢不從。自當(dāng)是逍遙自在。
但誰也不知道,他對一個人懷有最深的欲/念。
前世當(dāng)他終于明了自己的心意時,她已經(jīng)不再屬于自己。
彼時,他們之間已經(jīng)橫亙了太多的阻礙。他不顧一切,強行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幻想著,他們便如此糾纏也罷,日復(fù)一日,終有一日她會回心轉(zhuǎn)意的。
可最終的結(jié)局,卻讓他痛徹心扉。
也許,從他下定決心踏上帝王之路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孤獨。所以最后,他贏得了天下,卻也永遠(yuǎn)地失去了她。
理智告訴他,他已坐擁天下,最是不該耽于過往的情愛。
只是,一寸相思一寸灰,她終究還是深深鐫刻在他的心上,融入他的生命,思之即痛。
他發(fā)瘋似的想念她,可她卻是狠心的,竟以那樣決絕的方式將她生前的一切都付之一炬,不肯留給他一點慰藉。
哪怕只是曾沾染過她氣息的物件,她竟一樣也不肯留下。
他夜不能寐,固執(zhí)地逼迫她身邊之人日日回憶曾經(jīng),找尋著那些有她的過往,才能稍稍緩解內(nèi)心的痛楚。
他總是幻想著,倘若能重來一次,他一定早早地娶她為妻,珍之,愛之。
他無數(shù)次地想要夢見她,奢望與她再見一面,卻總是求而不得。
而今,江景行溫柔地注視著桓姝,眼中盈滿愛意,內(nèi)心柔軟得一塌糊涂。
他兩世所奢求的一切就在他的面前,所以滿心歡喜,情難自抑——
她終是成為了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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