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晚飯之前，溫子初見到了這些個參將。

        三人進來之時就發現了來自人群的壓抑，可能是因為他們都上過戰場帶過兵，不自覺流露出的氣息讓人很難忽視。

        不過這三人每一個都像自帶屏蔽結界一樣，從進入起就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十分自然地往人堆里站。

        祝九歌既然是來“歷練”的，便隨意找了個邊角的空位站著，盡量做一個隱形人。

        “幾位可是要說林堯將軍的事？”溫子初先開口打斷了這些寂靜的凝視。

        肖洪走到他跟前：“你認識云仙族的人？”

        “見過。”溫子初幽幽答道。

        “為什么會找上你？”

        云仙族不與外界有任何交流，他們只尋找有代價可換之人。

        “這不應該去問他們嗎？”

        溫子初的太極直接惹惱了肖洪，他憋著一肚子火，卻對他無可奈何，只得一拳砸在身旁的桌子上，桌上即刻出現陣陣裂紋。

        “找他們？他們就是沖著你來的！要是大將軍有什么閃失，我肖洪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溫子初知道，林堯救過肖洪的命，還是個不可多得的恩師，對他而言十分重要。

        本來肖洪就不喜歡他，遷怒于他也情有可原，更何況他也沒說錯，云仙族確實是沖著他來的。

        祝九歌站在一旁聽著，冷笑出聲：“廢物。”

        溫子初還沒來得及為祝九歌的危險發言倒吸一口氣，肖洪就已經幾步過去，拔劍出鞘，刀身與劍鞘摩擦的聲音清脆響亮，泛著寒光的劍間直指祝九歌。

        “你說什么？”

        祝九歌依舊保持著環胸靠桌的動作，這把指著他的劍只讓他抬了下眼：“不是嗎？真有本事就把人找回來。你諾大的北關一個人都守不住，還像個廢物一樣只會沖人撒氣。”

        “你敢說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祝九歌站直了身子，迎著他的劍走了一步，氣勢比他還要步步緊逼：“笑話。云仙抓的人，北關丟的人，要我啟王府的人負責？”

        “啊……真讓人無語。”祝九歌頭一回把嫌棄和不耐煩都寫在了眼睛里，“我們看起來很好說話嗎？”

        肖洪本就常年駐守北關，帶兵帶久了，自然而然將人們劃成了一個又一個集體。他以為人該有禮義廉恥，同伴利益即自身利益。

        即使沒有集體感也應該為自己帶來的麻煩負責。

        可他卻忘了祝九歌極致的利己主義，是因為他也沒把他們當作自己人。

        受盡你的冷眼，還要對你的遭遇負有罪惡感，說實話，祝九歌不是這樣的菩薩。

        更何況，祝九歌也不是針對他，他本身就是這樣的人。

        護短且睚眥必報。

        “無知小兒！狂悖至極！”被氣得不輕的肖洪不由分說便動了手，然而劍剛前進一分，劍身就被一股虛無的外力直直擊中。

        劍柄竟是直接從肖洪的手上脫了出來，直直地插進了黑硬的土地。

        場上的人都看向了剛收手的溫子初，祝九歌笑著沖肖洪一挑眉，挑釁之意溢于言表。

        “動手能解決問題的話我倒是不介意你們動手。”溫子初說完沒能控制住體內的真氣，斷斷續續地咳了幾聲，然后走到了地形圖旁。

        他也是第一次看北寒的地形，易守難攻，錯綜復雜。

        里面幾個地方被標了出來，應該是他們沒有到的這段時間里搜尋過的地方。

        所有人都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打算聽聽他會給出什么看法。

        然而溫子初開口的第一句提議便是：“今天就到這吧。”

        嗯？

        “如果是沖我來的，他們自會來主動找我。”溫子初看向肖洪，“你說呢，肖參將？”

        很難反駁。

        且溫子初說出的這句話也不是征得他們同意的，一說完便在眾人的注視下離開了營帳。

        蕭書業默默跟上，祝九歌聳了聳肩，閑庭信步地從他們身旁走過。

        待三人完全走后，趙大生終于忍不住了：“你們看看他們什么態度！”

        徐紫卿也不悅得很，但他是對這群帶著偏見，毫不給他面子的兄弟們很是頭疼。

        “你們就不能好好和溫公子相處嗎？”他無奈地坐到了舒異身旁，揉了揉眉心。

        “溫公子人還行。”周新笑著在一旁附和道，“而且你們別惹他，祝家那小子真不是吃素的。”

        這句話就連周新這樣的人都說得意味深長，但因為不知道內幕，只覺得他遮遮掩掩。

        “周將軍，你莫不是怕了那祝家小子不成！”有人自動把他的話理解成了這個意思。

        周新只搖頭，長嘆一聲：“你們不懂。”

        “別的不說，這事總歸和他脫不了干系吧？你們聽聽他們說的那叫什么話？”

        “都說了讓他們來也沒用，這不純添堵嗎？”

        “真他媽窩火！”

        “再找他們我就是孫子！”

        舒異長嘆口氣，起身擺了擺手：“算了，散了吧。”

        然而以他為首的一行人剛撩開簾子就看到了站在門口不遠處的祝九歌和蕭書業。

        兩人回頭瞥了眼他們，沒說什么，也沒說到底有沒有聽見他們在里面說的話。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兩人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的那刻雪松下。

        幾十米開外，溫子初正在和一個男人說話。那男人身形消瘦，透著病態的白與他松垮的道袍相呼應，如此單薄的穿著與穿著大氅的溫子初形成鮮明對比。

        徐紫卿和周新晚一步出來，見他們不往前走了，便也一同看了過去。

        “姬川……”二人幾乎同時將那人認了出來。

        還真來了？！

        趙大生一聽是云仙族的，就想上去把人抓住，剛走兩步便被蕭書業從腰間抽出的一柄長劍攔下。

        他負手而立，淡淡說道：“等他們說完。”

        祝九歌只給身旁的動靜吝惜了一個眼神，而后又繼續注視著溫子初那邊。

        ……

        “族長要見你。”姬川說道。

        云仙族一個小小族人，竟在北關大營之中出入自由。

        這不是地境的實力。

        傳聞云仙出世武人人均玄境，他倒是好奇姬川是不是也一樣。

        “紅樓？”

        “是。”

        “為什么找上我？”肖洪當才問的其實也是他一直想問的，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交換的代價，能夠引起云仙族的注意。

        “族長自會解答。”

        又是這句，一切的一切盡在紅樓之中。

        好像他非去不可。

        既然人都來了，溫子初沒有不刺探更多情報的理由，于是十分坦然地問道：“你們認識祝佑嗎？”

        “西啟啟王，自然識得。”

        “他也與你們做過交易？”

        “是。”

        “那次大戰？”

        “是。”

        “與我有關？”

        姬川停住了，而后說道：“族長自會解答。”

        “現在？”溫子初抬頭看了眼天，已經開始暗了。

        他點了點頭：“現在。”

        然后看了眼不遠處一直默默盯著他們的祝九歌：“還有他。”

        溫子初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祝九歌？

        “你們這是臨時決定還是一開始就定好的人選？”

        如果是一開始就定好的，他實在很想見見這位族長究竟是個何許人物。

        姬川難得地露出了一個淺笑，低啞的聲音在這一方空間里回蕩。

        “世間之事，皆有因果。萬法皆空，因果不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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