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破滅的消息也在第一時間傳回了北寒，其中反應最大的便是凡族。

        對他們來說，黑市破滅意味著奪權者鳳予的回歸。

        一時間，傳言四起，紛紛說鳳予要卷土重來，奪回屬于他的東西。

        密林凡族，大殿之內。

        座椅上的男人嗤笑一聲，翡翠的指環在拇指處閃著幽綠的光，光線缺失的大殿內有著說不出的沉靜與壓抑。

        “姬云這個瘋婆娘……”他勾唇冷笑，“真是活膩了。”

        “族長，鳳予他……”大殿之下的群臣雖不知他在說什么，但似乎并非在擔心鳳予這件事。

        “喪家之犬，何以為懼。”位于臺下第一排的一人直接駁了他的擔憂。

        詢問之人即刻露出欣慰的神色，對著那個背影畢恭畢敬道：“左長老說得是。”

        另一人繼續說道：“鳳予暫且不提，納因部落那邊……族長可有決斷？”

        “不過是附和了正元皇室的一條狗，還沒資格來與孤談條件。”他支著腦袋，睥睨了眼臺下眾人，“只要別礙著孤的眼，就隨他們去。”

        “是！”

        而后，王座上的男人站了起來，抖了抖長袍衣袖：“我們的二皇子殿下到哪了？”

        “右長老已經去接了，約摸著今晚族長便能見到。”

        男人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離開。

        ——

        溫子初與祝九歌進來時是和姬川，出來時這人便換成了鳳予。

        而且有賴著不走的意思。

        “誒，那日我可是聽到了，比如什么仙身啊，夢啊……”說著他扭頭看向事不關己的祝九歌，“還有你這突飛猛進又極其穩定的修為，跟本來就是你自己的一樣。”

        “怎么回事？真成仙過？”鳳予活這么久，長這么大，從未聽過人間出現仙者。

        這都是在話本里的東西。

        “我和你很熟嗎？為什么要告訴你。”祝九歌理所當然的模樣把鳳予氣得倒吸了一口氣。

        “嚯——蠻囂張啊祝世子。”鳳予不但沒有生氣，反倒覺得新鮮有趣。

        不是對他這個人，而是對他這一身修為。

        這番態度的轉變與剛見到二人時那個用鼻孔看人的鳳予，簡直判若兩人。

        溫子初倒是喜歡這種純粹的人，你強他就認可你，愿意和你做朋友。你弱他就懶得了解你，覺得你是廢物。

        雖然偏激，但世間如他這般偏激的多了去了，像他這樣會表現出來的卻少得很。這可比表面與你交好，背地里嫌棄你的人要坦蕩得多。

        就是看起來情商低。

        不知道鳳予知道溫子初給他的評價后會不會氣得想打人。

        實際上，就算鳳予知道也只會認可并且無所謂地說一句“那又怎樣”，人強不可怕，可怕的是并非強到讓人無法超越，如此一來，嫉妒質疑和冷嘲熱諷便會接踵而至。

        就像長得好看的人會受到莫名的非議，但若是貌若天仙，便只會成為眾人羨慕的對象。

        所以，只一味追求變強的鳳予，從小到大已經不知道聽過多少冷嘲熱諷了。

        他不在意，沒本事的人只會狗叫，多看弱者一眼都是浪費時間。就是他在前進路上對弱而不自知的人的評價。

        直到后來，那些一起修煉之人的修為都到了瓶頸，當初就算與鳳予有一戰之力的所謂天才都未能達到他的高度，止步玄境三階，屈于凡族左長老之位。

        而鳳予，沒能止步于此，他突破了天境，成為了族長候選人。

        這時候無論他做什么，都無人敢評判。他成了凡族當之無愧的強者。

        可是有一天，出現了一個人。

        老族長親手將信物交到了他的手上，宣布這是他秘密培養的候選人。如此一來，鳳予的候選之位，便徹底成了笑話。

        鳳予并非貪戀權勢之人，他只對武道癡迷，一心想要突破天境二階。

        族長不當便不當罷。

        可他卻在那個男人繼位的前一天，撞見了他親手殺了老族長。

        鳳予沒有猶豫便與他動起了手，可卻因為不敵，反被污蔑成殺人者、奪權者、反叛者。

        這些罪名鳳予不覺委屈，他聽過太多的污蔑與嘲諷，早就習慣了，不差這一次。

        他只是覺得這群人真是可悲得很，不明白為何人要沉溺在權謀之中，不得暢快。

        后來他被那個男人以罪人之罰投入黑市。

        作為北寒部族之一的云仙，雖超然世外，但不可否認它屬于北寒。因此北寒各族都有進入黑市這樣的懲罰，各族族長也都有聯系姬云的渠道。

        只是今日起，他們便聯系不到了。

        溫子初離開黑市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回北關。自己由于救林將軍被困于黑市數日，應該能收買大部分軍心，表明自己并沒有敵意。

        與世隔絕這幾天，他雖然不知道皇室的動向，但是有祝秋塵在，他補補“功課”應該是很快的。

        “三少爺如今在哪？”北關最近戰事吃緊，蕭書業頻頻上戰場，還救了林將軍好幾次，屢立戰功，聲望也水漲船高。

        不知道祝秋塵是否也在前線，或者坐守后方。

        “你出來第一件事就是問他？”祝九歌的語氣聽不出好壞。

        但還是回了句：“在西啟，寧兒要出嫁。”

        “出嫁？”溫子初一愣，“嫁給誰？”

        “太子。”

        祝千寧，是一等一的妙女子，她本可以匹配全天下的好兒郎，不選這般兇險的命運。

        當朝太子，莫大的殊榮，天大的籌碼：“為了換我們？”

        祝九歌沒有回話，只點了點頭。片刻，他繼續說道：“不過皇室還是太貪心了，他們什么都想要。”

        溫子初聽后神色一冷，這句話的意思便是皇室并不打算放過他們。

        那么此次回到北關，便不會太平。

        “北關可有發生什么？”

        “林將軍死了，昨日。”

        溫子初瞳孔驟縮，指尖發麻。殺一個將軍對皇室來說仿佛只是件不痛不癢的小事，為了折損他們，竟要走到這步？

        但溫子初忘了，折損他不需要，正如他們剛邁入北關，只需要委屈下林將軍即可。

        可祝九歌一步入天境，這件事便變了性質。

        鳳予邊聽邊暗道精彩，雖然他聽不懂，但卻能聽出巨大的信息量。

        于是不斷豎起大拇指，默默為這兩位有來有往快速飛轉的腦子和將要面臨的波濤洶涌點贊。

        “待會回去別急，萬事有我。”

        祝九歌的話讓溫子初明白他定然是想好了將要發生的一切，他來處理無論如何都要比自己這個剛得知消息的人要好得多。

        說完，他停下了腳步，定定地看向鳳予：“你跟著我們作甚？”

        鳳予狀似驚訝地說道：“你現在才發現嗎？”

        祝九歌接收到了他的嘲諷，眉頭一皺：“隨你。”

        鳳予砸吧砸吧嘴，朝溫子初靠近了一點：“他脾氣一直這么臭嗎？”

        “嗯……”溫子初思考了一下，全然不知祝九歌也在等著他的答案。

        “現在還好，估計是心情不好話比較少。正常情況下，他一句話能讓你吐三升血。”

        祝九歌嘴角抽了抽。

        鳳予摸著下巴回味了一下：“似成相識，好像體會過，但不多。”

        雖說祝九歌已經提醒過了，但是溫子初也覺得他們的情況，還是不要貿然拉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入局，要是把人家坑了，豈不是天大的罪過。

        “這段時間還沒來得及和你說一句謝謝，溫予在此謝過。”溫子初明白，鳳予早就可以出黑市了，只是因為自己才一直留下，還一直在幫忙。

        于情于理，他都該再次提醒一下：“我等并非尋常武者，背靠西啟，直面皇室。鳳兄還是不要跟著為好，免得牽連自身，自毀前程。”

        鳳予聽完他如此嚴肅的言論后大笑了起來，一掌拍在了溫子初的肩上：“溫公子為人確實不錯，雖然是我不喜歡的心眼多的那款，但你比這一類的其他人討人喜歡多了。”

        祝九歌看著他落在溫子初身上的手，挑了挑眉。剛剛自己是白提醒了，還是這位故意當聽不見？

        而且，什么叫討人喜歡？需要他喜歡嗎？

        于是，站在溫子初身旁的祝九歌只輕輕一抬手，便以四兩撥千斤之力不由分說地拂開了鳳予的手，順便留一個淺笑，讓鳳予自己意味。

        鳳予并不在意這些細節，只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對溫子初說道：“溫公子也知道，小爺我天生愛看熱鬧，我倒想看看他們憑借什么來牽扯小爺。”

        “理由。”祝九歌冰冷的聲音似乎顯得不近人情。

        “什么理由？”鳳予摸不著頭腦。

        “跟著我們的理由，看個熱鬧不惜把自己看進去，鳳兄的心不會這么大吧？”

        這話說的，鳳予就不愛聽了：“世子不愧是世子啊，防誰都跟防賊一樣。要不說不喜歡你這種心眼多的，聊著真費勁。”

        見祝九歌不為所動，理直氣壯的鳳予才癟了癟嘴：“沒地方去總行吧。”

        祝九歌略一思考，點了點頭：“這個倒是合理。”

        “……”謝謝你的肯定？

        溫子初倒是好奇為什么他不回凡族，在他的夢里，除自己外凡族并沒有比他境界還要高的人。

        反正還有一段路要走，溫子初索性問了起來：“凡族族長是個怎樣的人？”

        “心狠手辣，陰險狡詐，別去沾邊。”鳳予用十二個字精準概括。

        “你打不贏嗎？”

        “打不贏，他當時就快突破到天三，如今虐我肯定和虐兒子沒區別。”鳳予倒是不吝“夸獎”。

        這點倒是引起了溫子初的注意，難道是蝴蝶效應？因為沒有自己的存在，所以出現了另一個接替他存在的族長？

        “你倒是可以試試。”鳳予為了嚴謹，又補了句，“等你閉關突破結束。”

        溫子初只笑笑，挑戰凡族族長和挑戰他的族長之位沒有區別，他對凡族族長沒興趣。

        一路上鳳予說了很多凡族的故事，主要圍繞那些和自己單挑過的凡族大哥們，這一句也不算無趣。

        一個時辰后，眼見就要抵達北關，邊防線上卻空無一人，周圍安靜的可怕，預示著這一切并不尋常。

        “小心。”

        隨著溫子初的提醒，三人幾乎同時繃緊了神經。

        然而就在他們踏入邊防線入口的那一刻，無數支箭羽從四面八方落下，深深扎進凍原，原本寂靜的雪原上瞬間響徹沖喊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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