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江南鎮(zhèn)
她跪在那里,一雙膝蓋跪得酸澀,可仍舊固執(zhí)的跪著,不肯起來。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對不起…”他說。
偏偏是這句抱歉,激起她心底的漣漪,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滾滾落下。
沈念文看著她哭泣,卻無能為力。他的手伸了伸,想要觸碰她,但終于還是沒有伸出去。
他垂眸望著地面,良久才開口道:"我要成婚了。”
池硯聽罷,身軀劇震,如同晴天霹靂一般。
沈念文抬起眼簾看著她,繼續(xù)說道:"成婚之日,我會派丫鬟送去禮金,你且收下。"
她看著沈念文,淚眼朦朧。池硯的唇瓣動了動,最終卻只是說道:"好。"
池硯沒有再跪地,她撐著身子站起,一步一踉蹌。欲走,又被沈念文抓住胳膊。
“若你愿意,便跟在我身邊,做我的妾,可好?”沈念文開口,看向她。
池硯猛然甩開沈念文的手,笑容凄涼,眼眶通紅,“我跪地乞討,被村民放一把火燒死,就算我的尊嚴如地上的螻蟻,我也不愿成為你的妾!不就是要我看著你們夫妻恩愛,享齊人之福嗎?你沈念文的愛高貴,我配不上。”
池硯沒有回頭,她怕再回首,淚珠就會不受控制的掉落,她怕,她的心好痛。她記憶中的沈念文,早就死了。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沈念文,是別人的夫君。
沈念文的話,像是鋒利的刀片,割著她的心臟。鮮血淋漓,血肉模糊。她累得暈倒,再睜眼時,已然身在李府了。
池硯記得沈念文告訴她的,他結婚的日子,猶豫再三,她仍舊決定再去看一眼。
那一日的將軍府,燈火輝煌。沈念文一襲紅衣,站在門口等著。他身穿一件繡著牡丹花紋的大紅色喜袍,俊逸非凡。
他看著新娘,眼角帶笑。身后跟著一群仆從,有男有女,皆為喜服,沈念文的臉上,也帶著笑意。
他的笑容,刺痛了池硯的雙眼。那一瞬,她只覺得天旋地轉。池硯轉過身,倉皇而逃,逃得狼狽至極。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從來就是令人怨恨的事情太多,就像那東逝的江水,不休不止,永無盡頭。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
池硯哭得傷心,哭聲沉悶,像是胸腔里擠壓出來的,包含著無盡愁緒的哭泣,像是一塊石頭砸在了水面上濺起層層漣漪。
解弦思輕拍她的背部,柔聲安慰,“不如你親口問問,問他……”
“他不會見我的,先前我去過許多次將軍府,每每被侍衛(wèi)攔下,從未見過他身影。”池硯搖搖頭,滿臉的悲切。
解弦思沒有再做言語,牽著她的手向外,朝著將軍府而去。
還未踏入門檻,幾個黑衣侍衛(wèi)擋住了去路,其中一個冷聲道:"這里是將軍府,閑雜人等免進,你們是何人?"
解弦思沒有理會,發(fā)勁一推,那人便倒在幾里外,站也站不起來。
“沈念文!”解弦思活像個債主上門催債。
沈念文搖著扇子,從轉角走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直到看清池硯的那一刻,才頓了步子,強裝鎮(zhèn)定。
“姑娘前來所為何事?”沈念文說話時也不敢看池硯的臉。
解弦思輕輕一推,將池硯推向沈念文的方向,“你們的家事,我本不打算插手,只是畢竟有些人一心想著逃避罷了。”
兩人相視而立,誰也沒有先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
“小池?”沈念文低低地呢喃。
“別這樣叫我,你有你的夫人,不合適。”池硯的聲音平淡,沒有任何起伏。
“池硯…我是真心愿你做妾,留在我身邊,入了將軍府,我定會待你好。”沈念文試圖挽回。
池硯的眉目微皺,看向沈念文的眼神中帶著幾絲復雜的情緒,“甘愿做妾,你妄想。”
池硯設想過,見到他或許會質(zhì)問,會怒吼,會撒潑,會痛毆他一番,逼他與那女子和離。但她都沒有,每至沈念文要她做妾,她心底的恨意便更加一分,眼中的憤恨也越濃烈。
說罷,池硯抬腳離開。
沈念文想要上前拉住她,卻只目送她離去,心里充斥著苦澀,她的話,一句一句敲擊著心房。
池硯停在解弦思面前,雙腿一軟,險些跪下。解弦思急忙扶住她,池硯方才的話,已是戳中她最痛的傷疤,卻由她自己揭開。
寬大的衣衫隨著身體下滑的動作落下,裸露出白皙的背,上面卻布滿了青紫的痕跡,觸目驚心。池硯的眼眸一顫,急忙拉上衣襟遮住背上的痕跡。
“怎么傷的。”
池硯沉默良久,悠悠開口,“沈念文剛過門的夫人錦瑟,她派下人來。我本住在一處偏僻的木屋,她們不知如何找到我…”
池硯離了李府,逃了后宮,重新回了原先的小木屋,這座屋子已經(jīng)荒廢了許久,里面的灰塵堆積如山,屋內(nèi)還散發(fā)著刺鼻的霉味。
池硯坐在床榻上,閉上眼睛回想著往事,眼淚順著眼角緩緩滑落。腳步聲漸近,池硯睜開雙眼,一群人涌了進來,手中拿著棍棒,兇神惡煞地瞪著池硯,嘴中叫囂著什么。
池硯還沒來得及問出口,被那群人按在地上暴打,她奮力反抗,卻被打得渾身酸疼。池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沒有一處好肉,皮膚紅腫,慘不忍睹。
池硯掙扎的動作越發(fā)激烈,她的嘴角流出鮮血,臉色蒼白,眼睛微閉,氣若游絲。
她的身體越來越燙,身上的衣衫破碎,肌膚泛起紅暈,嘴唇干裂,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池硯的意識越發(fā)渙散,眼前的情景變得扭曲,模糊
池硯此生不會忘,她在那樣破舊的小木屋被人毆打,鞭刑,身體一點一點變得灼熱滾燙,仿佛置身于火爐之中。
而門外,正是沈念文結婚當日。
她聽見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刺得耳膜發(fā)疼,眼眶也跟著發(fā)癢,淚水止不住往外冒。
她捂住雙耳,想要阻隔掉一切噪音,卻不能,眼淚順著指縫不斷流出,滴落在地上。池硯真的有一刻希望沈念文會來,可是他沒有。
自此后,她曾多愛過沈念文,便有多恨他。
池硯醒過來的時候,身體依舊虛弱,她撐著作痛的身子,慢慢挪下床榻,走向?qū)④姼?
她就是想去看看那樣熱鬧的場面,那樣本該屬于自己的場面,好讓自己徹底死心。
解弦思安靜聆聽,池硯的聲音很低很啞,像極了一把刀,插在人的心臟上,疼得人喘不過氣。
池硯笑著,笑得凄美而又哀婉,"我有最后一個愿望,大概在你聽來是有些傻。”
"你說。"
"我想讓他最后陪我?guī)兹铡!?
解弦思的心驀然抽緊,不知如何開口,只好輕撫著池硯的頭發(fā),淡淡應聲。
“這是我在人世間的最后七日,我希望他能陪著我度過,哪怕只有七日,我也知足。"池硯微瞇著雙眸,眼簾低垂,長長地睫毛微顫,掩蓋住眼眸中一閃而逝的痛苦。
解弦思緊握著她的雙手,沒有開口。
她緩緩轉過頭,望向窗外,眼中盡是悲涼。窗外有風吹進來,撩動她的衣袂飄飛。
……
“念文。”池硯笑容憔悴,笑得卻是真心實意,既往不咎,她只想享受最后的片刻時光。
沈念文愣了半晌,才緩緩抬起手,撫摸著池硯的臉頰,聲音哽咽,"你終于肯對我笑了。”
他以為,池硯會一直恨他,再不理會他。
“念文,我想騎馬。”池硯的笑容很淺。
“好,都應你。”沈念文溫柔地說著,牽著池硯的手朝外走去。
他們走出將軍府,沈念文牽著池硯,翻身上馬。他將池硯摟入懷中,兩人一起策馬馳騁。她的手輕輕拍打著馬背,笑容幸福而滿足。
池硯靠在沈念文懷里,閉著眼睛,聞著他清冽而熟悉的香味,嘴邊掛著笑容。這樣的懷抱,她又能享受多久。
“念文,我們?nèi)ソ习桑?quot;池硯輕聲呢喃道。
沈念文身子僵硬片刻,“江南?”
"我想去江南,我們一起去,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做最平凡的夫婦,一起相伴白首。"池硯說的很慢,聲音輕飄飄的,卻像一柄刀,直直插在沈念文心口上。
相伴白首…
池硯仍舊笑意盈盈,她沒有更改夫婦這個稱呼。在這七日,她只當沈念文是記憶中的少年,而非將軍府二公子。
“江南,應你。”沈念文輕聲說完,便將韁繩交給池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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