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秀秀
那天大半夜,德寶都睡熟了,保安拽了他半天耳朵才拉起來了,德寶磨磨蹭蹭的。保安唬他,說:
“春妹床上掉下來摔傷了,躺在保安室,快去。”
德寶這一下,跑得比兔子還快了。保安室倒有個女人,但不是躺著的,是坐著的,正在跟另一個叫做莫哥的保安像比賽一樣地嗑著瓜子,瓜子皮像雪片一樣地飛落。德寶看到了那女人不是春妹,心提上去了;看清了是秀秀,心又掉下來了:
“是你?”
秀秀站起來,看著德寶,目光流動了一下,笑著說:
“是我。投奔你來了。”
這時,莫哥過來說:
“我安排一個房子,今天晚上就睡這吧。”
看到秀秀有答應的意思,德寶趕緊說:
“不了,我朋友那里有地方住。”
說著就提了秀秀的行李,要出保安室,秀秀卻從包里又捧了一大捧瓜子放在值班桌上,媚了莫哥一眼,笑盈盈地說:
“莫哥,對不起啦,德寶要我去他朋友那里。”
莫哥骨頭都軟了:“明天記得過來哦,工作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到了街上,德寶有點不悅地對秀秀說:
“你不要跟他扯。”
“不跟哪個扯?”
“那個保安,莫哥,他壞到骨子里了。”
秀秀揚了一下頭,笑了笑說:
“是嗎?我覺得他挺好的呀。”
德寶甕甕地說:“你剛來,你不知道,這鬼地方的人壞得很。什么好人一到這里就壞了!”
秀秀緊盯著德寶,似笑非笑的:
“怪不得呢,剛沾了深圳的邊,你就給我寫那樣的信。”
德寶臉紅到了耳根,低著頭只顧走路,一步一步踩得很重很重的。看到德寶這個樣子,秀秀暗暗地笑了笑,忽然不笑了,輕聲地嘆了一口氣。這時,德寶的腦子里也正拐了幾個彎,福林不是回去了嗎?他怎么沒有娶成秀秀呢?秀秀又怎么一個人跑出來了呢?他醞了好一會詞,說出來卻仍是結結巴巴的:
“福、福、福林回、回、回家……”
秀秀慘笑了一聲說:“是呀,他回家了。我和他都快要結婚了,他突然不要我了!”
秀秀的淚落下來了,晶瑩了兩頰。德寶驚了:
“怎么?他不要你了?這狗日的。”
秀秀又慘笑了一聲說:“他看上了村小學的慧妹子,人家紅花閨女。我慘啦,門角落里的木屐了,連福林這號角色都看不上我了!”
這一下,德寶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忽然,秀秀咬了咬牙對德寶說:
“我就不相信,我連個龔福林這樣的男人也找不到了!”
德寶和秀秀過去的時候,小四川住的那溜鐵皮房還熱鬧著呢,荔枝樹下,男男女女唱戲一樣的:有的沖涼,有的洗衣,有的躺在睡椅上乘涼,有的唱歌,還有個算命的瞎子在那里拉二胡,不知道拉的哪門子曲,格嘰格嘰地像彈棉花,但仍鐵桶似的圍了很多人看。荔枝樹邊上搭了個棚,棚里有幾眼灶,是鐵皮房的房客弄東西吃的。此時,小四川正從那棚里撲哧撲哧地端了碗黑黑的汁出來了,灶火映得他的赤膊上一條條的汗。走到門邊,猛抬頭看見了德寶,嚇了一跳,險些潑了碗,狠狠地罵了德寶一句,這才看清楚了身后的秀秀。德寶正要給秀秀介紹小四川,秀秀卻說了:
“小四川。”
德寶愕然了,秀秀笑了笑說:
“就是照片上的那個小四川嘛,現在是老四川了。”
這說得德寶和小四川都哈哈大笑起來了,德寶對小四川說:
“今天起,你就老四川了。”
小四川看了秀秀一眼,大聲說:
“我知道了,你是秀秀。”
小四川進了屋,把碗擱在小桌子上。屋子里一股濃濃的草藥味。德寶問小鳳呢,小四川吹著手說:
“每天加班,人都加得只剩了把骨頭了。這不是打工,這是打命。”
秀秀盯著那碗黑汁問:“誰病了?”
小四川的臉色變了一下,笑著說:
“小鳳身子虛著呢,補一補。”
秀秀要上廁所了,小四川領到荔枝林邊上一個棚子里去了,很多人大聲朝小四川打招呼,眼睛卻瞄著秀秀。秀秀故意昂了胸,潑喇潑喇地走。小四川跑回來了,一疊聲地對德寶說:
“比春妹是有那么遠強那么遠呀!她怎么來了?”
德寶把秀秀離婚、福林回家揚言要娶她及最后又不要她了的話揀要緊地對小四川說了一遍,小四川就罵福林了:
“狗日的,他以為他有了點錢就不是瞎子了。”
德寶看了一眼那碗黑汁對小四川說:“怎么啦?現在吃上草藥了?”
小四川笑嘻嘻地說:“小鳳一個同事介紹的,在東莞,老中醫,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人,胡子這么長,飄到了胸口,70多了,臉紅潤得像姑娘的臉。小鳳一進去,看了一眼就看到點子上了,說管道堵了。”
德寶不懂了:“什么管道堵了?”
“就是輸卵管堵了,打個比方,就像水管,里面長銹了,流不出水來了。”
德寶沉凝了一會說:“你幫我也弄兩幅吧,春妹可能也堵了。”
“兩幅哪夠?一個療程12幅。”
“春妹堵得不厲害,兩幅就夠了。”
正說著,秀秀闖進來了,臉色煞白煞白的,德寶忙問怎么回事,小四川說:
“肯定是那幾個踩三輪車的河南佬,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們。”
不一會,小鳳就下班了,果然瘦得風都吹得起了,還沒坐穩,小四川就把那碗藥端過去給了小鳳,看著小鳳喝。藥太苦了,小鳳爛了一幅臉,小四川卻強迫她全喝完了,好像是他自己喝了似的,嘴巴一動一動的,但他喝的不是苦藥,而是一碗糖水,笑漾漾的。
看到德寶起身了,小四川說:
“你回去吧,我到賣菜的老王那里住。”
德寶就對小鳳說:“你先住這里,工作的事明天再商量。”
德寶還沒進大門,莫哥就迎出來了,笑嘻嘻地遞了德寶一支煙,說:
“德寶,你明天帶你老鄉來,我剛才都跟他說好了的,我介紹她進注塑課。”
注塑課是廠里最好的一個部門,工資雖高不到哪里去,但上班環境好,又沒什么危險性,很多人削尖了腦殼都想進去。莫哥的表哥就是注塑課的課長。莫哥介紹了大把的女孩子進去了,介紹一個秀秀當然不在話下。可問題是,莫哥是個色狼,利用介紹人進注塑課的機會,睡了不少女孩子,這是廠里公開的秘密。莫哥值班的時候,有女孩子來找工,他明碼實價地對人家說:
“想進注塑課是吧?小菜一碟。陪我睡一個晚上!”
德寶心里犯難了,這答應莫哥吧,明天把秀秀帶過來,那是往虎口投羊。這不答應吧,一則,不知道秀秀自己什么意思;二則,憑他自己,也確實介紹不了秀秀好工作;三則,現在滿口回絕了,就是得罪了莫哥,這狗日的是翻臉不認人的,到時候就麻煩了。當下,德寶也沒時間細想了,接了莫哥的煙點了,笑了笑說:
“謝謝莫哥了,我明天問問她,看她愿不愿意。”
那天晚上,德寶翻來覆去想了一個晚上,也沒想出個什么好辦法來,他隱隱覺得,這秀秀來了,麻煩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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