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德寶的意外，麻煩先還不是來自莫哥，而是春妹。第二天吃午飯的時(shí)候，德寶早早地?fù)屃孙埐巳缓笳剂藘蓚�(gè)位置，看到春妹打了飯菜，就拼命喊春妹過來，他要跟春妹商量秀秀的事情。春妹明明聽見了，卻看也沒看德寶一眼，跟一個(gè)工友說說笑笑地往那邊去了。德寶過去扯了春妹的胳膊，急著說：

        “春妹，春妹，我有話對(duì)你說。”

        春妹甩開了德寶的手：“拉開你的臟手！是不是昨天晚上跟老情人風(fēng)流快活了，向我炫耀來了？”

        那么一瞬間，一股怒火飆上來了，德寶想忍也忍不住了，大聲說：

        “你、你是不是吃錯(cuò)藥了？”

        “我就吃錯(cuò)藥了！”

        那眼淚就像掛在眼睫毛上似的，閃了一下，兩顆偌大偌大的淚就滾出來了。兩顆淚還沒落，春妹做了一個(gè)驚人的動(dòng)作，一盆飯叭的連盆帶飯?jiān)以诹说聦毜哪樕希�然后旋風(fēng)一樣地跑了。這時(shí)有人喊：

        “出血了！”

        德寶摸了一把，粘粘的，果然出血了。看著春妹的背影，又那么一瞬間，德寶真想追上去掐斷她的脖子。但這次他忍了，用袖子捋了一把傷口，坐下來，也不管別人竊竊私語，大口大口地吃完了飯。

        德寶真應(yīng)該感謝春妹的那一碗。下午下班后，德寶飯也不吃，回到宿舍四腳八叉地躺在床上。他下午想了半天，腦殼都想痛了，還是沒有想出個(gè)辦法來。今天晚上是要到秀秀那里去的，去了之后假如秀秀真非得要莫哥介紹進(jìn)注塑課，還不說莫哥那里會(huì)扯出什么麻煩事，春妹這邊就先扯不清了，德寶太知道春妹的脾氣了，她一混賬起來，可是天王老子也不顧的。德寶真沒轍了。這時(shí)，德寶忽然聽見喇叭里不停地喊：

        “龔德寶，你老婆王春妹叫你下樓吃河粉。”

        這一下，德寶的精氣神全來了，他幾乎是飛著下了樓。德寶很喜歡吃廠前面一家潮州小食店炒的河粉，不干不濕，素炒兩塊錢一盆，里面加點(diǎn)豆芽菜，加蛋的三塊，碎了的雞蛋片拌在河粉里，起鍋了又撒小把蔥花，那個(gè)香呀，香得喉嚨里伸出了爪子來。德寶隔不了幾個(gè)晚上就會(huì)帶了春妹去那里炒上兩盆打下牙祭，素的；碰了發(fā)工資那天，就是加蛋的，還會(huì)來支啤酒。喝了點(diǎn)酒，再去露天洞房，那勁就更足了。現(xiàn)在，春妹打了河粉來了，看來她是知錯(cuò)了，這就好辦了。德寶一下來，就搶了春妹手里的河粉，揭了蓋將鼻子覆在河粉上，深吸了一口氣，唬了臉對(duì)春妹說：

        “你錢燒腰？素的就行了，加什么蛋？”

        說著就蹲到地上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春妹罵道：

        “就不能慢點(diǎn)？餓死鬼投的胎！”

        看著德寶額頭上的傷口，眼睛紅了，過來拿手摸了摸，又罵道：

        “也不知道包扎一下，發(fā)炎了痛死你這個(gè)豬。”

        吃完了，德寶拉了春妹的胳膊說走呀，春妹甩開了，撇撇嘴說：

        “我跟人約好了，去逛天堂商場(chǎng)，不當(dāng)你的電燈泡了。”

        德寶嘿嘿地笑著說：“又來了！裝什么裝？打扮得新娘子一樣，還打了摩絲，走。”

        在路上，德寶跟春妹說了福林不要秀秀了的事，春妹蔑著眼睛盯著德寶冷冷地笑：

        “你可要好好感謝福林啦。”

        看到德寶臉上變成了茄子了，春妹也軟了，過來拖了德寶的胳膊，嗲嗲地說：

        “我是怕別人搶走了你呢。誰把我的憨德寶搶走了，我就殺了她，然后，我就從樓上跳下來。”

        春妹的話說得輕輕細(xì)細(xì)的，德寶卻聽得心驚肉跳，他的心里一陣熱乎，突然緊緊地抱住了春妹，說：

        “這輩子我就守著你，守著你老，守著你死。”

        德寶和春妹過去的時(shí)候，只有秀秀一個(gè)人在，顯然是剛哭過了，臉上有淚痕，但一見了春妹，臉上就開了花，拉著春妹的手像親姐妹似的。春妹也熱情得不得了。看著這兩個(gè)女人嘰嘰喳喳的，德寶點(diǎn)了一支煙，心里甜滋滋的。

        春妹和秀秀說夠了，就開始商量工作的事了，德寶對(duì)秀秀說：

        “你覺得小鳳這個(gè)廠怎么樣？現(xiàn)在要人，可以介紹進(jìn)去的。”

        秀秀說：“昨天晚上小鳳也對(duì)我說了，但這廠太差了，每天加班這么晚，又要自己吃自己住，住在這種地方，盡是些不三不四的人。就進(jìn)你們廠吧，那個(gè)莫哥答應(yīng)了的。”

        德寶默了一會(huì)，正要開口說話，春妹搶著說：

        “那最好了，莫哥介紹就是進(jìn)注塑課，我們想進(jìn)也進(jìn)不去。”

        回來的路上，德寶埋怨春妹說：

        “你就那么鼓著勁叫她進(jìn)注塑課，她剛出來，懂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莫哥那個(gè)人。”

        春妹圓睜了眼，大聲說：

        “你真是狗咬呂洞賓！注塑課這么賺錢這么輕松的工作，再到哪里找？莫哥怎么了？他能把人吃了？他睡了那么多女人，那是別人不爭(zhēng)氣，東西長(zhǎng)在自己褲子里，不自己脫了褲子，他莫哥能鉆進(jìn)去？再說，她文秀秀也不是三歲兩歲的小孩了，婚都離了，大風(fēng)大浪見多了，你剛才也對(duì)她說了，莫哥是什么貨色，她假如連莫哥的手掌心都翻不過，那是她自己蠢。”

        德寶聽了，也覺得有道理，就輕嘆了一口氣，說：

        “也只能這樣了。”

        路右邊有片香蕉樹，月光下青青的一片。春妹說：

        “你叫小四川給我喝的什么鬼東西？你看，我手都出汗了。”

        德寶哈哈大笑：“有效了！有效了！”

        說著抓了春妹的手往香蕉林里跑，把春妹放倒在一棵香蕉樹下，撩了裙子，短褲也不捋，斜剌里潑喇喇地進(jìn)去了。春妹嗷嗷地叫，如野地里的狼。德寶要出來了，春妹摟了，連聲說：

        “德寶，再呆會(huì)，太舒服了！”

        兩人都汗津津的，風(fēng)一吹，爽到骨子里去了。春妹還坐在那里，德寶催春妹走，春妹說：

        “我頭好暈。”

        德寶笑呵呵地說：“你叫那么大的聲音，叫暈的。”

        說著去扶春妹，春妹剛抬了一步，猛地摔到了地上，哇呀呀地吐了起來，腸子肚子都吐出來了，亂罵著：

        “龔德寶，你到底給了我什么東西吃？你這個(gè)不得好死的家伙，你是想害死老娘跟你那個(gè)死秀秀團(tuán)圓。”

        德寶這下慌了，橫過來扛了春妹，也不管路高路低，撒了蹄去了醫(yī)院。醫(yī)生問德寶：

        “吃了什么東西？”

        “沒吃什么東西！”

        “到底吃了什么東西？”

        “吃了藥。”

        “吃了什么藥？”

        “吃了通管道的藥。”

        醫(yī)生懵了：“通什么管道？”

        “女、女人生孩子的管道。”

        德寶比劃了一會(huì)，醫(yī)生總算明白了，炸魚泡似的笑了幾聲，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摔了手中的筆：

        “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吃，吃死你呀。知不知道？食物中毒，要出人命的。”

        德寶第二天中午去接秀秀來廠里辦手續(xù)，跟小四川說了昨天晚上春妹食物中毒的事，小四川臉都嚇白了：

        “這個(gè)老騙子！怪不得，小鳳吃了這個(gè)藥，下面的毛都掉光了，人也瘦成這個(gè)樣子。我明天就去剪了那狗日的的一把白胡子，省得他再去騙別人。”

        第二天，小四川還真的帶了把剪鞋幫子的剪刀去了東莞，但無功而返，老中醫(yī)的門上掛了鎖，說是早幾天出事了，有個(gè)不孕的女人吃了他的藥長(zhǎng)了一身黑毛，告到了公安局，讓抓走了。小四川很僥幸地說：

        “還好，小鳳是掉毛不是長(zhǎng)毛，長(zhǎng)毛的話，那就成了毛猴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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