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命里有時終須有
“我不是老板娘,你別亂說話。”
衛來的臉以可以覺察的動作越湊越近,她受不了,伸手把他推回原先的距離。
“行吧,反正以后也沒有老板了。”他說。
“沒了這個店……你以后要做什么?”
衛來干脆橫躺下來,回答:“誰知道……我能不能理解為你在關心我?”
“你想我信你,就別在我面前這么吊兒郎當。”
“大概會找個別的地方,開一家差不多的店……還叫嵐社好了,我懶得換名字。”
“這就是你后來理解的生活?”
“不,它比我理解的生活缺了一塊,缺了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哦。”她說。
“許蔚嵐,裝傻很好玩嗎?”他在她背后戳了一下她的腰,不滿道。
她躲了一下,仍舊不說話。
“我說缺了一個你!”衛來喊道。
在他孩子氣的一聲喊后,透明屋頂上掉落的雨滴好像不那么密集了,雨聲也漸漸小了。衛來覺得上帝的眼淚很不給力,他想要一場三天三夜的暴雨,能把他和她堵在一個房間里三天三夜,讓他說完所有想要坦白的話,讓她知道他有多在乎她。
“你現在還覺得那種體制內的工作更適合人類嗎?”他又問。
“每一種工作都需要有人去做,有時候不適合,但是需要。”
“……你跟錢行結婚,是因為適合還是因為需要?”
“你們有孩子,是因為確定你和他都會好好愛她,還是為了完成人生任務的需要?”
提問的人只安靜了幾秒,自己又說下去:“……我沒想讓你回答我,這些都是我自己想不明白的問題。其實在“結婚”這個詞面前,我特別不安,我總覺得結婚會把原本因為適合才走到一起的兩個人變得不適合,不然為什么又會有“離婚”這個詞?我爸我媽就是這樣。上小學的時候,我翻到過他們結婚以前的合照,他們那時候很合拍,眼里的幸福都不是假的,可分開了以后一個人像刺猬,一個人像鴕鳥,鴕鳥拼命地躲,刺猬卻還要扎……后來我爸逃得更遠,我媽就只能管我,她的人生任務好像就是把我拴在身邊,我所理解的生活在她眼里永遠是不成熟的,不成器的,她閉著眼不看不聽,就認定那是錯的,注定會失敗的。”
沉默了一分鐘后,許蔚嵐只是問:“阿姨她,在n市還好嗎?”
“你搬走以后,我回去和她大吵了一場……之后她居然同意和我斷絕關系了,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終于勝利了,出了家門就開車到嵐社,坐在一堆沒裝修好的廢墟里,感覺特別安寧,卻一夜睡不著……兩個拿真心管我的人都消失了,我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這難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自由?”
“如果和你們是好好告別的,也許才會真的自由。”
“這四年你有回去看過她嗎?”
“看過,沒有進門。”
“……她其實很愛你。”
“你有時候真像我媽的外交使臣……不過你比她溫柔得多。”
“我開始時真不肯把你的存在告訴她,我覺得你是我的,我不想她有機會對你指手畫腳。從小到大我喜歡的玩具,喜歡的朋友,喜歡的人,每一樣她都要發表意見,有的是暗里施壓,有的是明令禁止。結果她還是發現了我的交往對象是你,她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約你見面,破天荒的她居然很喜歡你,她對我說,我總算有一件事是順了她意的。你知道我當時在想什么?我覺得我終于有這么一次不用費力反抗了,下一秒又納悶,自己為什么會喜歡她喜歡的人?你會不會在性格的某一處藏著和她一樣的特質,那種以管束我為人生任務的特質?我這么想是不是很荒唐?”
“阿來,你以為管束一個人是件輕松快樂的事?不在乎你的人才會對你放任自流。”
“……現在我知道了,你還愿意再在乎我一次嗎?”
衛來仰著臉看屋頂的透明玻璃,天空已完全黑了,但今晚不會有沈約和陳橙要的星星,有的只是潮濕的空氣和風。
“衛來,靠時間解決的問題也會再因為時間而顛覆……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有再來一次的功夫和熱情。小酒還在家里等我,我該回去了。”
許蔚嵐欲拿包站起身的一刻,房間內本就不甚明亮的壁燈毫無預兆的熄了,閉著門的小小空間瞬間一片黑暗,而她的手也在光線暗下去的同時被身后那人拉住,沒有防備,她身體的一半就倒在衛來懷里。
他換了個方向抱住她,更準確地說是欺身壓住她,又壓住她的手,把勞什子帆布包扔在遠離他們的地方,吻上她的動作九分急躁,一分生疏……四年時間,什么是不會變的?就算彼此的嘴唇都未變,溫度和默契也天差地別。更讓他難過的,是她的掙扎與反抗。
“你瘋了?!”
許蔚嵐想要掙動被衛來握住的手,發現沒有辦法。直到某個瞬間,她慌亂無章的動作似乎誤打誤撞了他某處要害。
只聽見衛來“嘶”了一聲,握住她的手松開片刻。
她的手得以自由,憤怒地找回一巴掌。
挨了一巴掌的衛來愣了一秒,卻像渾不在意,干脆完全放開她的手,轉而擁抱她,抱得很緊。
“你放開我!”
衛來的吻印過許蔚嵐的嘴唇后,又落在她的臉頰和耳后,他下了很大決心,停頓片刻,皺眉和她說話:
“許蔚嵐,你對我就有這么恨?希望我斷子絕孫?”
“是你非要逼我。”她氣急后還想再次抬腳,卻被他堪堪躲開。
“別使用暴力了行不行,你以前不這樣……我們有多久沒這么抱過了?我就想好好抱一下你,沒想別的……你能不能也抱抱我?”
他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和她商量,像孩子般懇求。
“衛來,你到底想干什么?”
許蔚嵐已沒有推開他的力氣,最終只是把手擱在身側,心中也升起一股無力的悲哀感。
他放開了抱著她的手,撐起一側,盯著她看了會兒,只覺得眼睛莫名的酸。
那雙桃花眼,不笑時是冷的,也是無計可施的。
她只看到他的瘋狂,卻無法感同身受他的痛苦。衛來也累了,重新躺下在許蔚嵐身側,心臟和脈搏在這一刻跳動得極快。
呼吸漸平后,他開口:“你不是說沒有再來一次的熱情嗎?我想傳遞我的給你。”
“我說了,在你做任何事之前能不能先考慮對方的感受。”
“我知道……我錯了,我就是想親一下你……我真的不想你走,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黑暗中,她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再次默然起身,整理好被他弄得凌亂的衣服。
“許蔚嵐,憑什么你對錢行就有再來一次的功夫和熱情?如果你真有這么念念不忘,當初為什么還要答應我,和我耗上七年?”
她整理襯衫的手在黑暗中頓了一下。
到底,衛來的耐心還是如此有限。
“是啊,連你自己都知道是“耗”,難道我就不會失望,不能及時止損?”
“可你也沒有真的信過我。”
他或許的確沒有錢行成熟,沒有他處事周到,可他能給的責任就是在她對他說“失望”時,將自己理解的生活遷得離她遠些,再遠些。因為她說“失望”,所以他不會把她置于自己的不確定世界里。四年之初,幾乎所有都是他一個人扛過的,在最困難的時候,是他唯一慶幸她和自己分開了的時候。他不能接受她跟著他,受哪怕一點委屈。
“所以我們為什么還要重復一遍錯誤?”許蔚嵐反問衛來。
“因為我愛你……不是重復錯誤,我想改正。”
“衛來,我們之間的問題遠不止這些,或許時間長到我們都忘記它們了,但不代表它們就會這么消失……我也早就不是一個人了,我還有小酒。你害怕結婚,也從來不喜歡孩子,時間久了你會發現,我們現在可能比我們以前更不合適。真正的人生,沒有誰離開誰就不能活下去的那種極端需要,如果你沒有去幼兒園接阿護,沒有再遇到我,那么現在你依舊會在你的嵐社里過得很開心,你一個人。”
“可你也說過世上沒有如果,你要我假設四年后沒有再遇到你的如果,我是不是也該要你假設四年前我接到那通電話的如果?”
“衛來,你應該知道一句話,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到底無。接到還是沒接到,對你而言不會有什么區別,因為那就是件你難以接受的事,或許放到現在也一樣。”
“我這個人有改不掉的毛病,我只信自己愿意信的,不接受完不成的……所以我只知道你說的前半句,命里有時終須有。我從來不知道后半句。”
“愿不愿意信是你的事。”
許蔚嵐拾起地上林槐葉的包,說完了這個房間里,今晚的最后一句話。
她開門出去,給他的房間透進一絲光亮,不多時,又掉回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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