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n市，生活才像回了正軌。

        那個許蔚嵐有些害怕再碰面的男人，也像沒來過一般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許蔚嵐的生活重回幼兒園和家的兩點一線，林槐葉則開始每周缺席幾天她和小酒的晚餐，原因是舒生通過了n師大的人才引進計劃，在他們戀愛關系確定后的不久，他便正式入職，也算是將生活中心移到了女朋友所在的城市。

        假期過后的一周工作日，連續幾天陳橙都情緒不高，無論是帶小朋友玩游戲還是組織小朋友吃飯，她都不是很有活力的模樣。小酒回家后也偷偷問許蔚嵐，他們橙子老師是不是生病了？

        “可能橙子老師有點累，所以小酒和其他小朋友這幾天一定要乖一點，不要讓橙子老師傷心好不好？”

        許蔚嵐如是對女兒道，然而心里卻隱約覺得，陳橙的情緒和沈約脫不了干系。

        果真，又過了一天，中午趁小朋友們都午休時，陳橙主動找她說話了。

        “嵐姐……你是不是也發現我最近狀態不好了？”她開口便和她坦白。

        “我能感覺到……其實是小酒和我說的，小朋友們也都擔心你是不是生病了，所以才不開心。”許蔚嵐亦實話實說。

        “小孩子真好，沒有大人的煩惱。”陳橙微低下頭，笑了一下，又輕聲嘆氣。

        “哪里，只不過小朋友的煩惱和大人不同而已。”許蔚嵐寬慰道。

        “嵐姐，我和沈約好像吵架了。”

        “好像？”

        “……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真正的吵架，反正我們目前都沒主動找對方。”

        “方便……問問原因嗎？”

        “我好像問了一個讓我和他都不怎么開心的問題，關于前任的問題。”

        “沈約不愿意回答？”

        “嗯……但最后他還是回答了。”

        “那，你不相信他的回答？”

        “我沒有不相信……我就是覺得戀愛的前提是雙方都要坦誠，為什么他非要我問了才肯說呢，而且說的時候他不開心。”

        “他沒有問過你這樣的問題，對吧？”許蔚嵐以自己對沈約的一點了解，猜測。

        “嵐姐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這么反駁我的，說什么前任是屬于每個人自己的過去，是需要互相尊重的秘密……可我覺得別扭，有種被欺騙的感覺，憑什么他不問我我就不能問他？到底是他錯了還是我錯了？”

        陳橙沒有豐富的戀愛經驗，也不是那種自負到認為自己才是絕對正確的□□女友，她只是不能理解。

        “我能說，我覺得你和沈約都沒錯嗎？”

        在思考了一段時間后，許蔚嵐給出自己對于這件事情的判斷。

        “都沒錯？”

        難道這才是她和沈約都不開心的原因？陳橙得到了阿嵐的答案，卻愈加摸不著頭腦。

        “陳橙，雖然我比你大將近六歲，但其實我和你的情感經驗差不多，也只談過兩段戀愛。一段特別短暫，一段快八年……第一段分開的原因是我不夠坦誠，第二段是對方和我在最后分開的時候都太過坦誠，我們都說出了自己內心最自私那一處的想法，最末尾的不合適打敗了先前七年積攢的所有合適……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和他當初能有一個人不那么坦誠，是不是就能和解那一次的矛盾？和解后也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寬容，一種是短暫休戰后的再戰……所以坦誠真的是件很矛盾的事。”

        “所以，沈約是怕我們因為這些鬧別扭……才不和我坦誠？”

        陳橙不笨，她知道阿嵐這些故事和話里的重點，但仍需確認。

        “我想，是這樣的。”

        許蔚嵐輕輕點頭，她并不希望陳橙和沈約的關系因為這種緣由而惡化，因為她知道，沈約過去有幾任女朋友就是因為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才導致分手。那幾回，沈約都拉衛來陪他喝得爛醉，有一回甚至她也在現場，聽著沈約一直不停地問“我憑什么不能保留過去”“和誰談過還是沒談過又能證明什么”，問到最后，他一頭栽在桌上，哭得不能自已。

        第二天再醒，他在他們面前又繼續談笑風生、插科打諢如常。

        沈約并非見一個愛一個的浪子，許蔚嵐作為旁觀者，也能看出他對每一段都是認真的。

        最拗不過去的坎，只是不肯“談過去”。

        “阿嵐姐，我是想好好愛他的，我真的想好好愛沈約的。”陳橙認真喃喃道。

        “我知道……沈約他一定也知道。”她說。

        “嵐姐，你能告訴我……你那位姓林的朋友和沈約……他們曾經有過關系嗎？”

        陳橙咬咬牙，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也許實質還是不夠信任沈約，但正因為她希望他們能夠愛得長久，所以一些事情必須得到確認。

        “抱歉，我只能告訴你他們是高中同學……畢業多年后依舊見面就吵架的高中同學，其余的關系，我不知道。”

        葉子曾和她說過，沈約和她短暫談過一段戀愛的事她只告訴過她，她希望這是個爛在過去的秘密，日后也不想別人知道。

        陳橙沉默了片刻，笑了笑，對她說”謝謝”。

        或許真是她想多了，那個女人，也許真的只是沈約高中時代的一個異性死對頭而已。

        這樣想以后，她發現自己開心了很多。

        第二天來上班時，許蔚嵐發現陳橙的情緒明顯好了許多，她不敢說是她的開導起了作用，最好的解鈴人永遠還是系鈴人。

        她沒再主動和她說起這件事，她也就不再問。戀愛是一個過程，總是要經歷諸多發展點才有起伏間煩惱而幸福的滋味。

        ……

        嵐社店里，衛來正在二樓清點書目的時候，沈約撥了個電話來。

        “喂，來來，忙什么呢？”

        那頭一聽就心情不錯，簡直一掃前一周的陰霾。沈約一高興就會得意忘形地叫衛來最討厭的名號，聽上去像小狗名字一般的“來來”。

        “忙著幫你祈禱呢……你小女朋友哄好了？”衛來便收拾書邊問候電話那頭的戰況。

        “哄不好我能有心思給你丫打電話？不是，但說真的，我昨晚其實是買了束玫瑰買了條項鏈準備跪在她家門口求和的，但是她一開門，看見是我，就直接撲上來抱住我了……我到現在都覺得像在夢里，好像是個天使抱了老子一下。”

        昨日擁抱，于沈約還有好些□□記憶，他到現在都覺得懷抱和心里暖暖的，感動得一塌糊涂。

        “得了，別在我耳朵跟前秀，我現在聽不得你們這些有情人的情情愛愛，說不定你小女朋友的擁抱就是你們家幼兒園專用禮儀呢……別太得瑟。”

        衛來將耳邊電話拿遠了些，不然心里聽著很不是滋味。

        “嘖嘖嘖，衛來你那酸味都順著電話線溢過來了，說聲羨慕能死啊？什么幼兒園專用禮儀，我怎么沒聽說人家許蔚嵐給你上這禮儀呢？”

        “……遲早的事，你有事說事。”

        衛來懶得和這個目前正被愛情滋潤著的兄弟扯，扯多了只有自己會傷心。

        “行行行……你不是讓我幫你看看n市有沒有合適的門面嗎？我幫你看了，要么太大，要么太小，要么地段不對，要么只租不賣，沒有特別合適的，不過我有個做自主服裝設計的職校同學，大學畢業就創了個品牌做到現在，做得很好，也知道你在江平路開的嵐社，他喜歡你那些詩和句子還有插畫，想和你做嵐社聯名設計來著，你看你愿不愿意？”

        “有實體店面嗎？”

        “那肯定的，實體店就在n市梧桐巷里，叫敘舊……不是我說，那文藝矯情勁兒還和你風格挺搭。”沈約說完正經話后不忘損他。

        “……我知道了，考慮考慮，謝了。”

        雖然沈約這家伙永遠走不上文藝路線，但為人一直仗義。多年兄弟，衛來有困難，沈約總是第一時間站出來的，他們是不問對錯就能維護彼此的那種摯友。

        掛斷電話后，衛來查了查沈約發過來的品牌信息。

        敘舊，是個規模挺大的地方企業，專做女裝，設計風格偏簡單、隨性。n市梧桐巷是條老巷，周遭古建筑和景點亦多，對游客和居民均是常至之地。

        設計人是男性，卻只做文藝風格的棉麻女裝，也做得極用心。

        雖未見面，他卻有預感，老板也是個有故事、且能抓人心的人。

        企業名底下還有一行不怎么醒目的文字，我想會再遇見你，像戀人重逢般美麗。

        衛來心里沒來由的一動，來回看了幾遍，又默念幾遍，覺得這一句實在難忘。在衛來這里，這家店其他一切的天時地利，都比不上這句“戀人重逢般美麗”。

        如果嵐社不再開了，他可以在這里以設計師的身份工作，這里離她更近，也不用承擔一整家店的經營風險……至少是他喜歡的工作，安定外也有自由。

        仔細想想，嵐社三層之中，最不能割舍的其實也就是第二層。

        有書，有畫，有詩，還有那個，他藏在書架最深處的小盒子。

        這些都是可以帶回她身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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