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死里逃生
周圍是漆黑到如同粘稠污泥的環境,僅能靠幾盞晃動的燭火照亮眼前的視野。花紋復雜且類似窗口的數個門扉懸浮在空中,形成一個擁擠的包圍圈,把家入硝子禁錮在正中心。
在那些門扉之后,家入硝子看不見的地方,卻能清晰地感知到有視線在注視。
所謂的咒術界高層,不容置疑的話事人們,正端坐其后,準備對家入硝子進行“審判”。
事情的起因還要追溯到昨日。
家入硝子剛剛和順路回家的夏油杰分別,只差一條街道的距離就能夠回到家里,卻半路被自稱“窗”的人緊急攔住,不由分說地把她帶走。
問及原因,除了告訴她牽扯進了一場手段殘忍的殺人案外不再透露任何情報。
家入硝子確認了對方是咒術界官方機構的人時,第一反應竟是:終于來了。
家入硝子不是沒有逃跑的機會,她一直以來努力鍛煉的結果不僅僅只是拿來看的花拳繡腿。但那樣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眼下她需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再者說,她被帶走這件事,五條悟那邊應該很快就會知道消息。不論怎么說,自家摯友的能力她還是信得過的。
于是,直到處于被咒具束縛住雙手的完全劣勢地位,暴露在高層大人們的眼皮底下,家入硝子才得償所愿地知道了事情的起因——
禪院家的二級咒術師,禪院慎的尸體,昨夜在禪院宅邸的附近被發現了。
兇手的手段干脆利落,直接斬去了他的半個頭顱,留下一個光滑完美的切口。
據前去調查的咒術師所說,傷口應當是由純粹的術式造成,而非刀槍等武器。
那么一下子就能鎖定此事是咒術師所為。再加上禪院對自己家的族人無緣無故曝尸街頭表示怒不可遏,積極參與了調查,排除了詛咒師參與的可能性后,最大的嫌疑就落在了禪院慎最后的聯系人,家入硝子的身上。
……也許該說,終于落到了她頭上。
高層一直不動聲色,也許只是在等一個能徹底掌握家入硝子的契機,現在這柄刀如愿以償地落入他們的手中,鋒利的刃已經架在家入硝子的脖子上。
只是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巧合還是人為,禪院那邊又參與了多少。假如他們是串通好的,那么就這樣隨便犧牲一名族人性命的禪院未免也太過殘忍。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家入硝子便覺得心里有團火焰在燒。
沒有給她多少時間繼續思考下去,門扉之后,一個蒼老的聲音率先開始質問她。
“家入硝子,你是否承認自己犯下了殺害禪院慎這一罪行!”
家入硝子的神情依舊淡淡的,雖然被監禁了整整一夜而顯得狼狽,看起來卻依舊神態自若。
她面向發出聲音的那扇門扉,道:“我沒有做過那種事。我們的談話和平結束,在那之后我也一直和五條悟,夏油杰在一起,他們——”
“可笑!”
家入硝子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另一聲厲喝打斷。
“不要以為有五條家的包庇就能夠胡作非為!五條悟現在也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罷了!”
看來五條悟是真的不怎么受待見啊。
苦中作樂地暗自吐槽完五條悟,家入硝子的面色又沉了沉。她微微低下頭去,平靜的神情中摻雜了一絲不耐的厭煩,卻因為黑暗的環境而無法被看清。
無需她開口,就有別的聲音迫不及待地加入進來,帶動著審判的走向:“我們自然沒有拿你當替罪羊的意思,只是你必須給出更加有力的證據才行。”
更加有力的證據?難道現在還有比不在場證明還要有說服力的證據嗎?
更何況,就算家入硝子沒有其他東西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的,可同時,也不存在能夠說明她有罪的證據。
“各位不介意我問一問,你們認為我是兇手的理由吧?如果只是因為我是最后一個見過禪院慎的人,恕我無法認同。”
燭火的光芒在家入硝子的雙眸中躍動,仿佛有什么在熊熊燃燒著,然而她的語氣卻是平靜到近乎冰冷的。
門扉之后的人卻不會在意被審問者的情緒是否高漲。似乎是為了讓她死心一般,有聲音回答說:“必然是有更確鑿的證據。”
“經核實,禪院慎的身上留有你的咒力殘穢。”
……她的,咒力殘穢?!
家入硝子瞪大了眼睛。昨天短暫的會面時發生過的事情瞬間在腦海里重演,她確定自己絕對沒有使用過術式。
所以是哪里?又是什么時候?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禪院慎……到底是被利用的棋子,還是親手捅向她的刀?
家入硝子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間竟已經陷入了陰謀的漩渦,而現在,她甚至還不清楚在針對自己的人究竟是誰。
家入硝子的沉默很好地取悅到了門扉之后的人,見狀,之前那人又不急不緩地開口了:“不過,介于家入硝子并沒有殺害禪院慎的動機,且是否擁有能如此干脆地擊殺二級咒術師的實力仍然存疑,所以,以下是高層經過深思熟慮達成的決定——”
那人的一字一句,逐漸為她揭露了這場嫁禍的最終目的。
“家入硝子,請你配合調查,提供自身術式的具體信息,由我們判斷,你是否具有擊殺禪院慎的能力。”
術式。
又是術式。
這個答案竟在家入硝子的意料之中。從暴露生得術式的存在開始,展露出她在治療方面驚人的天賦后,家入硝子就在一直默默等待這一天的到來。
無妄之災?還是力量帶來的必然結果呢?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保守術式的秘密一輩子,除非她再也不做咒術師。家入硝子現在所能做的無非是在徹底暴露前讓自己強大起來。
她為這一天準備了很久。
最初家入硝子的策略是讓自己成為咒術界無可替代的治療人員,可她意識到那實在是太被動了,也太容易變成別人手里的工具,隨著戰斗的增加,她更不允許自己永遠被同伴擋在身后。
好在上天眷顧她,經歷了小學的事件得以轉換思路,「輪回轉變」不僅是帶有副作用的治療手段,也是足以支撐她成為強者的術式。
門扉后的無數雙眼睛正緊盯著他,他們如同咒術界各個勢力的縮影,等待著她的回答,準備評估她的價值,試圖決定和掌控她的未來。
家入硝子現在沒有足夠的實力去反抗,強大如禪院甚爾,也會有讓他難以前行的東西。可她發誓,她不會讓算計她的人如愿。
家入硝子要做的是拯救的旗幟,和平的號角,而不是歹人手中一把可悲的刀。
燭火的映照下,少女的臉龐忽明忽暗。她揚起腦袋,挺直了脊背,毫不畏懼那些貪婪的目光,反而迎頭而上,露出了傲慢的,仿佛無視一切的笑容。
“這么想知道我的術式啊?”
家入硝子的雙眼笑得瞇起,右眼下的漆黑小痣愈發引人注目。
“畢竟,不說的話,接下來好像會變得更加麻煩。”
此時此刻的發言,好像戳破了什么彼此心照不宣的謊言,氣氛變得凝滯起來,始作俑者卻熟視無睹。
“好啊,那就告訴你們吧。”
“——我的術式。”
……
五條悟正準備踹開家里這群礙事的家伙,擼起袖子把咒術高層那幫爛橘子通通砸扁的時候,夏油杰這邊突然打來了電話。
五條族人戰戰兢兢地觀察著他們面色鐵青的神子,看著他不情不愿地接起了電話。對面說了什么后,五條悟立刻躥回屋里,甚至使用了隔音的術式。
被關在門外的五條族人們面面相覷,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不過見悟大人終于放棄了去大鬧一通的想法,好歹是松了口氣,急忙去稟告各位長老。
打來電話的的確是夏油杰,不過說明情況的就是家入硝子了。
被審訊完后,咒術高層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輕飄飄的一句“證據不足,暫時釋放”,就把家入硝子扔了出來。
一得到自由,家入硝子就跟媽媽那邊打電話報了平安。家入女士對女兒失蹤了一晚的事情毫不知情,隱晦地一番套話后才得知,咒術界的人假扮了夏油杰,謊稱昨晚家入硝子去他家里討論小組作業。
雖然以前做的其實并不是小組作業,但這種事情倒也經常發生,家入女士這次也毫不懷疑。
……不知道要怎么評價好,是該說她的情報被探查得一干二凈,還是該夸他們后勤工作做得不錯吧。
于是家入硝子決定,干脆直接到夏油杰家里,再聯系五條悟,盡快把發生的事情跟他們說清楚。
“嗨,五條,我這邊已經安全了。你先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吧。”
家入硝子的聲音轉換成電子訊號傳遞過來顯得有些失真,可是五條悟還是清晰地分辨出了摯友聲音中的疲憊和沙啞。
家入硝子被關了一整晚,他和夏油杰都不知情,直到第二天才有五條家的人跟他匯報這件事情。五條悟覺得自己瀕臨爆炸的邊緣,卻又無比的冷靜。
“別告訴我你真的全都說了。”五條悟聽完了敘述,立刻道。
那邊傳來家入硝子的輕笑:“怎么可能,你當我是誰?”
“我只說了一半。”家入硝子咳嗽兩聲,“我說我的術式是吸收咒靈,治愈我自己。”
“……”五條悟噎住。只從帝丹小學的那次事件的勘察結果來看,的確是這樣,當時家入硝子只對自己使用了「輪回轉變」。
“他們信了?”夏油杰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肯定沒有全信。不過既然已經放我離開了,大概是將信將疑吧。”家入硝子打了個哈欠,“總之,目前來說,禪院慎的事只是一個借口,現在不用擔心我會因為這事被找麻煩了。”
五條悟冷笑:“他們敢!老子下次絕對要把這幫爛橘子全部揍成一灘泥。”
突然間,夏油杰想起了什么。
“不覺得太巧合了嗎?為什么禪院慎會突然被殺害?而且,當年小學發生的那件事,對硝復仇的那名同班同學,我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變成咒靈。”
通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家入硝子聳了聳肩,抬高了聲音,故意一副輕松的語氣:“好啦好啦,反正現在也查不出什么,這件事就暫時揭過吧!”
夏油杰似乎想再說什么,卻久久沒有再開口。五條悟不在他們身邊,無法看見兩人的表情。因此,他并不知道此時的家入硝子和夏油杰正對視著。
家入硝子還是那副他看慣了的輕松的淡淡笑容,連眼底的小痣都染上了笑意。只是對方眼底隱隱浮現的黑眼圈,昭示著她此刻的狀態并不好過。
……讓她休息一下吧。
于是,夏油杰還是把那些疑惑都給咽下,露出了無奈的表情:“硝,你還是先去睡一下吧。”
“謝啦,夏油。”家入硝子晃了晃手機,跟那邊說,“抱歉了,五條,我先去休息一下,有什么問題下次再討論吧。”
五條悟又在那邊婆婆媽媽地叮囑了半天,不時放大聲音讓夏油杰把人看好,直到家入硝子罵他娘娘腔,才憤怒地主動掛斷電話。
家入硝子回過頭時,夏油杰已經把自己的床鋪收拾干凈了。
“暫時沒辦法給你換新的被褥了,先湊合一下吧。”夏油杰拍了拍枕頭。
“啊?等等,我還沒洗澡呢。”家入硝子愣了愣。
夏油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這個樣子還想洗澡,又會在浴室里睡著吧?那種事情沒關系,你趕緊睡吧,反轉術式也治不了猝死吧?”
家入硝子沖他做了個鬼臉,然后迫不及待地撲到床上把自己裹起來,聲音從被窩里悶悶地傳出來:“謝啦,夏油,我可不敢讓老媽看到我這個樣子……”
“哎,對了對了,記得四點鐘叫我起床,醫院里有個孕婦姐姐還等著我呢……”
“誒?今晚還要去嗎?”
夏油杰站在床邊等了一會兒,家入硝子卻沒了下文。仔細傾聽過去,她的呼吸已經變得平穩而綿長。
大夏天的也不怕把自己悶死……
夏油杰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只好上前親自把家入硝子的腦袋從被子里挖出來。他的動作溫柔又熟練。
調整了一下空調的溫度,夏油杰起身離開了房間。他緩緩地關上房門,視線透過逐漸縮小的門縫,安靜地盯著家入硝子。
這樣的平靜,究竟還能維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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