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天帝給的還魂丹，莽莽將養些時日，想來也沒什么事。”

        此時，凝淵看著連月面上淡淡的神情，心里原本要安慰她的話一下卻不知道如何說起。

        “喝一杯吧。”

        連月抬手指了指凝淵跟前的酒杯，提醒道。

        凝淵卻沒動跟前的酒杯，而是溫聲道：“雖然連月神尊如今已經不是凝淵的師尊，可對于凝淵來說，連月神尊始終是不一樣的。”

        聞語，連月握酒杯的手頓了頓，隨即點頭，“你我之間，自然是有緣分的，不管怎么說，都和其他人終歸不同。”

        “任何時候，凝淵都愿意為連月神尊效勞。”

        “只要連月神尊有需要，凝淵必然都在。”

        這話一出，連月抬眼緩緩看向自己這個曾經的大徒弟。

        要論起來，在下界的時候，這個大徒弟是最難搞的。

        這大徒弟也不是個矯情的人，反而是深沉而內斂的。

        許多的情緒都沒有用很直白的話語來表達。

        這話乍然聽見凝淵這話，她怔了一下，道：“好，我知道了。”

        “斯人已逝，連月神尊也不必太過傷懷。”

        連月聽見這話，才明白自己這個大徒弟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不管怎么樣，她還是有些感動的。

        “你是說舒展吧。”

        再次提起舒展，連月的語氣是輕松的。

        “沒錯，舒展他對我來說很重要，他乍然離去，我委實有些傷心。不過舒展他臨走之前說了，他并不希望我傷心。”

        “雖然他這樣體諒我，我很感動，可終究還是有些難過。”

        “但作為神仙，我們看過了太多的離別之事，便覺得應該放開一些，所以如今我也不覺得有多難過了。”

        “舒展他既然不想我難過，那我便盡力不難過吧。”

        說罷，連月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連月已經有了幾分醉意，石桌之上的梨花樹正好落下了紛飛的梨花，連月站起身，伸出手去握了翩然而下的梨花。

        她站起來的時候一個沒注意，整個人不由向后一個趔趄。

        凝淵下意識便伸手去拉連月的手，可他的手卻只是劃過了連月的一點袖角。

        眼前一道人影一閃，卻見連月已經被人穩穩的扶在了懷中。

        凝淵抬眼看去，便見瓊華他一手扶住連月，一手端著一盤精致無比的糕點。

        瓊華他瞧著連月微紅的臉頰，語氣頗有些無奈的道：“都說讓你別貪嘴了，你總是不信。我這糕點還沒做好你便快要喝醉了。”

        “阿月，真拿你沒有辦法。”

        下一刻，便見連月她依偎著瓊華，嘴里肆意的道：“是你做糕點的手腳太慢了，這可怨不得我，再說，你帶來的酒實在是好聞又好喝，這酒也是你親自釀制的嗎？”

        “嗯。”

        “若是你喜歡，明日我再釀制一些埋在樹下，等你嘴饞的時候再挖出來。”

        “那你得多埋幾壇，不然不夠喝。”

        “對了，你這酒可別往無剩知道了，這廝為了口吃的什么都干得出來，若是要他知道你這里有好酒，我怕你以后都沒有安生的日子過。”

        “呵呵，你也別覺得你是瓊華他就拿你沒有辦法，他若是惦記上你的東西了，不弄到手，他是不會放棄的。”

        瓊華啞然失笑，“好了，來嘗嘗我給你做的糕點。你放心，我釀制的酒，不是什么人都能喝到的。”

        連月被瓊華扶著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她拿起了一塊糕點嘗了嘗，隨即大贊道：“瓊華，你這廚藝可不得了了，比舒展的不知道好了多少，舒展他……”

        說到這，連月一下有些說不下去了。

        說好不傷心，可終究還是沒做到。

        只是她這樣的情緒，并不會在別人面前暴露出來。

        她的情緒，似乎也只有在瓊華這可以做到肆無忌憚。

        瓊華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發頂，他修長的手指穿過她如墨的發絲，嘴里溫和的道：“阿月，這是舒展自己的選擇，你應該尊敬他。”

        連月道：“你說得對，我只是有些不習慣罷了。舒展走了，我便覺得月神殿有些空。”

        “若是阿月覺得空，我便日日都來陪著阿月就是。”

        迎上瓊華他溫柔似水的眸子，連月不由道：“瓊華，你對我真是好。”

        瓊華點點頭，道：“這個倒是真的。”

        連月突然想起了凝淵，她看向自己的對面，卻見對面已經是空空如也了。

        “別看了，他已經走了。”

        瓊華語氣淡淡的道。

        連月揉了揉眉頭，道：“我這個大徒弟其實人挺好的，八成是知道舒展他羽化了，他怕我傷心，便來安慰我的。這對他這樣的性子來說，其實已經是十分的難得了。”

        “不過瓊華，你能不能敲打敲打北燁，他這廝和我有點過節，竟然公報私仇，讓凝淵去劈柴了。”

        “凝淵那般天賦和靈根，劈柴委實是浪費了。”

        聞語，一向好說話的瓊華竟然沒有應聲。

        連月抬眼看去，頓了一下道：“這事很為難嗎？你若是覺得為難的話也沒什么，回頭我再找找其他人。”

        這話一出，便見瓊華他微微瞇了瞇眼，道：“倒不是為難，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不是很喜歡你這個大徒弟，尤其他看你的眼神。”

        連月有些遲鈍的道：“唉，我也不喜歡，你都知道，從前我在凡俗之世的時候，每每他看著我，我便覺得他把我看穿了，我在他跟前都沒有秘密了。”

        瓊華：“……”

        他好像要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

        梨花樹下，冷香陣陣。

        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連月神尊此時一臉酡紅的趴在石桌上。

        她神情帶著幾分無賴的道：“瓊華，他們都說我喝醉了以后酒品不好，你覺得我酒品好嗎？”

        嘴里的話剛剛說完，她手一動，瓊華他親自制造的碗碟頓時嘩啦啦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一片。

        瓊華他凝視著地上自己的一片心血，頓了一下，還是昧著良心道：“我覺得這么說的人，委實有些不講道理。”

        “阿月這般酒品，實乃九重天數一數二的好，又怎么會不好呢？”

        抬起手指了指地上的碗碟碎片道：“你瞧，阿月喝醉以后打碎的碗碟都是一些不大名貴的，這樣的碗碟，便是碎了也不打緊，所以阿月你酒品其實還能說得過去。”

        正說著，連月另外的手一動，那只別致無比的酒壺也掉在了地上。

        瓊華他沉默了一下，還是道：“再說這碎掉的酒壺，雖然是九重天上難得一見的珍品，但同阿月的心情比起來，其實也算不得什么。”

        連月聞語，當即呵呵笑道：“瓊華，我覺得你說得對。我酒品其實挺好的，外面那些人喜歡胡說八道，可見傳言是不可信的。”

        瓊華附和道：“是，委實不大……不大可信。”

        ……

        此時，凝淵從月神殿回來以后，便坐在自己劈柴的宮墻之外，他手里拿著兩壺酒，正一口一口愁悶的喝著。

        原本是想去月神殿安慰安慰自家師尊的，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看見瓊華他從自家師尊的宮殿里走了出來。

        很顯然，他之前對連月所說的話都落入了瓊華耳中。

        當然，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瓊華他可以隨意進入他師尊的殿宇。

        這意味著什么呢？

        這意味著他師尊已經把瓊華當成了自己人。

        而他呢？

        當初在下界的時候費盡了心力才飛升。

        原本以為飛升以后他便能時時刻刻的守在連月身邊了。

        卻不曾想九重天是一個禮儀規矩森然的地方，若不是今夜他膽大，才偷摸著去了一趟月神殿。

        若是按著禮制，他是無法進去拜見連月的。

        這一趟九重天之行，更加讓他認識到了他和連月的距離有多遙遠。

        原本以為他離連月更近了，卻沒想到因為飛升的緣故，從前兩人的師徒緣分反倒成了前塵往事。

        在諸位仙人眼里，都成為了不值一提。

        他看著瓊華同她溫聲細語，他看著她眉宇之中蘊著的歡喜。

        那是在面對他們的時候不曾有過的。

        凝淵雖然早早就知道瓊華他和自家師尊已經定親了，可是當他親眼看著瓊華把他師尊攬入懷中時，他還是覺得無法接受。

        心里燃起熊熊火焰以后，他知道，剩下的便是無力感和嫉妒。

        他嫉妒瓊華他參與了自家師尊的過去，他嫉妒瓊華他得了他師尊的歡喜。

        酒壇里的酒一下就光了。

        凝淵遠遠的便看見北燁帝君正緩緩朝他這邊走來。

        凝淵想站起身避一避，可惜這會他有些走不動。

        若是被北燁帝君瞧見，想來是要懲罰他的吧。

        懲罰便懲罰吧。

        凝淵干脆放棄了掙扎。

        可是從他跟前路過的北燁帝君竟然像是沒看見他一樣，絲毫沒有任何的反應便從他跟前走過了。

        夜色之下，北燁帝君的背影看著也帶了些孤獨的意味。

        連月神尊鞭打思瑤公主以后，九重天的風氣頓時好了不少。

        從前有一些自視有點功績的小神仙們一下都變得謙虛起來，一些沒建功的小神仙更是尊老愛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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