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走到了山巔，他站在高處，俯瞰著下方的妖界，而上方雷云翻涌，誰也不知道下一次的雷劫會什么時候降落。

“老家伙你...”

“我叫崆隱，你喚我一聲崆隱老人吧。”

孫御眉頭一皺，他感覺從剛才開始老人似乎就有些不對勁，他猶豫了一會兒，才慢騰騰地道：“崆隱前輩...”

老人嘴角一勾，露出了一個笑容，“不錯。”

聽到老人的話，孫御驚奇地發現自己心里竟然沒有任何的不爽，反而有一絲悲愴，慢慢地席卷他的心。

他這是怎么了？

“萬年來，妖族經歷了許多變遷，雖說狐族還屹立在妖族之巔，但是現在的妖族已經不是曾經的妖族了。”

老人笑了笑，語氣中卻是無盡的落寞。

“您但說無妨。”

不知不覺見，孫御已然用上了敬語。

“萬年前，佇立在妖族之巔，被所有妖族敬稱為圣族的狐族，是我空狐一族，而如今的空狐，卻只是一孽族。”

老人似笑非笑，似悲非悲，無盡的惆悵慢慢地席卷著他，就連孫御都要被這情緒感染了。

“今日我找你來，其實不為的什么，只是想讓你看看，這妖族的圣山，如今變成了什么樣。”

老人慢慢地蹲坐下去，愛憐地撫摸著下方的高山，雖然已然登上這座神山，老人的心卻像是被丟在了山底，他看向這座山的目光中，仍然是仰視。

這是鐫刻在每一個妖族心中的圣山，不過這都是以前了...

“九轉天蠶曾經是妖界的圣族之一，而且他們的地位極為尊崇，恐怕就連現在的鳳凰和金龍都無法比擬。”

聽到老人話的孫御有些驚訝。

這個他當真不知道，原來九轉天蠶一族的存在感這么強的嗎？

“可惜了，位居高位的同時，也意味著他們的數量不會多，而且他們的數量多為陰蠶，而只有陽蠶才會成為真正的九轉天蠶。”

“數萬年來，只有紅絕一位九轉天蠶。”

“她的出生，珍貴稀少程度，絕對不會亞于九幽毒龍和灼日金龍，甚至比他們還要珍貴！”

“因為他們有一雙看穿世間一切虛妄的雙眼。”

“天蠶一族最為善良，他們一心記掛世間，萬年前的那場災難，幾乎讓天蠶一族滅族，他們不惜犧牲自己去拯救別人，然而一些有心之人...”

說到這里，崆隱的聲音竟然一頓，孫御聽著，不知為何，心里想到了現在狐族的那一群人。

“他們動用計謀，讓當時的天蠶一族成為了所有妖族的敵人，而當時護佑天蠶一族的獨九幽已經死去，而紅絕還沒有成長起來，一時間，天蠶一族背上了與人族勾結，想要覆滅妖族的這一罪名，最后被趕盡殺絕。”

“而天蠶一族的族居之地，也就是我們腳下的這座高山，曾經是天蠶的故地，也是妖族的圣山，也被其他妖族合力封印了。”

“成為了妖族不可提及的禁山。”

“那天蠶一族當真一個都沒有了嗎？”孫御遲疑地問。

“當然還是有的。”

老人笑了笑，不過笑聲中是無盡的落寞。

“為了保護紅絕，將九轉天蠶的血脈留下來，那些天蠶一族的族人們，竟然想到了壽數獻祭這一法子，他們逆轉天道，將自己的壽數強行加在了紅絕的身上，當時紅絕并不知道，若是她知道的話，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族人這么做。”

“什么？”

孫御眉頭一皺，這些事情他只是有所耳聞，然而卻并不知道具體，如今聽到崆隱老人說了這么多，一時間有些愕然。

“哎....天蠶一族的人太過善良，結果誰知最后竟然落得這么個下場？”

“之后天蠶一族的人盡數死去，只留下紅絕一個人留存在世。”

“天蠶一族是善良的，紅絕又何嘗不是呢？”

“即使那么埋怨妖族眾人，發誓一生不再踏足妖界，卻仍然在晚年回到了這座曾經被禁封的妖族圣山。”

“你們妖族...也不比那些勾心斗角的人族好多少。”

孫御的聲音有些諷刺，老人聽到后，只是苦笑搖搖頭。

“這些我知道，他們每一次都說人族卑鄙無恥，可是在我看來，妖族也不遑多讓，只要有了神智，就一定會有這些紛爭。”

“而如今的毒龍一族，和當時的天蠶何其的像？”

“你都知道這些？”孫御皺眉。

“當然。”

“既然你知道這些，為什么要將毒龍一族會毀滅天地的預言告知別人？”

孫御死死地盯著崆隱，似乎只要他說出了一個不對的話，他就會出手一般。

“小友，你還是莫要暴躁的好。”

老人嘆了口氣，他掙扎著站起身，來到面對人界的方向，他看著遠處隱約可見的妖界大門，輕聲道：“我只是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而已，你覺得我這樣做錯了嗎？”

老人轉頭，看向孫御。

原本孫御覺得老人做錯了，可是當他看到老人疑惑的表情時，他又猶豫了。

“我...不知道。”

“這就是復雜莫測的心啊...”

老人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語氣中盡是落寞。

“當初的一句話，誰能知道最后竟然成為攻擊他人的手段？而且我說的是什么...我說的是毒龍一族終將會毀天滅地，可是我有說會毀滅妖族嗎？”

老人說到這里的時候，露出了一個堪稱諷刺意味十足的笑。

孫御聽出了老人的畫外之意，眼睛不由圓瞪，“你的意思是...”

“有些人啊，總是在選擇自取滅亡的道路上極為熟練。”

“其實我本來只是想要看看他們到底能做到如何程度，如今看來的話...”

老人定睛看向孫御，笑道：

“你不是來了嗎？”

突然之間孫御恍然大悟，他驚訝地看著老人，一瞬間明白了所有事情。

“你這是借刀殺人，你知道嗎？”孫御突然平靜了下來。

“你說是就是吧。”

老人沒有否認，他的臉上不再有笑容，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看著遠處的天空，整個人似乎都沉寂了下來。

“喂...老...”

孫御突然頓住，他驚訝地看著老人的身體開始慢慢地歸于虛無，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一時間，他竟然忘了動作。

“啊...我時間到了。”

老人抬手看看自己已經歸于虛幻的雙手，眼中沒有恐懼，反而是迎接大限后的釋然。

“你...”

口中的話突然抑在了口中，孫御有些說不出來話了。

“我的時間到了呢..本來想著在最后的時間里多和你聊聊，可是老天爺似乎并不給我這個機會。”

老人的雙腿也慢慢地消失，整個人似乎隨時都會化作一縷青煙，回歸到天地之間。

“我...為什么是我...”

孫御吶吶地看著眼前已經快要消失的老人，雖然只是相處了短短半日，但是不知為何，孫御的雙瞳竟然有些濕潤了。

“為什么是你呢？”

老人笑了笑，這是他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笑容，他嘴巴微張，說出了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話。

怔怔地聽到老人說完最后一句話，孫御還沒有反應過來，老人就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了他的面前，或許說...消失在了世界之上。

孫御怔楞了片刻后，他慢慢地跪下，對著老人離去的方向，也是人妖兩界的界門所在方向，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愿您一路走好。”

孫御站起身，他閉目走到高山懸崖之邊，一個縱身，向下飛躍而落。

耳邊狂風呼嘯，而他心中回蕩著的，卻是老人的最后的話語。

“為什么是你呢？”

“因為...”

“我是偉大的妖族先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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