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以舟消失了。至少自那次馬路上坦白過后，他沒在林煙芷的面前出現過。

        這段時間，林煙芷將房子交給中介代為處理，工作室是租的，租金按年交，剛好快到期，已經談攏了解約事宜，余下的，就是安置工作室的幾位員工。

        “早啊，煙芷姐，怎么心不在焉的？”

        蘇珊進門就瞧見林煙芷站在工作室發呆，神色還有些嚴肅。

        “等其他人來了，到辦公室開會。”

        不得了，蘇珊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在工作群里發了會議通知。

        十分鐘后，所有人到齊。

        工作室一共五個人，除了蘇珊，還有兩男一女，都是年紀相仿的年輕人。

        本就不大的空間里凝聚著凝重的氛圍。

        林煙芷正色道：“有件事要通知大家，由于我的身體原因，z-fashion工作室要解散了。”

        話音剛落，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目光統一落到林煙芷身上，似乎沒能接受剛放了個假回來，工作就沒了的事實。

        “相關賠償會按照勞動協議走，這兩年來多虧有大家的幫助，作為感謝，我會多付一個月的工資，順便將近一年來的獎金結算給你們。”

        “煙芷姐……”蘇珊依依不舍，卻沒有再說什么。

        林煙芷的身體狀況工作室的小伙伴也都清楚，做此決定也是無奈之舉。只是看著自己辛苦鑄造的一切轟然倒塌，一時無法接受。

        “回去把手頭工作收個尾，今晚我請大家吃飯。”

        會議結束，工作室的小伙伴都散了，看得出大家的情緒不高。

        蘇珊沒動，欲言又止。

        “有什么話就說吧。”

        蘇珊是大學畢業就跟著林煙芷的，還是她的學妹，這兩年相處下來，配合的還算融洽，比起上下屬的同事關系，更像是姐妹。

        “你忽然關了工作室是不是因為柯以舟？他為難你了？”

        “？”林煙芷不解，和柯以舟有什么關系？

        看出林煙芷的疑惑，蘇珊繼續道：“我聽說得罪他的人都沒什么好下場，他是不是逼你就范，你不同意，才搞到我們工作室的？”

        聽了這番話，林煙芷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都從哪看來的？和旁人無關，只是我的身體狀況不再適合做這方面的工作了。”

        “本來就是，之前都好好的，他一出現你就要解散工作室。”

        按照和柯以舟有關的那些傳言，蘇珊的這番推論倒也沒錯，不過，這事還真是錯怪他了。

        “當然不是，那個人雖然有點難纏，還不至于做這種卑鄙的事。”

        此話一出，久久沒有得到回應，林煙芷抬頭，見蘇珊正以詫異地目光打量著她。

        “怎么了？”

        “只是好奇，我記得你一向很挑剔，怎么會替他說好話？”

        說好話？林煙芷想了想，她只是把對柯以舟的看法如實說出來了而已，看樣子他的名聲的確不怎么樣。

        還沒等她說什么，蘇珊捂住嘴驚訝道：“你不會喜歡上那個瘋子了吧？”

        “說什么有的沒的，去定個好一點的飯店，晚上大家聚餐。”林煙芷打斷她繼續胡思亂想。

        “好嘞，遠離煙味的對吧？我知道。”

        有事做的蘇珊終于不再糾結這個話題，恢復活力出了會議室。

        林煙芷的腦海里浮現出柯以舟的身影，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才會給大家留下這樣的印象？

        林煙芷不知道的是，柯以舟把所有的耐心和克制都給了她而已。

        晚上五點，工作室的人先去飯店集合。

        林煙芷手頭有些工作要收尾，晚一點才過去，到了飯店門口時才意識到這家店正是上次柯以舟帶她來的地方。

        “煙芷姐，到了沒？”蘇珊發微信語音催促，隨即包廂名稱發了過來。

        前程似錦，包廂的名稱，放到她們這一行人身上，合適，也不合適。

        上次和柯以舟來的時候她沒有留意，原來每個包廂還有名字。

        才剛進門，服務員迎了過來，“您好，有預約么？”

        沒等林煙芷回復，那服務員驚喜道：“是您啊，上次和柯少爺來過的。”

        她這才想起來，這個服務員就是上次的收銀人員。

        “上次您讓我轉交給柯少爺的錢他沒收，說是賞我當小費，我看有好幾百就一直沒動，這就去拿給您。”

        “不用了。”林煙芷叫住她，“他給你的，就是你的了。”

        “那，謝謝啦。我帶您過去。”說罷，她熱情地去領路。

        林煙芷以為蘇珊以她的名字訂的包廂，也沒多想，直接跟了過去。

        等到了包廂卻愣住了。

        包廂里的人竟然是柯以舟，他對面還坐著兩位長輩，一男一女，男士板著臉，女士保養得當，看得出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柯以舟和她有幾分相似。

        不用想，一定是他爸媽。

        “咦，這是不是把你從水里撈出來的姑娘？”

        柯以舟還在詫異林煙芷為什么會出現在這的時候，柯媽媽先認出了她。

        “您好。我應該是走錯包廂了。”

        “啊？我以為您和柯少爺是一起的。”服務員不知所措道。

        “沒關系，正好想找個機會謝謝你，我這兒子就喜歡胡鬧，差點鬧出人命來，多虧有你在。一起坐下來吃吧。”

        柯媽媽給柯以舟使了個眼神，柯以舟領會，坐到里面去，讓出身側的位置。

        “多謝您的好意，我還約了同事。”林煙芷對柯媽媽點點頭，轉身問服務員，“前程似錦包廂在哪里？”

        “啊……在對面，我帶您過去。”服務員對包廂里的三個人鞠了一躬，“對不起，打擾到你們了。”

        “沒事，既然忙著，下次再找機會讓舟舟帶你回家吃。”

        林煙芷再次對她點頭致謝，退出包廂后，才意識到她口中的舟舟是柯以舟。

        還真是個大烏龍。

        “抱歉啊，我以為你這次也是和柯少爺一起來的。”

        “沒關系。”林煙芷也沒想到會這么巧，以至于產生一種錯覺：她和柯以舟好像冥冥之中被某種東西牽引著。

        剛剛進門的時候沒注意包廂名字，到了“前程似錦”才發現那一行字不是掛在門上，而是鑲嵌在包廂旁邊木框里的。

        “煙芷姐，你太慢了。我還以為我們訂了b市最好吃的店宰你一下，你臨時跑路了。”蘇珊開玩笑道。

        “走錯了，點菜了么？”

        “點了一部分，其余的等你來點。”

        “你們點吧，點你們愛吃的。”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大家看菜單趕緊加菜。”

        包廂里陷入火熱的點菜氛圍中，林煙芷還沒從剛剛的尷尬中回過神，她非但在這個地方遇見了柯以舟，還撞見了他爸媽，簡直是社死。

        不過從剛剛的氛圍來看，他爸爸的面色不善，多半是在被批評教育柯以舟。

        “想什么呢？你吃什么？”

        “你們點吧。”

        蘇珊一伙人又點了一堆，服務員才退了出去。

        “煙芷姐，你今后打算怎么辦？”

        “不知道，先回老家看看吧。”

        “我記得你老家在南方，還是個沿海城市？”

        “嗯。”

        “你是不是去年過年都沒回去？”

        “兩年了。”她爸因肺病走得早，老家只有媽媽一個人，這樣想來，已經很久沒和媽媽通話了，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樣。

        一行人邊吃邊聊，沒注意時間，直到商場要關門，服務員過來催促。

        幾個人吃嗨了，還喝了點酒，這會互相攙扶著。

        林煙芷因為要開車沒喝酒，是幾個人里唯一清醒的。

        “我送你們。”

        “不用，我們打車就行。”蘇珊酒量好，還算清醒。

        “那我送你們到樓下打到車再走。”

        “行，我們先去按電梯。”

        一行人出了飯店，林煙芷去結賬，收銀的還是剛剛的那個小姑娘。

        “您的帳已經結過了，柯少爺買的單，他是這邊的會員，經常陪他爸媽過來。”

        “多少錢？”

        “一共兩千零二十二。”

        “謝謝。”林煙芷在手機上記下數字。

        “快，電梯來了。”

        蘇珊在對面招呼著。

        林煙芷本想轉賬，暫時將手機鎖屏，著急進了電梯。

        已經是十一月，夜晚已經有入冬的感覺了。

        林煙芷和工作室的小伙伴依次告別，“以后有什么需要聯系我。”

        “知道了，你也好好調養身體。”同事們七嘴八舌道。

        將其余三人送走后，蘇珊還戀戀不舍地蹲在路邊，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你干嘛？大馬路上這幅樣子。不怕你男神看見？”

        “什么男神，你都要走了，以后哪里見得到男神。”她喪氣道。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嗯？”蘇珊仰起頭，雙頰通紅，顯然是喝多了。

        “我把你內推給了秦琛，回去等面試吧。”

        “真的？”蘇珊倏地站了起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這情形，哪里還有半點喝醉的樣。

        林煙芷拍了拍她的后背，“你是不是早想離開我這轉投秦琛的陣營了？”

        “嘻嘻，真沒有，在我心里你才是no1。”

        “走吧，送你回去。”

        “不了，我打車。”

        趕巧一輛出租車過來，蘇珊招了個手就停下，“以后一定要常聯系，不準玩失蹤。”

        “嗯。”

        送走蘇珊，林煙芷看了眼手機，已經是十點半了，商場大門關了，她要從車庫出口繞進去開車。

        才繞到車庫入口，就瞧見柯以舟和兩個沒見過的男人站在路邊。

        其中一個男人正吸著煙吞云吐霧，另一個男人好像有求于他，拉扯了幾下倏地跪在柯以舟面前。

        柯以舟似乎很生氣，猛地踹了那人一腳。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晚太冷，林煙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這樣暴力的柯以舟，和剛剛在包廂里安靜坐著的那個判若兩人。

        像是感應到什么，他忽然抬頭看過來。

        十米之隔，林煙芷看不清他的神情。

        柯以舟想上前，下意識地聞了聞身上，沾了一身煙味，剛邁出半步的動作又收了回去。

        再回頭，林煙芷已經迅速拐進車庫。

        柯以舟泄憤似地又踹了那人一腳。

        “怎么了？認識？”旁邊的男人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林煙芷消失的方向。

        “我的人，不準動。”

        “你柯大少爺的人，誰有這個膽？他怎么處理？”

        “交給法律處理，以后這種人離遠點，別沾了滿身腥。”

        “行。”

        人都散了，柯以舟還沒走，他翻出手機，有林煙芷發來的消息，是兩條轉賬信息，第一條2000，第二條22。

        柯以舟沒收，打下一行字：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點擊發送。

        再抬頭，林煙芷的車從車庫里開出來，她甚至都沒有朝這邊看他一眼。

        ——獨白：誤會

        柯以舟也沒想到陪爸媽吃個飯會遇到林煙芷，更沒想到的是，他教訓一個惹事的人剛好被林煙芷撞了個正著。

        他還記得她當時的神情，震驚中透露著失望。

        那一刻，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將他推遠了。

        他想跑過去和她解釋，卻因沾了一身的煙味無法靠近她。

        這段時間，他有在努力戒煙，煩躁，眩暈，失眠……所有煙癮發作帶來的負面情緒都糟糕透頂。

        但想到可以靠近她，他都生生忍了過去。

        可今晚這一幕，好像讓她誤會了。

        他的努力是不是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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