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老家姑姑電話的時候，林煙芷正在整理房間，姑姑很少和她聯系，除非有什么要緊事。

        “姑姑？”

        “沐沐，你媽住院了，你要是不忙就回來看看。”

        “我媽怎么了？”林煙芷的音調驟然高了幾分，這幾天忙著處理工作室和房子的事，忘了給家里打電話。

        “你先別擔心，就是在路上被車不小心擦了一下，輕微骨折，養幾天就好了，明天出院，我怕她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

        “我馬上回去，謝謝姑姑。”

        林煙芷爸爸在她20歲的時候因家族遺傳肺病走的，自那之后，媽媽始終一個人生活，林煙芷常年在外，除了每周一次的電話問候，幾乎不太了解家里的狀況，這兩年因為工作忙，很多活動又堆在過年期間，也沒回過家。

        掛斷電話后，林煙芷買了最近一班飛機回去。

        到家鄉小城清水市已經是晚上，小城里只有一家醫院，林煙芷到前臺打聽過后，直奔媽媽所在的病房。病房里一共有三張床，媽媽住在靠窗的一間，其余兩張空著，林煙芷到門口的時候，林媽媽正單腿支撐著要下床。

        “媽。”林煙芷推門進去，放下行李去扶她。

        “你怎么回來了？”林媽媽驚訝道，卻流露出驚喜的神色。

        “為什么不告訴我？”

        “你工作忙，這點小事用不著麻煩你回來一趟。”

        “都住院了還算小事？要是姑姑不說，你是不是還打算瞞著我？”

        “曉琴那個大嘴巴。”

        林媽媽笑道，指著洗手間，“快，扶我過去。”

        林煙芷扶媽媽到門口，看著空蕩蕩的病房，心里不是滋味。媽媽一個人過了這么多年，一定很孤獨。

        “吃飯了嗎？發什么愣？”林媽媽從洗手間出來，就看見林煙芷在發呆。

        兩年沒見，姑娘臉上都是疲憊，似乎還有心事。

        “沒呢，你是不是也沒吃？想吃什么我去買。”林煙芷扶著媽媽重新躺回病床。

        “要是在家就好了，可以給你做一桌好吃的，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一起吃。”

        “和誰學的，這么油嘴滑舌。”

        是啊，和誰呢？好像在媽媽面前，她可以幼稚一點。

        林媽媽摸了摸林煙芷的胳膊，“好像瘦了，工作是不是很累？”

        “不累，聽姑姑說明天就能出院，醫生怎么說？”

        “回家養養就好了，沒事。”

        “正好，我這段時間在家陪你。”

        “你的工作呢？”

        林煙芷猶豫片刻道：“媽，我打算換個行業。”

        “你從小到大都沒讓我們操心過，也有自己的想法，無論干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就知道媽媽最好了。”林煙芷靠在媽媽肩膀上撒嬌。

        重生之前，她和媽媽不怎么見面，最多過年回來一趟，如今想來，她從沒關心過媽媽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過傷，會不會覺得孤獨。

        “媽，你要不要再找個人結婚？”

        話音剛落，啪地一下后背就被拍了一巴掌。

        “你這孩子，我還沒催你結婚，你倒是學會先發制人了？”

        “嘻嘻，我這不是看你一個人生活不方便嘛。”

        “別說我了，你也不小了，有對象了吧？我家姑娘這么漂亮，肯定不缺人追。”

        林煙芷放開媽媽的胳膊，重生前她嫁給了工作，重生后倒是的確有人追，奈何那個人不太正常的樣子，是她不想招惹的。

        “看你這模樣是有了，小伙子人怎么樣？家里哪的？做什么工作？”

        “媽！沒有，你姑娘脾氣不好，沒人追。”

        “我不信。”林媽媽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別說我了，我爸走了這么多年了，你真沒打算再找一個？日子還長，我又不常在你身邊。”

        “還找什么，有你就夠了。別轉移話題，哪的人？今年多大？”

        林媽媽是個精明人，自己姑娘這副模樣，一定是有情況。

        “媽，他不是，沒有人，真的。”林煙芷連連否認。

        “好，你說沒有就沒有。不過沐沐啊，媽媽是希望看到你結婚的。”

        結婚？這是她以前從沒想過的事。在林煙芷看來，依賴別人不如依賴自己，所以一直努力工作賺錢。

        這次回來，在清水一呆就是半個月，不同于b市的快節奏，這里的生活安逸，每天早上去海邊公園跑跑步，遇上的都是老人，公園里禁煙，對她還算友好。唯一不好的是，小城不大，半個小時就能將城里轉完，出門總會遇見熟人。

        林煙芷出去買過幾次菜，每次都能遇上叫不上名字的阿姨和她打招呼，不是鄰居就是媽媽學校的同事，她只好笑著點頭。

        “又來買菜呀？”林煙芷剛到菜市場，就和住對門的鄰居王嬸撞了個正著。

        “嗯。”

        “你媽媽有你這個閨女真是好福氣，長得好，還孝順。”

        林煙芷盡管工作上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但僅限于工作，嘮家常卻不太擅長，只得笑著附和。

        本以為像往常一樣，打過招呼就算了，誰料這次王嬸忽然湊近了問：“有對象了嗎？我有個侄子，公務員，你們要不要見一見？”

        果然，遇上長輩，總免不了被催婚。如果說沒有，說不準明天王嬸就會去敲她家的門，一但到她媽那，即便不想去相親，礙于長輩面子，也得去見一見。

        無奈，林煙芷只好信口胡謅道：“有了。”

        “哦？哪的？咱本地的？”

        “b市的。”她在b市工作，這樣聽起來合情合理。

        “哦，b市好啊。真是太可惜了，我這侄子一表人才，還是鐵飯碗。”

        “那樣優秀的人不愁找不到對象。”林煙芷附和了兩句，找了個借口落荒而逃。

        才進小區門口，已經安靜了很久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顯示是b市的。

        “喂？”

        “林女士，我是您委托的房產中介小劉，有人相中您的房子，您看什么時候有時間過來辦理過戶？”

        這么快？

        這半個月來，媽媽雖然可以下床自由走動，時間卻不能太久，家里是老樓，林煙芷不放心她一個人生活，更何況明天還要去醫院復查。

        “我在老家，這邊有點事情走不開，麻煩幫我問問能否推遲？”

        “您這邊大概什么時候方便？”

        “半個月后吧。”

        “好的，有事咱隨時微信聯系。”

        進屋時，林媽媽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她過來，拍了拍身側的位置。

        “怎么了？腿疼？”

        “不是，過來坐。”

        林煙芷將菜放到廚房，乖乖到她身側坐下。

        “我看你最近幾天有點不對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沒什么，就是在處理一些瑣碎的事，我把之前在b市買的房子賣了。”

        “好好的怎么賣了？你不回去了？”

        “不回了。你又不陪我過去住，留著做什么。”

        當初房子下來的時候林煙芷曾叫媽媽過去一起住，被她拒絕了。

        “我去那做什么？工作也走不開。對了，明天下午辦公室里的同事要來看我，明早從醫院回來多買點菜。”

        林煙芷媽媽是高中老師，她辦公室的同事除了已經退休的都教過她，一堆老師進家門……林煙芷有點心虛，卻也不好說什么，只得應下：“好。”

        “你真的不回b市了？”

        自從林煙芷回來，林媽媽就覺得她有些不對，一開始以為是工作累的，如今又是賣房子又不工作，不禁心里擔憂。

        “沒什么事。媽，你就別操心了，我去做飯。”

        傍晚，電話又響了起來。過去的半個月都沒有今天熱鬧。

        才接通，就聽那邊略帶焦急道：“喂，是林煙芷么？”

        “我是。”

        “這里是醫院，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柯以舟的人？”

        林煙芷看了眼手機屏幕，是一串來自b市的號碼，也沒存過。

        “他怎么了？”

        “暈了，就在市中心醫院，你是他的緊急聯系人，方便的話過來一下吧。”

        “市中心醫院？清水市的？”這不是她媽看病的那個醫院？柯以舟怎么會在這。

        “對。快過來吧。”那頭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林煙芷看了眼手機號碼，打開微信通信錄搜了一下，果然是柯以舟。

        “媽，我出去一下。”

        “怎么了？”

        “沒事，你早點休息，別等我了。”

        沒來得及多想，林煙芷已經出了門。

        早晨還晴朗的天這時下起了冬雨，溫度驟降了好幾度。

        林煙芷懶得爬樓去拿雨傘，直接沖進了雨里，跑出小區，攔了輛出租車趕往醫院。到那后，輕車熟路地直奔服務臺。

        “柯以舟在哪？”

        “601。”

        “謝謝。”

        六樓，林煙芷到那的時候，柯以舟正安靜地躺在那，不知是暈了還是睡著了。

        趕巧有護士出來，她攔住問道：“里面那個人怎么了？”

        “是家屬么？他發燒暈了過去，剛被酒店打救護車送來的，對了，麻煩下樓交一下醫藥費。”

        上次吃飯轉過去的那兩千多塊錢他沒收，林煙芷跟著護士下了樓。

        再回來，柯以舟已經醒了，正看著門口的方向。

        一開門，她就撞見了他的眼神。

        “你怎么在這？”這話是他說的，本該是她問他。

        “護士打電話給我，你呢？”她想問的很多，比如他的緊急聯系人為什么會是她。

        柯以舟的目光牢牢鎖定在她身上，毫不避諱，實話實說道：“來找你。”

        ——獨白：空虛

        林煙芷走了，而他竟然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柯以舟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是生氣，蘇琦之知道，江志宇知道，秦琛知道……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不知道。

        偏偏，他是那個最想靠近她的人。

        林煙芷拿他當什么？她竟然絲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或許她被他踹人那一幕嚇到了，連夜逃跑。可江志宇卻說是因為身體原因，不想再呆在這個圈子了。

        還好，不是為了躲他。

        蘇琦之打電話過來，她的房子要賣，問他要不要買。

        她住過的地方，他又怎么會放過？

        她逃，他追就是了。她走，他再追回來。總之，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只是，她不在，心里過于空虛。

        不如，去找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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