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氣無力地說道：“能不能讓我吸食一點你的陽氣……”

        “陽氣？”我的腦海里出現狐貍化成的美婦人通過交合來吸食男子精氣的畫面，于是我一下子就感到心臟跟打鼓似的，臉上也燒起來。

        “就一點點好嘛……”陳鬼鬼拉過我的手枕在了他的側臉下，手心傳來他臉頰涼涼的溫度。

        此情此景，說不心動是假的，我暗戀了方毅然整整一年，而現在躺在我床上的陳鬼鬼和方毅然幾乎是用著同一張臉的程度。

        然而就在我愣神這會兒，陳鬼鬼已經坐起來捧著我的臉了，我還沒反應過來，他的嘴唇就已經貼了上來。

        冰涼涼，軟綿綿，濕漉漉。

        隨之，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仿佛有一股熱流從脊椎一直往上，然后在后腦勺處撕扯、翻滾，而我的手腳和軀干也都變得無力——他在吸食我的陽氣！

        放開……放開……

        “唔嗯……唔嗯……”我的手抵住他的胸膛，卻完全使不上任何力氣推開。

        我兩眼一花，暈了過去。

        ……

        “小婷婷~快過來，哥哥幫你把衣服脫了，一起洗澡澡好不好呀~”

        這具幼小的軀殼懵懂地看著面前這個人，不知為何感覺表哥今天好奇怪。

        別過去！陳婷婷，快跑掉！我在她的體內無聲吶喊著，可她不知道。

        當女孩赤身裸體地坐在浴缸里時，面對那雙有力的邪惡之手，她才感到莫大的恐懼，即使她什么也不懂。

        “別這樣！別碰我……”

        淚水順臉頰劃過，癢癢的，濕潤的，滴入堆著許多彩色泡泡的水面，沒有動靜的，沙啞的。

        忽地，有雙溫潤的玉手輕柔卻有力的拉住了腳踝。

        往下、往下。

        女孩的身體逐漸長大，四肢變得修長，發絲越來越長，眉眼也開始變化。

        往下、往下。

        她逐漸變成了我。

        我看著四周虛無的水域，少年的臉出現在眼前，他的發梢隨著水流緩慢舞動。

        你是？

        方毅然？

        一縷陽光不知從哪落下，照射在他的臉上，水紋的光影閃閃波動，一片亮晶晶……

        ……

        “你怎么睡得著的？你這個年齡段，你這個階段，你睡得著覺！”

        “你怎么睡得著的……”

        我的手胡亂摸索著，關了手機的鈴聲。

        六點三十。

        陳鬼鬼從窗臺外邊往上露出一雙眼睛看著我，怯怯道：“你醒了？”

        我揉著太陽穴，明明睡了七八個小時，怎么感覺昏沉沉。

        但我還是對陳鬼鬼說道：“你過來讓我看看你的傷。”

        他沒過來，而那雙眼睛只透露著我看不懂的神情：“都好了……連一點疤痕都沒留下……”

        “看來你受傷只要泡在水里就能好啦？”我驚喜道。

        那雙眼睛瞪大，明明他大半個身體都在我看不見的外面，可我卻感到他渾身都愣了一下。

        “對不起……”他以很小的聲音說道，小得我差點就要聽不見，然后就往別的地方飄去。

        嗯嗯？莫名其妙。

        這天李如意和方毅然都詫異于我的臉色奇差：“不是吧？剛開學就這么拼，你要卷死我啊！”

        在喜歡的人面前露出難看的樣子，這令我感到太自卑而不敢正眼看他。

        他察覺到我的不自然，數學課上給我遞了張小紙條：沒關系，好好休息。

        撲通！撲通！我心里小鹿亂撞地抬起頭看著他。

        他報以微微一笑。

        幸好后來幾天我好好睡覺也算恢復過來了。

        方毅然也告訴了我，他的父母反應不太正常，他再幫我查一查。

        而陳鬼鬼這些天，白天都跟著我去上學，或是周末時就呆在家看我的課本，晚上就泡在我家地下室的井里睡大覺。

        ……

        “同學們，下周一到周二，是我們這學期第一次月考，各科的考試時間都安排得很緊湊，大家這個周末回去要好好復習哦！”

        ……

        “陳鬼鬼，周末陪我出去玩吧。”

        “你不復習么？”

        “考前放松你懂不懂。”

        公園里有賣冰淇淋的，還有賣棉花糖、冰糖葫蘆的，陳鬼鬼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些東西。

        媽媽有給我一點零花錢。

        我拉拉他的衣角：“你想吃嗎？”

        他咽了咽口水說道：“可以嗎？”

        我買了一個冰淇淋，咬了一口，草莓味的，冰甜甜的，然后給了陳鬼鬼，他猶豫了一下，一縷淺紫色的氣體飄入他的口鼻，我再咬一口，那感覺怎么說呢，非要形容的話就是冰自來水泡植物油吧，秉著不浪費的原則，我還是吃光了。

        然后我再買了棉花糖和冰糖葫蘆也是這樣一個流程。

        “好好吃哦！我之前都沒吃過！”陳鬼鬼對我露出一雙星星眼。

        坐在晃蕩的秋千上，我問道：“鬼鬼，遇見我之前，你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

        陳鬼鬼把手放在我背上幫我推起秋千，想了想說道：“到處……飄蕩？累了就去水里躺著，饞了就去找點別人不要的、扔掉的食物吸食一下精氣，雖然不吃也沒事……其實就是那種一眼望得到頭的日子，沒有什么轉折點，直到有一天駐陽大使找到我，告訴我陰界整改，這兩年內，如果找不到自己的死因就不能載入陰界檔案，就不能入輪回了。”

        “駐陽大使？”

        “還有一種是駐陰大使，都是陰陽兩界的交接人，但其本質上只是普通人，但是天生天眼，所以到了一定年齡得到機遇后就有機會被選為大使。駐陽大使管理陽間的靈體，駐陰大使帶領那些靈體在陰界辦理死后的手續。”

        “那黑白無常呢？”我想起影視劇里一黑一白兩個形象，“難道這個只是演出來的？”

        “存在的，但他們修為高，是管惡鬼的，大多數陰陽大使都沒有那種能力。”

        我沉默了一下，想起來他曾經和我說過的“死后積德”，于是問起了這件事情。

        陳鬼鬼解答道：“幾年前陰界頒布了個條規，每年可以去奈何橋前的生死碑‘積存德行’。生死碑乃吸聚天地日月精氣而天然形成，有明察秋毫的能力，唔……類似于陽界的測謊儀吧，只要過去的一年里沒有做太過怪力亂神的事來引起陽界人類的恐慌、破壞陽界的唯物秩序，生死碑就能為一個游魂記上一次積分。

        “今年開始整頓管理我們這些不知自己死因所以入不了輪回的游魂，于是終于開啟了積分兌換，能換些東西幫助我們找到自己的死因。我的顯身術就是那樣換來的。”

        我想了想道：“除了你現在的鬼影顯身術，還有你說的那個凡人愿望，還有什么可以換的嗎？”

        他苦笑一下道：“沒有了，自德行積分的條律發行，直到兩年后，剛剛好夠兌換這兩個東西，我都懷疑陰界管理者早就對整頓游魂這件事做好了策劃方案。”

        陳鬼鬼幫我推了好久的秋千，跟我說他不記得什么時候就死掉了，說他自有意識的時候起就是一個小水鬼，約莫有十幾年了，現在慢慢長大變成大水鬼，這些年在水里遇見的魚和水草都好有趣。

        秋千一次次蕩起，我感覺每一次自己都離天空更近一點：“鬼也能長大嗎？”

        陳鬼鬼若有所思道：“我不知道，我確實一直都有在長大長高。但是別的靈體好像死之前是什么樣，死后還是什么樣。”

        我心里一驚，轉過頭膽顫地問道：“你是說……除了你，這兒還有別的鬼？！”

        他對我淺淺一笑說道：“是有些死后還貪戀人間繼續游玩的鬼，我以前看見有一個車禍去世的小孩，幾年了還只有那么大點，沒像我這樣長大，不過這一部分的鬼是幾年前整頓的了，現在已經沒有了。”

        看著我稍稍緩和的表情，陳鬼鬼繼續說道：“你放心吧，駐陽大使說現在這一片只有我這一個游魂。”

        我松了口氣，把頭轉回來繼續看著斜上方的藍天，一朵朵白云被風催促著趕過去。

        云朵逃荒似的抱住沉沉的身體，逃走了，逃走了……

        “鬼鬼……”

        “嗯？”

        “你之前說見過方毅然，那你也有見過我嗎？”

        背上冰涼涼的手放開，秋千失去推力，于是能蕩到的最高點越來越低。

        他飄到我面前來，太陽打在他勝雪的皮膚上，一大片閃爍的亮晶晶。

        “你想知道嗎？”他的嘴角微微翹起，我讀懂那是一種無奈與誠懇。

        我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突然不遠處的小樹林傳出嬌嗔的女聲。

        “我不管我不管！毅然哥哥~小婳不是來征求你意見的，小婳是來通知你的！”少女嬌滴滴的撒嬌聲陡然提高幾個分貝，引得好多人探過頭去觀望。

        少女身形姣好，衣著不凡，即便看不清臉也讓人感覺是個美少女，而她一旁還站著個男生。

        “那是，方毅然？”

        陳鬼鬼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

        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高一一整年我都沒見過他身邊有什么走得近的女生，即使李如意告訴我他有一個前女友，可那也已經是前女友了。

        “沒事的，可能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陳鬼鬼看著我落寞的眼神，拍了拍我的肩膀繼續說道，“要不要過去看看？”

        我扭捏道：“不要吧。”

        “那我們隱形再到那邊去？”

        我吃驚道：“可以嗎？我也能像你這樣嗎？”

        陳鬼鬼想了想道：“你不是靈體，我只能讓你不被看見，說話還是會被人聽見，也會被人觸碰到……唔，雖然我沒試過讓人這樣，但應該是可以的。”

        他抬起一只手對著我，我能看見他手中有一股透明流轉的水流向我流淌過來，然后就感到一種沁人心脾的冰涼在眉心綻放。

        “好了。”陳鬼鬼放下了手。

        “快走快走！”我興奮道。

        這種神奇的事情還是第一次呢！

        我們走到小樹林那邊去，我看清了他身旁的女孩。

        呂婳？

        “是方毅然唯一的前女友。”李如意的話回響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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